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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公草地]塔公草原

塔公,四川康定草原上的壹隅,藏語意為“菩薩喜歡的地方”。壹條街道,兩排房屋,壹座寺院,包裹在茫茫草地之中,這樣的小村,在地圖上常常屬於被忽略的對象,然而每每夏季花開,總會有來自各處的旅遊者和向往野花、攝影或者親近自然的人們,湧入狹小的街道,繼而流向廣袤的草原之間。他們從塔公帶回城市的,不僅僅是藏族風格獨到的街景,更多的,是關於綠色的草原之上,散布其中的花朵,各種炫目的色彩,以及尋花之旅上親歷的故事,和聽來的傳說。

純白:羊羔花滿山坡

塔公的藏民多喜愛花草。我們寄宿的老阿媽家,窗臺上栽種了壹排盛放的花,透過窗子看,雕飾的窗欞、鮮花、經幡和塔公寺鎦金的屋頂,正是這裏吸引外鄉人而來的最為知名的賣點所在。喝著酥油茶,我們拿起相機,給老阿媽翻看在草原上拍攝的花草照片,老阿媽看著,時時說出我們聽不懂的藏語;忽然,藏語詞匯中出現了壹個漢語發音,而相機中的畫面,正定格在壹團白色短棒狀的植物上。“羊羔花。”老阿媽說,漢語,“這個就是常說的羊羔花。”

“羊羔花”這壹名字是早有耳聞的:傳說,母羊在生下小羊之後,所遺留的胎盤落在草叢中,於是變成了如羊毛般潔白的花朵,藏民稱之為羊羔花。似乎在西部高原的藏區,這種說法更流行些,但究竟羊羔花確切指向哪種植物,卻是眾說紛紜。

被老阿媽稱為羊羔花的白色植物名叫圓穗蓼,是草原上常見的種類之壹,隨便拎出壹張川西草地的照片,放眼望去,搖曳著的點點白色,就是散布綠草之間的圓穗蓼。從前,拍攝照片的時候,只去註意過那花圓乎乎的質感,卻從未想過它們的指代,聽老阿媽說起,忽然覺得,壹團壹團白色的短棒,正像壹只壹只羊羔的小尾巴,圓潤肥厚,從綠草中翹起來,煞是可愛。

然而沒過多久,“羊羔花就是圓穗蓼”這壹剛剛下定結論便被推翻了――照片繼續翻看,老阿媽指著另壹種植物,告訴我們,這也是羊羔花。說來,其實偏差不大,另壹種謂之羊羔花的植物,是圓穗蓼的近親――珠芽蓼。即便是近親,即便同樣是草地上常見的物種,二者看上去仍有差異,珠芽蓼的花沒有圓穗蓼那般密集,短棒狀的花序更長些,花的顏色也偏粉白色。

按植物分類的觀點,圓穗蓼和珠芽蓼同屬於蓼科,是否蓼科植物都被稱為“羊羔花”暫且不論,它們倒都是羊羔的好食糧――蓼科植物多為高原的優良牧草,分布廣泛,營養美味。據說,除了作為羊的食物,蓼的種子也可以供人食用。“能吃,但是不好,藏族人不喜歡。”塔公結實的藏族小夥紮西如此評價蓼子,“饑荒了才吃,不好。”後來我們才弄清楚,只有在饑荒的年景,藏民才會被迫采食蓼子以度日,因此久而久之,“吃蓼子”和“饑荒”便被賦予了某種聯系。如今的孩子們已不知道花開如羊羔尾巴的蓼,其實也是可以吃進嘴裏的。

“羊羔花就是蓼科植物”的定論當然也沒能保持多久,在壹次和紮西同行途中,水邊壹團團的白色植物,也被紮西稱為羊羔花。那些植物的花看上去有點像是大蔥,名字也恰如其分地叫做“蔥狀燈心草”,是塔公草地上靠近水邊的常見物種,但和蓼科沒什麽瓜葛。“不是蓼科植物才叫羊羔花嗎?”如是地問紮西,紮西笑起來,道破天機:

“好多花都叫羊羔花啊!”

聽紮西解釋,他們似乎把草地上白色的花朵都叫羊羔花,就像所謂的“格桑花”是指草地上鮮艷的花朵壹樣。暈啊,到藏區之前,總認為羊羔花該是某種花似羊羔的東西,繼而我想到春天花開滿樹的白玉蘭,莫非藏族朋友們看了玉蘭,也會驚呼羊羔上樹了?聽了玉蘭的論調,紮西忽然靦腆起來,說,玉蘭他沒

見過,但是草地上白色的花朵不少,遠遠看去,就像羊羔藏在草叢中。白色的花,就像羊羔藏在草叢中,這個解釋聽起來很不錯的。或許對於草原上的藏民,羊羔就是財富,因此世代傳承而來,白花便稱為羊羔花,這裏面,有著美好的祝願。

嫣紅:長鼻子的傳說

綠草地上,最顯眼的始終是嫣紅的花朵。不僅人類如此感覺,那些為花傳粉的動物們,也是同樣的想法。

等待別人傳粉的植物裏,不得不提的當然是蘭花。野生的蘭科植物,很多種類並非如花卉市場上的春蘭般幽香,或如大花惠蘭壹般招搖,我們在塔公遭遇的蘭花,都是小巧玲瓏的類型,株高不過十幾厘米,花僅手指甲般大小,但細細看去,卻是相當精致的結構。

