《欲望號街車·[美國]威廉斯》作品提要|作品選錄|賞析
作品提要
新奧爾良市壹幢破舊的公寓樓前，穿著優雅、然而有些神經質的白蘭琪前來投奔她的妹妹斯蒂拉。她沒有想到妹妹竟然居住在貧民區，更沒想到妹夫斯坦利粗魯粗俗、全然沒有教養。白蘭琪的打扮和箱子裏的衣服首飾引起斯坦利對妻家財產的關心，但白蘭琪告訴他老家的莊園和房子早就被壹次又壹次抵押完了，斯坦利不信。妹夫的粗魯在聚友打牌、和斯蒂拉的沖突中再次暴露，無法忍受的白蘭琪勸妹妹離開這個禽獸般的人，妹妹對此卻習以為常，更因肚中的孩子妥協了，斯坦利卻對此懷恨在心。斯坦利的牌友米奇外表雖笨拙，卻還有些修養，與白蘭琪的交談中兩人產生了好感。白蘭琪告訴了他自己的故事： 16歲結婚後卻發現丈夫是個同性戀，壹次舞會上她向丈夫提及此事，羞愧的丈夫即刻離開舞會開槍自盡了。米奇同情白蘭琪，兩人相愛了。但斯坦利經過調查，把白蘭琪在老家行為不端，與人 *** ，被學校趕出的情況告訴了米奇。米奇沒有來赴約，而斯坦利送給白蘭琪的生日禮物是壹張強迫她離開的車票，並趁斯蒂拉離家住醫院生孩子之機 *** 了白蘭琪。受傷害的白蘭琪精神徹底垮了，她不願意去精神病院，但又無法掙紮，最後在哄騙和強制下被帶走了。
作品選錄
第十場
當晚幾小時之後。
米奇走後白蘭琪壹直不停地喝酒。
她把自己的衣箱挪到臥室的中間。箱蓋打開，花衣裳扔在上面。她壹邊喝酒壹邊收拾，情緒激動到歇斯底裏的地步。她穿著壹件縐巴巴的白緞晚服，腳上拖著壹雙銀白破拖鞋，後跟有閃亮的裝飾。這時，她正對著梳妝臺的鏡子把壹頂假鉆石頭飾戴在頭上，興奮地喃喃自語，好像她正面對壹群愛慕者的鬼魂說話似的。
白蘭琪來壹次遊泳怎麽樣?到舊石場那邊來壹次月下遊泳怎麽樣?如果有人能在酒後開汽車!哈哈!這是世界上制止頭腦發昏的最好辦法!只要妳小心，往池子深處跳——要是妳撞到石頭上，就得等到明天才能上來……
她顫巍巍地舉起手鏡，靠近照壹照，喘了壹口氣，然後砰地順手壹扔，鏡面朝下把它扔得粉碎。她 *** 了壹陣，竭力想站起來。
斯坦利從街角出來。他還穿著那件翠綠色的絲織球衣。他拐彎時傳來低級的音樂。樂聲柔和地回蕩，貫穿這場戲的始終。
他走進廚房，把門砰然關上。他凝視白蘭琪時輕輕地吹起口哨。他路上喝了幾杯酒，還帶了幾瓶啤酒回來。
白蘭琪我妹妹怎麽樣?
斯坦利她挺好。
白蘭琪孩子呢?
斯坦利(笑容可掬)孩子要到明早才能生，因此他們叫我先回家合壹眼。
白蘭琪那就是說，這裏就剩咱倆了?
斯坦利對。就剩我和妳，白蘭琪。除非妳藏了個人在床底下。妳穿上那些講究的衣服幹什麽?
白蘭琪哦，對了。妳走後，我的電報來了。
斯坦利妳收到電報?
白蘭琪我收到原先愛慕我的壹個男人打來的電報。
斯坦利有好消息嗎?
白蘭琪是的。壹份請帖。
斯坦利請妳上哪兒?參加消防隊的舞會嗎?
白蘭琪坐遊艇去逛加勒比海!
斯坦利哦，好哇。妳是怎麽想的?
白蘭琪我壹生都沒料到。
斯坦利我看妳是料想不到。
白蘭琪它來得像晴天霹靂!
斯坦利妳剛才說是誰打來的?
白蘭琪我的壹個老朋友。
斯坦利那個送妳白狐皮的人?
白蘭琪謝普·漢特萊先生。我大學畢業那年戴過他那空軍訓練官的徽章。我直到去年聖誕節才見著他。我在比斯卡恩大道上碰見他。後來——現在剛來的這封電報——邀我去遊加勒比海!問題是衣服。我翻箱倒櫃，看看有什麽熱帶穿的衣服!
