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旁邊坐著阿水,阿水頂著個大肚子,小兔盡量往邊上坐,生怕自己擠著她。阿水也是個性豪爽,下周就要臨盆了,還有閑工夫吃烤肉。姐妹們難得見面,聊得不亦樂乎,肉,是上了壹盤又壹盤。可就在快要散場的時候,阿水突然感覺不妙了。
壹桌子的女人也慌張起來,其中壹個當過媽的看形勢不對,立刻撥打120急救,急的她連地址也說不清。
慌亂中,壹個高大身影箭步飛來,壹把奪過電話,他就是大叔,烤肉店的老板。
桃小兔站在大叔身後,背光的情況下,看不起大叔的臉,只聽到大叔用低沈的嗓音,
“醫院說車子都派出去了,壹時半會來不了,來,我開車送妳們”。
壹群人手忙腳亂,把阿水送到醫院時,醫生壹句“再晚來壹會就危險了”聽得大家心驚膽戰。
要是以後我懷孕,還是老實呆著吧——小兔暗暗思忖,看著好友經過了生死壹線,她的腿有些發軟。阿水的家人很快趕來,對著小兔和幾個好姐妹感謝萬分,桃小兔才想起,大叔去哪了。
大叔三十好幾,未婚,打扮休閑,滿臉胡茬,頗有男人味。平時來店裏消費的姑娘挺多,條件參差不齊,沒少給大叔暗送秋波,他卻稀裏糊塗裝傻,最後實在招架不住,路過金銀首飾店,給自己買了個戒指,戴在無名指上。
可大叔卻對小兔頗有幾分印象,透過後視鏡,她在給阿水鼓氣,壹臉認真樣,即便是在這萬分關頭,他也覺得很可愛。
桃小兔,壹如她的名字,的確會給人壹種惹人憐的無辜感,她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兩顆兔牙,成了她的無敵招牌。追小兔的人雖多,但她看得上,沒幾個。
在阿水生產完的第二天,小兔又來到烤肉店,昨天壹行人,連飯錢都沒付。大叔卻不肯收,說只要母子平安就行了。小兔堅持要給,大叔順水推舟,“不如妳請我吃飯吧”。
大叔到底比小兔長十歲,撩妹技能壹等壹,沒有他行不行,只有他願不願。小兔爽快地答應,說不上為什麽,大叔的眸子裏,有種蒼涼與深邃,看的她有些恍惚。
兩個來電的人,無需多加掩飾,彼此間的眼神訊息,讀過的人都明白,他們相愛了。
壹個月後,大叔陪小兔去月子中心探望阿水,阿水差點沒從床上跳下來,給大叔磕頭謝恩。 小兔望著阿水的小寶貝,感慨生命的神奇,嬰兒在搖籃裏,壹雙清澈透明的眸子,小手在空氣裏亂抓。
阿水拉著小兔的手:“以後妳就是我寶兒女兒的幹媽,大叔就是幹爸”
大夥都隨著小兔壹起稱呼,都把她男朋友也叫“大叔”,大叔不介意,“反正我本來就是大叔”,店裏打烊後,小兔和大叔坐在二樓的房間木地板上。短暫的沈默,大叔慢慢把身子湊過來,小兔卻下意識地把臉轉開了。大叔只好自嘲道,“小樣,總有壹天將妳拿下”。
小兔是個保守的女孩,她的母親大人壹直秉持著“姑娘家家要潔身自好”理念教育她。她壹直嚴於律己,從不敢逾越。
“笨蛋,妳不試試,怎麽知道好不好”,阿水壹邊餵奶,壹邊數落小兔。
大叔人的確很好,經濟條件也不錯,可不知為什麽,小兔始終不能安心下來,總覺得他倆之間,有定數。
“因為他給我的感覺,只是想當我男朋友,而非...”,面對閨蜜,小兔才說出心中的疑慮。
如果不以結婚為前提,那試不試,又有何要緊?
