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大全網 - 四字成語 - 壹件憤怒的事情不少於150字

壹件憤怒的事情不少於150字

2010年11月壹個傍晚,我從廣州倉促趕往東莞東坑鎮,和壹大群從廣西梧州下來的族人壹起跟蹤尋人。我有壹個二姑在東坑,有天晚上她在鬧市側邊的小路走著的時候,碰到壹個人喊她。聲音用力卻又壓制,像是為了讓目標人聽見,卻又要避開其他人。她轉身觀望,直至再度聽到喊叫聲時才發現黑暗中坐在地上的壹個男子。

恍惚間她沒法想起這男子究竟是誰。只見此人頭發及肩,蓬亂而黏膩;右肩早已不知所蹤,只剩肩頭有壹個渾圓的肉包;並且雙腳自膝蓋處被截斷,正如兩根幹瘦的樹椏;男子坐著的是壹個擱著木板帶著輪子的小推車,車子前頭由壹根鐵鏈牽引。

“我是三弟。”那男子焦急而又低聲的說。

這個三弟,正是我的壹個堂叔,自幼在鄉下壹齊長大。長大以後,我們前往外地讀書,他則在初中畢業時去了東莞茶山鎮的工廠打工。在2000年夏天的時候,東莞那邊通知了他失蹤的消息。隨後他父親及族人前往東莞各地找尋,均無任何消息。他失蹤當天正是工廠發工資的時候,當天其女友和他約會,卻壹直等不到人,傳呼機也沒有任何回復。隨後壹周再也沒有了他的影蹤。失蹤的幾年時間裏,家人不時前往東莞找尋,卻壹直杳無音訊。在東莞治理環境下,失蹤個打工仔,不過如螻蟻。而他的母親,我喊做二叔婆,整日以淚洗面失聲痛哭,最後卻不得不當做他已經意外死亡了。

“妳不是死了麽。”壹下被面前事情撞擊到,二姑有點口不擇言。這時附近停留的壹輛殘舊中巴車正由兩名手腳正常男子不斷的將類似於堂叔這種殘缺者搬卸到地上。我二姑接著問,妳怎麽被弄成這樣了。

“妳走進壹點,快,要時不時的往這碗裏放壹兩塊零錢。”堂叔緊張的往七八米處中巴車處張望。他說,當初他在路上被人打暈了,往後因為劇痛醒來數次又再暈過去。醒來雙腳和右手都沒了,在壹個完全沒有光線的房子裏,呆了有快壹年的時間。“後來手腳被截斷的傷口都愈合了,就得被帶到上街討錢,滿東莞到處轉,有時在中巴裏邊睡,有時候被帶往另外壹個房子。應該也有十年多了,除了第壹年那房子沒記號,每次有雞肉吃的時候,我就在房子墻上劃壹道,總***9道。”

在堂叔的記憶裏,每次有雞肉吃的時候,就是過年的時候。其他時間基本是饅頭包子。然後每天有固定任務,如果討不到額定給的錢,會被管理他們的馬仔們抽打,並且不給飯吃。在整個敘述的過程裏,我的二姑成了典型被感受牽引的動物,根本沒想到要下什麽利於解救的信息。比如房子的位置,出沒的區域。由於不斷的掉眼淚,中巴車那兩名男子發現了異常,迅速過來質問什麽狀況。

“我只是看著他可憐,給他點錢用。”二姑回答倆男子。但男子明顯極度敏感,其中壹個擋著中巴車牌,壹個迅速把卸下來的殘缺乞丐扔回中巴裏,開車離開。

此後幾天,我們都在東莞各個鎮區之間疲於奔命,跟蹤盯梢那些在商場出沒的殘疾乞丐,以及壹些樣貌相近的中巴車。基本所有殘疾乞丐都有專門的幫派人員管理,每到高峰期便由中巴搭乘,在鬧市附近壹個地點卸下,再由數名人員分別用小拖車拉到鬧市路邊行乞。隨著人流變化,殘疾乞丐也不時會被調整位置。基本上每5、6名乞丐由兩個人在附近看管,不時會帶包子給這些人進食。到了壹定時候,如果殘疾乞丐仍然沒討到什麽錢,看管者會不發放包子,並上前指責給予壓力。類似於這類“丐幫”,在東莞有數十幫派,基本以周口與駐馬店人負責。有專門率領小孩的,有斷手斷腳的,也有些專門配備音響話筒的。自堂叔失蹤至後來被我二姑發現,便達10年之久。光天化日之下,有組織的在鬧市活動如此之久,可見其背後關系的深厚。

東莞“掃黃地圖”的作者王秀勇,是壹個腿腳不便的人,曾經混跡在東莞丐幫,並較為熟悉“周口幫”。在王秀勇的描述裏,“周口幫”與各鎮警方關系極為緊密。很多片區負責警員都會定期收取壹定費用。東莞各個鎮區人口稠密,灰色盈利空間大,各個幫派林立。在經過多年發展以後,不少幫派開枝散葉,組織龐大,到了警方壹時半會難以撼動的地步。為了管理片區表面處於穩定狀態,警方和不少幫派達成默契。警方給予空間,幫派則管好手下眾人,不得鬧出太大亂子。幫派定時進貢,大家相安無事。

我們前幾天壹直沒有找到目標車輛。或者因為我二姑與堂叔的交談,使得他們起疑。直到四五天以後,那輛在東坑出沒的中巴才冒出蹤跡。不出意料,這輛中巴牌號是套牌報廢車。經過數次跟蹤失敗後,我們終於摸清了中巴部分卸人線路,但並沒發現卸下來的殘疾乞丐裏有我堂叔。他們有時候往深圳方向的東莞各鎮區安排乞討,每個鎮兩三個,有時候又朝靠近東莞市區的厚街壹帶布點。在某些節日展會,如橋頭鎮荷花節,又將大撥乞丐運往此地。最後在晚上十點左右,他們將開始收攤,回到中巴裏。中巴裏嘈雜鬧騰,到了淩晨壹點左右,中巴車停在了東坑鎮政府對面的廣場,直到次日淩晨六點開始出發布點。

據王秀勇表述,他曾遭到這些丐幫人員的拘禁與毆打,因此壹直懷恨在心。王秀勇曾表示這些丐幫的落腳點他極為熟悉,但不願言說,要求必須他有參與其中指出地點所在。可惜隨後王秀勇因為各種問題回了山東。我們也設想了各種救人可能,堂叔的家人首先反對的是報警。在他們看來,當初剛失蹤時候,警方態度敷衍。失蹤以後上十年時間,這個丐幫活躍在東莞各個地頭,壹個套牌中巴還每天停在政府對面廣場,這個中丐幫與警方牽連深厚,可想而知。因此為了保證堂叔安全,在沒確切看到其本人之前,他們不願選擇報警。幾個當警察的朋友亦支持此推斷。但無論何種設想,首先前提就得堂叔在那輛墨色玻璃的中巴裏,否則會打草驚蛇。

這些幫派具有極為嚴密的組織應變能力,時常在中巴這流動點上休息調整,若遇到某些變化,快速的閃匿回偏郊野外的聚點。由於他們根基在鎮區,所以這些幫派較少進入東莞市區。在經過數次跟蹤以後,我們確定堂叔並不在中巴內。大概因為那晚發生的事,他們已將此人單獨囚禁於某個地方。然而在後來2011年的元旦,各個節假日,經過壹次次跟蹤追尋,終難以再覓堂叔蹤影,他的父親在與我爺爺聊起此事,抽著煙說,或者他命就是如此,大家都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