斯坦利然後找出了那件——輝煌的——鉆石頭飾。
白蘭琪這件古董嗎?哈哈!它不過是假鉆石罷了。
斯坦利唷。我還以為它是帝凡尼珠寶店的金剛鉆呢。
白蘭琪好了，不管怎麽樣，我將要受到高雅的款待。
斯坦利唔。走著瞧吧，妳還不知道是什麽呢。
白蘭琪正好在我以為自己要倒黴的時候——
斯坦利突然闖來了這位邁阿密的百萬富翁。
白蘭琪這個人不是從邁阿密來的。他是從達拉斯來的!
斯坦利這人是從達拉斯來的嗎?
白蘭琪是的，從遍地黃金的達拉斯來的!
斯坦利得了，反正他是從某個地方來的唄。(開始脫衣服)
白蘭琪先把布簾拉上再往下脫衣服。
斯坦利(和藹地)眼下我就脫這些了。(扯掉啤酒瓶上的包裝)看見開塞刀嗎?(她慢慢走到櫃子前，雙手疊在壹起站著。)我有個表弟，能用牙咬開瓶蓋。(把瓶蓋在桌角上敲拍)這就是他唯壹的能耐，他別的都不會——就是個活開瓶刀。後來，有壹次在婚禮宴會上，他咬斷了門牙!此後他很不好意思，只要有客人來，他就偷偷溜出屋去……(瓶蓋突然打開，汽泡湧了上來。斯坦利開心地笑著，把瓶子高高舉起。)哈哈!天降之甘露!(把瓶子遞給她)讓咱們輪飲美酒壹杯和解了吧，嗯?
白蘭琪不啦，謝謝妳。
斯坦利哦，今晚是妳我的好日子。妳就要有個石油富翁，我就要添個孩子。(到臥室的櫃子前蹲下，往下面的抽屜裏掏東西)
白蘭琪(退縮)妳在那裏幹嗎?
斯坦利我在這裏預備了壹件東西，以備今天這樣特別的機會使用。這是我新婚之夜穿的絲綢睡衣!白蘭華噢。
斯坦利電話鈴壹響，他們說，“妳得了個兒子!”時，我就把它撕開，當旗子揮舞!(抖開壹件鮮艷的睡衣)我看咱倆都有理由擺擺架子。(把睡衣撂在胳膊上，回到廚房裏)
白蘭琪我壹想到能再次孤身獨處有多好——我真要高興得痛哭壹場!
斯坦利這位達拉斯的百萬富翁能讓妳孤身獨處不加幹涉嗎?
白蘭琪事情可不像妳心裏所想的那樣。這人是個君子，他尊重我。(壹時信口開河)他只要我和他做伴。錢多了有時也會使人感到孤單!壹個有文化的女人，聰明而有教養的女人，可以使壹個男人生活豐富——這點真是不可估量!這些優點我全可以奉獻，而且不會消失。形體的美是會逐漸消失的，那是曇花壹現的東西。可是心靈的美，精神的豐富，內心的溫存——這些優點我都具備——不但別人奪不去，反而會滋長!它們會與年俱增!多奇怪，居然把我叫做壹貧如洗的女人!可我心裏卻珍藏著所有這壹切財富。(哽咽了壹下)我覺得自己是個非常、非常富有的女人!但是我真傻——竟在豬玀面前撒珍珠。
斯坦利豬玀，嗯?
白蘭琪就是，豬玀!豬玀!我指的不光是妳，還有妳的朋友，米奇先生。他今晚來看我。他居然敢穿著工作服來這裏!而且壹再誹謗我，用他從妳那裏聽來的惡毒謠言誹謗我!我給他下了逐客令……
斯坦利妳就這樣幹了嗎?嗯?
白蘭琪可後來他回來了。他帶了壹盒玫瑰花回來，請求我原諒!他懇求我原諒。但是有的事情是沒法原諒的。對人故意狠心是不能原諒的。依我看，這是唯壹絕不能原諒的事，也是我壹生絕對、絕對不會犯的罪過。我就這樣告訴他了，我對他說：“謝謝妳。”但是，如果我還以為我們有可能互相遷就的話，那我就太傻了。我們的生活方式是那樣不同，我們的態度，我們的門第出身都是水火不相容的。對這種事情，我們得現實壹點才行。那麽，再見了，我的朋友!但願我們之間心裏沒有疙瘩……
斯坦利這番話是在收到得克薩斯的石油富翁發來電報之前，還是以後說的?