大叔也非不想結婚,用他自己的人生觀就是,他已經過了想要安定的時期。在小兔未參與的過往歲月裏,大叔也年輕過,風華正茂,血氣方剛。那會,大叔還不是大叔,他愛上的女子,也曾與他壹起許下山盟海誓,柴米油鹽。那女子酷愛韓流,整天壹口壹個“大叔”地喚他,在不大的出租屋裏,追逐打鬧,耳鬢廝磨後,兩人暢談對未來的憧憬。
好景不長,不久,女孩赴韓國留學,大叔也應景地自己租下壹件小鋪,打著韓國烤肉的名號,等著女孩學成歸來。好不容易,生意總算有了起色,女孩卻在韓國,嫁給了真正的歐巴。
這些故事,都是小兔後來和店裏的員工混熟了,東聽壹些,西聽壹塊湊合而來。沒想到結局,大叔才事最受傷的那壹個。
大叔在廚房裏調配醬料,滿身味道,小兔不在乎,她從背後環抱住大叔,身高相差將近二十公分,小兔的臉貼在大叔腰部往上壹點。
不理解小兔突然親密舉動,大叔轉過身,低頭看著她的臉,小兔踮起腳,唇貼在另壹張唇上。小兔吻得忘我,她像是在彌補什麽。大叔受寵若驚,連連回應。直到大叔想要進壹步探索時,小兔又變回那個神經敏感的小兔,壹下子彈開了。她氣呼呼地說,“妳的醬汁,醬汁...糊了。”
總算是壹個良好的開頭,大叔心裏竊喜。小兔主動送上的吻,和她之後慌張的臉,他每次想起都忍俊不禁。
小兔的母親聽聞自己的女兒交了壹個大齡男友,火急火燎地趕來。趁小兔上班的空隙,親自去店裏巡視壹番。表明來意後,大叔好酒好肉招待。
母親開門見山,“妳這個店壹年的營業額是多少,利潤多少,妳有車?那買房了嗎?父母還健在?”
大叔壹壹老實交代。
戶口調查清楚後,小兔母親對眼前這個男人,談不上滿意,因為職業關系,卻也說不上反感,畢竟人家的實力就擺在那。
得到母親的首肯,小兔懸著的心,有壹半算著落了。
周末的時候,她便化身為烤肉店老板娘,在炭燒和煙熏裏來回穿梭,聞管了書本的清香,偶爾換換口味,也覺得不錯。在潛移默化中,大叔多年來的失眠,也間接地,被治愈了。只要小兔肯留下過夜的夜晚,大叔都睡得特別好。盡管兩人都和衣而睡,但懷裏的小兔,真如壹直軟綿綿的淘氣鬼,大叔輕手輕腳,怕自己的魯莽,嚇走了這只小兔子。
壹年的時光匆匆流逝,阿水的寶貝也滿壹周歲了,生日趴上,桃小兔領著大叔,雙雙出席。阿水每次見到大叔,都要大榭特謝壹番,屁顛屁顛地拉著女兒過來認恩人。小寶貝認生,可壹看到大叔,就要求抱抱,大叔壹把將小可愛抱起,那溫柔的眼神,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在抱自家女兒。
閨蜜團又湊到壹起,大夥眼神壹致得出奇地盯著大叔。
“小兔,妳們家大叔可要好好把握啊,妳看他抱孩子的樣子,就知道量來會是個好爸爸...”阿水話大家紛紛贊同,回想壹年前那個戲劇性的夜晚,小兔自己也在感嘆緣分的神奇,也許壹切都是冥冥中註定的。雖然不知大叔何時會求婚,但小兔不急,她有預感,就要快了。
直到大叔的前女友牽著壹個小男孩,出現在店門口。
都說老情人想見,分外想念。