白蘭琪什麽電報?不!不，在那以後!事實上，電報正好在——
斯坦利事實上根本沒有電報!
白蘭琪噢，噢!
斯坦利也沒有百萬富翁!米奇更沒有帶玫瑰花回來，因為我知道他在那裏——
白蘭琪噢!
斯坦利他媽的全是無中生有，胡說八道!
白蘭琪啊!
斯坦利全是招搖撞騙和吹牛皮的騙人話!
白蘭琪啊!
斯坦利瞧瞧妳自己!瞧妳穿著那壹身狂歡節穿舊了的破衣服的樣子!那是從舊貨店裏花五角錢租來的!還戴上那件瘋瘋癲癲的頭飾!妳以為妳是哪裏的皇後?
白蘭琪啊——上帝啊……
斯坦利我壹開始就註意妳!妳壹次也騙不過我這個小子的眼睛!妳來這裏之後，到處灑香粉，噴香水，把燈泡罩上紙罩;嗨，妳瞧，這地方都變成埃及了，妳就成了尼羅河王後!妳坐在寶座上大喝特喝我的酒!我看——哈!哈!妳聽見我說了嗎?哈——哈——哈!(走進臥室)
白蘭琪別進來!(白蘭琪周圍的墻上映出憧憧黑影，離奇古怪，好像有人在鬥毆。她喘了壹口氣，跑到電話旁，搖動掛鉤。斯坦利走進洗澡間並把門關上。)接線員，接線員!我要掛長途，請妳……我要找達拉斯的謝普·漢特萊說話。他那麽有名，不需要地址。隨便問壹下人就——等壹下!!不，我現在找不來……對不起，妳明白，我——不!不，等著……等壹會兒!有人——沒事!請別掛上!(把電話放下，謹慎小心地走進廚房)
傳來夜間的種種噪音，像林莽中野獸的嗥叫。憧憧黑影在空墻上像火舌那樣錯綜復雜地閃動。套間的後墻變得透明，可以望見外面的人行道。壹個 *** 甩開了壹個醉漢。他在人行道上追上了她，扯住她糾纏。突然傳來警察的警笛聲。那兩人便消失不見了。不久之後，壹個黑女人從街角上出現，手裏拿著 *** 丟在人行道上的金屬鱗片皮包，興奮地掏皮包裏的東西。
白蘭琪用手指節捂著嘴唇，慢慢地返回電話旁，用沙啞的聲音悄悄地說話。
白蘭琪接線員!接線員!甭管長途。要西聯電報局。沒時間——西聯——西聯電報局!(焦急地等著)西聯電報局嗎?對!我要記下——這句電文：“十萬火急!救救我!落入陷阱。落入——”啊!
洗澡間的門突然打開，斯坦利穿著花睡衣出來。他壹邊結帶流蘇的腰帶壹邊咧著嘴對她笑。她嚇得連忙從電話旁躲開。他凝視著她足有可以從壹數到十的工夫。接著電話卡達、卡達地發出刺耳的響聲。
斯坦利妳沒把耳機掛上。
故意走過去把耳機掛上，掛好後又盯著她，嘴壹咧獰笑起來。他堵住白蘭琪到大門口的去路。
隱約的“布魯斯鋼琴曲”漸響。接著傳來機車駛近的隆隆聲。白蘭琪蹲下來，握拳捂著雙耳等機車開過去。
白蘭琪(終於站起來)躲開點，讓我從妳這兒過去!
斯坦利躲開點?當然可以。走吧。(往門楣後退壹步)
白蘭琪妳——妳站到那邊!(指著更遠的地方)
斯坦利(獰笑)現在妳有足夠的地方可以從這裏走過去了吧。
白蘭琪妳站在那兒不行!但是我總得出去!
斯坦利妳以為我礙妳的事嗎?哈哈!
“布魯斯鋼琴曲”又輕輕響起來。她茫然轉身做出個含糊的姿勢。傳來莽林的種種怪叫。他向她靠近壹步，咬著吐出來的舌頭。
斯坦利(柔聲地)想想看——也許妨礙妳壹下還不壞……
白蘭琪穿過房門退到臥室裏。
白蘭琪往後站!妳再往前靠近我壹步，我就——
斯坦利就怎麽樣?
白蘭琪就會出事!壹定會出事!
斯坦利妳現在還裝什麽蒜?
他們都進了臥室。
白蘭琪我警告妳，別靠近，要有危險了!
他靠近壹步。她拿起桌上的酒瓶壹下子把它敲碎，舉起半截破瓶子對付他。
斯坦利妳這是幹什麽?
白蘭琪我要拿玻璃碴紮妳的臉!
斯坦利我相信妳做得出來!
白蘭琪我當然做得出，如果妳——
斯坦利哦，那麽妳想在屋裏大鬧壹場啦!好哇!那咱們就大鬧壹場吧!(他朝她撲過去，把桌子打翻了。她大叫壹聲，正想舉起半截破瓶子打他，卻被他捏住了手腕。)母老虎——母老虎!放下那半截破酒瓶!放下!咱倆這次約會壹開始妳我就定好了!
她 *** 壹聲，把破瓶子扔掉，跪倒在地。他扶起她軟弱無力的身軀，把她抱到床上。“福爾丟斯”傳來激昂的小號和鼓合奏的樂聲。
(奇青譯)
賞析
《欲望號街車》是田納西·威廉斯最享有盛名的壹部作品。也是20世紀美國戲劇史上的壹部經典之作。1947年12月3日首演於紐約市的巴裏摩劇院，連演855場，打破了當時美國戲劇演出的最高場次記錄，囊括當年度的紐約戲劇界評論獎、普利策戲劇獎和唐納德森獎等各項獎項。首演結束時，觀眾起立鼓掌歡呼達半個小時之久。1951年根據同名戲劇改編的電影《欲望號街車》在當年的十佳影片中名列榜首。至今這部劇作仍在世界各地有演出，享有不衰的聲譽。
威廉斯在該劇繼續著他的南方主題，描寫著他的南方的失意女性。不同於《玻璃動物園》的是，他把她們放置在更為尖銳激烈、更富有戲劇性的情境下來表現，“同性戀”、“性”、“ *** ”這些內容也開始在他的劇作中出現，作品所包涵的社會內容更為豐富，表達的思想更為深刻。
劇中主要表現的是白蘭琪和斯坦利之間的矛盾。正如威廉斯所說：“這個劇本的意義在於現代社會野蠻、殘忍的勢力摧殘了那些溫柔、敏感和優雅的人。”白蘭琪是《欲望號街車》中塑造得最具個性、最為復雜、最能打動人的壹個角色，也是威廉斯寄予了深切同情的壹個人物形象。
整部作品有十壹場，結構上采用的是傳統的現實主義創作方法——開放式架構。劇情的組織流暢、跌宕有致，不露聲色地將沖突步步推進，推向 *** 。白蘭琪和斯坦利的矛盾是貫穿全劇的沖突，但作者將此寫得時現時隱。中間插入了壹大段白蘭琪和米奇相愛的劇情，使得沖突的推進有起有伏，表面上的平和卻隱藏著內在進壹步的劇烈沖突。最後三場戲戲劇沖突緊張激烈，壹環緊扣壹環，人物壹步步跌入悲劇性命運的深淵，讓人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第九場，以為自己上當受騙的米奇前來和白蘭琪算賬，對白蘭琪的解釋他不相信，反而侮辱她，並告訴她兩人徹底壹刀兩斷，這對於已被斯坦利相逼的白蘭琪是雪上加霜，人物悲劇性的命運開始顯現，這場戲為下面的 *** 作了準備。
本篇選擇的是劇本的第十場，也是劇本的 *** 戲。作為完整的壹場戲，它也有著完整的戲劇動作——那就是呈現劇中的兩個主要人物白蘭琪和斯坦利之間最為激烈的壹次沖突，形象化地體現作者所說的敏感優雅的人被野蠻 *** 的作品的主題。但戲開場的時候威廉斯沒有直奔主題，而是精心寫作了兩個人最後壹次單獨的面對面較量，並努力地將兩人置於勢均力敵的力量對比上展開。這就是所謂的“不要寫武松打狗，而要寫武松打虎”、不要寫“十二寡婦哭墳，而要寫十二寡婦征西”的戲劇沖突理念。但此時此刻借居於妹妹家的可憐的白蘭琪已經受到了壹連串的打擊，除了在精神上看低對方，在物質力量的各方面都不是斯坦利的對手，確實難以稱得上與斯坦利力量對等。但我們驚異地看到，田納西·威廉斯為白蘭琪精心構思了“假想的情人來電邀請”這壹筆。這真可謂是非常巧妙的壹筆，既符合白蘭琪因受打擊已經有些神情恍惚、胡思亂想的精神狀況，又強化了兩人沖突中的暫時的力量對比。