六七年過去了,大叔應該早就釋懷了,可他眼裏,滿滿都是恨。還未等對方開口,大叔轉身上二樓去了,留下壹臉懵逼的小兔。小兔知道她是誰。
在想要弄清楚大叔過去的日子裏,小兔化身偵探,多方打聽,在大叔好友的陳年相冊裏,翻到壹站大叔和女孩的合照,只看壹眼,小兔也記住了,女孩美的不可方物。
歲月不饒人,這句話,在前女友身上,得到很好的體現。但她五官精致,只要稍加打扮,依舊光彩奪目。只是眼下,她根本無暇顧及,失敗的婚姻換來壹紙離婚協議書,就連孩子,也是在她放棄了所有,才拼死換回來的。
小兔邀他們母子進店,壹旁站著的韓國小正太嘰嘰歪歪嚷著,說著小兔聽不懂的韓語。前女友從包裏掏出壹張紙,遞給小兔,“請麻煩交給他”,說完轉身牽著小男孩離開了。
小兔拿著紙,她忍不住打開,裏面寫著前女友的地址和電話。正午十二點的陽光,只要在戶外站壹會就感覺頭發快燒起來的夏天,小兔站了很久,手裏的紙,在光的反射下,明晃晃。
二樓,大叔坐在椅子上,猛吸煙。小兔走過去,把紙放在茶幾上。從來不擅長質問和各種撕逼的溫和派桃小兔,這次也平靜地轉身下樓,大叔現在需要的是思考,而不是壹個胡攪蠻纏的哭鬧。小兔大可像其他女孩壹樣,在此刻穩住自己的根基,可她不想,她想要的,是壹份心甘情願的兩情相悅。
大叔是否聯系了前女友,或者甚至去她的住所,這些,小兔壹概不知。離上次見面已過去了壹周,他們彼此也失聯了壹周。直到大叔拖著疲憊的身影,和深凹的眼眶,出現在小兔家樓下。
月光如壹盆冷水,傾瀉而下,照在小兔的臉上,大叔壹把用攬過小兔,緊緊錮在懷裏,讓她動彈不得,壹身酒氣撲來,大叔沒少喝。良久,小兔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壹記耳光,因為她聽到大叔在耳邊低語,“對不起,我們分手吧”
在沒有大叔消息的壹周裏,小兔壹直還很自信,大叔心裏的天平,會傾向自己。
“好”,小兔強擠出壹個字,奮力掙脫大叔的懷抱,轉身離開。大叔壹直千杯不醉,想必這話,也是經過深思熟後的結果。桃小兔不想勉強,既然心留不住,她也要瀟灑地say bye.
“我就說那小子不靠譜吧,壹個賣烤肉的,能好到哪去...”,母親得知小兔失戀後,在電話那頭又開啟碎碎念模式,說要給小兔安排壹大堆相親。
“分了也好,就算他是我和我女兒的救命恩人,我們也不能咽下這口氣...”阿水力挺桃小兔。
在親朋好友的安慰裏,小兔深信壹點,那就是大叔是真的在乎他的前女友,不然也不會對自己如此決然,可每次壹想到這,她就痛苦不已,如果大叔對前女友是真愛,那對自己呢?她不敢去想,壹直以來,自我感覺良好的小兔掉入了糾結的循環模式。偶爾搭的士,小兔都會麻煩師傅經過烤肉店,她不過想再多看幾眼大叔的店,即便只是招牌和門面。
日子周而復始,時間越久,小兔漸漸恢復從前的生活,只不過這壹次,她不再拒接母親的相親安排,她見了很多男人,可沒壹個,讓她有絲毫感覺。這些男人,都是這麽索然無味嗎?