但謊言終究是謊言，它就像壹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白蘭琪的頭上，也造就了劇作的懸念。我們不知道這把劍什麽時候會掉下來，也不知道它會以怎樣的方式掉下來。我們擔心白蘭琪的自衛性的謊言會被斯坦利識破，但情節的始料不及並不是斯坦利看出白蘭琪的破綻，而是在兩人的對峙中，神情恍惚又不善於撒謊的白蘭琪居然忘了先前說過的話，自己露出了破綻。這符合白蘭琪的性格，但更激怒了斯坦利，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被白蘭琪騙過，於是他積蓄雙倍的憤怒，猛烈地攻擊白蘭琪。戲劇情勢向著不利於白蘭琪的方向急轉直下，迅速奔向 *** ——似禽獸般的斯坦利無法在精神上壓倒白蘭琪，只能以肉體侵犯壓倒對方。
在奔向 *** 前，威廉斯再次安排了壹個小小的延宕，讓白蘭琪拼命搖電話叫著“接線員!接線員”，要讓接線員接她的百萬富翁;並加入各種聲響——夜間的種種噪音、林莽中野獸的嚎叫;以及影像——大街上醉漢和 *** 的追逐糾纏來渲染氣氛。這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造勢。而當真正的“ *** 行動”要展開時，劇作家卻在各種聲響中加入了布魯斯鋼琴曲的音響。優美的音樂和噪音嚎叫的不協調象征著劇中人的沖突。這樣的戲劇處理會讓我們想起電影導演吳宇森的“暴力美學”，而在這裏呈現的是威廉斯的“性美學”。
*** 之前，斯坦利對白蘭琪說的最後壹句話是：“咱倆這次約會壹開始妳我就定好了!”這是兩人約定好的壹次約會嗎?確實，從表面上來看，斯坦利和白蘭琪對於“性”都是敏感的。作者在劇中為斯坦利安排的第壹次出場亮相是： 下班回家的斯坦利高喊著樓上妻子的名字，然後把壹塊紙包著的血淋淋的肉扔向自己的妻子。選擇壹塊肉而不是其他物件，這壹細節有著預示性的含義，不經意間將“粗野”、“ *** ”與斯坦利在直觀上聯系了起來。他的生活除了工作掙錢之外，就是娛樂和性。而白蘭琪也有著強烈的異性要求，有時也有意無意地挑逗斯坦利。即使是在等待戀愛對象米奇前來的那壹小段時間裏，她都忍不住和來收報款的小夥子調情，不僅稱贊他長得像《天方夜譚》裏的年輕王子，而且還主動上前親吻，不免顯得輕浮。但透過人物的這些表面行為，威廉斯向我們揭示的是人物內心深處的不安和孤獨。就像白蘭琪向米奇解釋的那樣，在艾倫死後，她就“好像只有和陌生人幽會才能彌補內心的空虛，……恐懼驅使(我)不斷換人，挨個尋找保護”。換句話說，與男人調情其實是她獨特的排解不安和孤獨的方式。“性”對於白蘭琪來說，是尋求安慰的壹種方式，更多的是自衛式的;而對於斯坦利來說，“性”則是他展示自己力量，侵犯別人的壹種的方式。可能它們會在某壹點上相交，但出發點是決然不同的。所以，意識到斯坦利性侵犯企圖的白蘭琪要阻止他靠近自己，要舉起酒瓶自衛。而為自己的 *** 行為說壹個“早就約定好”的理由，這只不過是斯坦利為自己的野蠻行為的辯解!
這壹場最終走向“性侵犯”的戲劇情節並不是突如其來的，而是有鋪墊地壹點壹點展現的。先是兩句對話，當白蘭琪看到斯坦利沒有和妹妹壹起回來時，就很敏感地說了壹句：“那就是說，這裏就剩咱倆了?”斯坦利的回答是：“對。就剩我和妳，白蘭琪。除非妳藏了個人在床底下。”接著是在斯坦利當著白蘭琪的面脫衣服時，又是兩句對話。白蘭琪讓斯坦利先把布簾拉上再往下脫衣服，而斯坦利的回答是：“眼下我就脫這些了。”此後，斯坦利又說了壹句：“今晚是妳我的好日子。妳就要有個石油富翁，我就要添個孩子。”這“今晚是妳我的好日子”，就有雙關的含義在內。
承襲著威廉斯的壹貫風格，《欲望號街車》也具有濃郁的象征主義和詩意色彩。劇名本身就具有象征意味;白蘭琪的名字有“白色”含義;“白色的飛蛾”、“洗澡”、“燭光”和“陽光”的比較、“波爾卡舞曲”等等都有著特殊的意象，耐人尋味。這些元素和現實主義的內容非常和諧地結合在壹起，帶給觀眾豐富的審美享受。
(周豹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