大叔雖然不是奇珍異果,卻也讓她饒有興趣。而眼前的男人,她只能將其淪為歪瓜裂棗壹類。正在她苦惱如何先走壹步時,電話救命般響起。
是阿水。不愧是好姐妹,小兔立馬接起。
“小兔,妳知道不知道大叔的的店已經轉讓了,我現在就在店裏呢,聽說老板都換了——”
小兔飛奔而來。
依舊熟悉的店,只不過室內的裝修已經煥然壹新,難怪每次小兔坐在的士裏看時,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新店主解釋他接手這家店已經快八個多月,根本不認識她們口裏的“大叔”。
大叔的電話,也早已無人使用。小兔頹然坐下,她想不出,還有什麽地方能尋。小兔努力在記憶力搜索,對了,那女人的地址!小兔看過壹次,銘記在心,那是老城區壹個大院。
在途中,小兔就想好理由——為什麽要把店賣了。作為前任女友,這似乎輪不到她管。可她就想弄明白,好端端的店,為啥說賣就賣。
只記得大院,卻不記得具體的樓數和門牌,小兔只好蹲守在門口,壹等就等了好幾個鐘頭,那對母子才在日落的余暉中出現在大門前。女人看到小兔時,眼裏沒有絲毫驚訝。
“我知道妳總有壹天會來”,女人氣色不錯。
“大叔..不是,他人在哪,為什麽把店賣了”小兔咄咄逼人,她等了壹下午,疲憊不堪,只想快些得到答案。
“先上樓坐坐吧,喝杯水”,女人看到小兔幹裂的嘴唇,她身後的小男孩,壹年未見,個頭長高不少。
小兔沒有推辭,她真的累了。
這是壹間老式的二室屋,房間不大,卻看得出來是精心布置過。小兔左顧右盼。
“別看了,他不在這”女人壹眼看穿小兔的內心,她給小兔倒了杯水,又囑咐男孩先自己玩壹會,便坐在小兔對面。陽光透過西曬的窗戶,將兩人的影子,拉的老長。
女人沒有拖沓,娓娓將來龍去脈道來。
女人和她的韓國丈夫婚後感情壹直不和,為了孩子,她選擇忍耐。直到得知丈夫在外有女人,她覺得是時候了斷了。她想和丈夫離婚,對方同意了,但前提是留下孩子。女人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為了保住孩子,她寧願凈身出戶。
離婚後,男方出爾反爾爭奪孩子,不惜花重金聘請有名望的律師為自己辯護,重申孩子的撫養權。可她壹人在韓國無依無靠,連律師費都讓她捉襟見肘。法官給她三個月時間,證明自己有經濟能力撫養孩子。於是,走投無路的她只能想到大叔。
說到這,女人轉頭看了看在壹旁安靜玩耍的男孩,
“我知道自己很過分”女人壹字壹句,“但是為了我的孩子,別無選擇”。
小兔從女人的家裏出來,夜幕早已降臨,車水馬龍的大街,霓虹成影。風吹過,將小兔的頭發吹亂,路邊的燒烤攤,紙板上寫著“十元三串”,空氣裏彌漫孜然粉的味道。臨走前,小兔記的女人對她說的壹句話,“我們沒有在壹起”
大叔為了幫助前女友,不惜和小兔分手,還轉手了經營多年的烤肉店。這種狗血劇情,不是只是發生在小說裏而已嗎?可小兔為什麽還是心疼和惋惜,沒了憤怒。
不經意的壹回眸,桃小兔瞥眼看到壹對年輕的小情侶在燒烤攤,兩人點了很多烤串,男生拿起幾串,對著嘴巴吹,再遞給女友,女友吃的津津有味,多麽生鮮美好的畫面啊。
桃小兔轉過身,眼淚模糊的雙眼,這是失戀後第壹次哭。
不為自己,而是為了大叔,那個傻得可以的大叔,這蕓蕓眾生裏,壹個重情義的男子。
在小兔和前女友之間,大叔已經做出選擇,他壹點都不拖泥帶水,甚至有些殘忍地推開小兔,不見得對前女友還有舊情,也可能,是不想耽誤壹個年輕的女子的前途。
畢竟,他已經是大叔了。
大叔後來又創業了,開了壹家網絡點餐平臺,生意不錯,名字叫“大叔與小兔”,點餐平臺簡介裏是這樣寫的:妳是小兔,我是大叔,我想把妳餵得白胖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