蘭花為了吸引傳粉昆蟲,少不了動用欺瞞的手段,正如我們在濕草坡見到的廣布紅門蘭,花瓣看上去多少像是只蟲子,有肚子有腿,還有些用來以假亂真的斑點,加上粉嫩嫩的顏色,不愁沒有傳粉的家夥送上門來。蘭花中的很多種類不含花蜜,吸引昆蟲全靠花瓣的模仿了,不知下壹個受蘭花欺騙、乘興而來空手而歸的蟲子將會是哪個。

濕草地上最多的蘭科植物非綬草莫數――粉紅色的小花螺旋狀排列著,宛如纏了條綬帶,因而得名。綬草是個分布廣泛的種類,很多省區都能見到,但塔公的綬草卻實在太常見了,類似於沼澤的濕草地上,不出五步,就能找到壹兩株綬草。我們趴在濕草地上拍著照片,身邊經過兩個騎馬的遊人,見了我們,驚呼,看啊看啊,他們怎麽找著這麽奇怪的花兒的?其實只要彎下腰去,隨便就能找得到,問題是,騎在馬上的遊客們,只能領略到氣勢恢弘的場景,無垠的草地,巍峨的雪山,而忽略了馬蹄邊上那些小巧的東西。

然而塔公草地上最詭異的紅色花朵並非蘭花,而是壹類被稱為BiuBiu的家夥。這些家夥名叫馬先蒿,屬於玄參科,在中國有好幾百種,算是個大家族,其中壹些種類的花具有造型獨特的“長鼻子”,植物學中稱之為“喙”――不幸的是,我們恰好中了招,被這些長鼻子BiuBiu整了壹把。

壹次和紮西出門,在草地上碰到了壹種馬先蒿,管花馬先蒿,紫紅色的,成叢生長,除了彎曲的“長鼻子”以外,花的下部還有壹根長管。“知道這花為什麽叫BiuBiu嗎?”紮西摘下壹朵造型怪異的花,給我們演示:只見他把花的長管子叼在嘴裏,兩腮充氣,大眼圓睜,使出全身力氣壹吹,管子發出“Biu~”的聲音,悶悶的,不好聽。

“聽見了嗎?”紮西問,看我們點頭,於是繼續把故事講下去:“我小時候,阿媽跟我說,別吹BiuBiu,不然要下雨的。小時候淘氣,阿媽晾衣服,我就找BiuBiu吹,吹完就下雨,衣服晾不幹。”莫非這些形如大象鼻子壹般的花還能祈雨不成?看看周圍,響晴白日萬裏無雲,於是我們把BiuBiu的事情,僅僅當作了藏民講的諸多傳說之壹,他姑且說之,我們姑且聽之。

然而壹個小時後,果然風來了,雨來了,大團的烏雲越過山脊,遮住太陽,風、雨、小粒冰雹,壹場實實在在的雷陣雨,迫使我們不得不放棄了繼續拍照片的計劃,狼狽地逃將回去。面對紮西有點幸災樂禍的笑容,我們無言以對,難道馬先蒿真的能祈雨不成?

回了駐地,修整壹番,眼看著陣雨消散,再次出門已是下午四點,誰知道剛剛拍了十幾張照片,又壹片烏雲飄來,接著是毫無懸念的繼續下雨。“妳的BiuBiu也太厲害了,下雨都追身!”晚上和紮西討論祈雨的事,紮西繼續保持幸災樂禍的微笑,告訴我們,並不是所 有藏區都流傳關於BiuBiu的傳說,他的老家在青海,至於塔公,知道BiuBiu能祈雨的人並不很多。

在後來,嫣紅的馬先蒿見了不少,有的鼻子長,有的鼻子短,有的鼻子有毛,有的貼地,有的挺拔,有的有長管,有的帶鋼盔,當然還有白色和黃色的BiuBiu,但為防萬壹,我們壹律敬而遠之。雨,還是時常在午後下起,按紮西的話說,總有淘氣的小孩在吹BiuBiu,而我們也終於猜出了事情的真相――川西高原在夏季本就多雨,尤其對流造成的陣雨,常常在午後下落,這和吹不吹BiuBiu並沒直接的關系。

把BiuBiu和下雨之間的結論告訴紮西,紮西還是那樣笑笑,說:“BiuBiu只在這壹個月才開花啊,要試試祈雨,就趕快。”這是壹個不置可否的結論,帶著些許藏民傳說中的神話色彩,然而無論如何,長鼻子的馬先蒿和追身的陣雨,是確實存在於我們尋花之旅中的別樣經歷。

明黃:水?草?石

塔公,4000米的海拔,除了初來時略有缺氧的感覺之外,強烈的日照也是十分真切。在防曬霜的黏糊糊感覺和曬到爆皮之間,似乎哪壹種選擇都略有些無奈。然而對於這裏的藏民,陽光是如此溫暖而安詳。每天清早為我們煮酥油茶的老阿媽,會在陽光照上大街的時候,打開樓下的鐵門,打開錄音機播放佛經,然後坐在門口,享受陽光的暖意。而當閑聊中我們問起老阿媽,最喜歡什麽顏色的野花時,老阿媽也理所當然地選擇了,明黃。

除卻草地,溪流周圍的濕地,丘陵附近的旱地,以及山坡上的小樹林,也許但凡陽光能夠照耀的地方,都能找到黃色的花朵。比如水邊的花莛驢蹄草和高原毛莨,石頭坡上的爪虎耳草,以及林下的鐘花報春。

濕地上的鵝絨委陵菜算是全國廣泛分布的物種,小黃花,五瓣,羽狀的復葉。往往濕地遭到破壞之後,重新恢復時,鵝絨委陵萊是比較先鋒的物種。

草地上的狼毒是象征草場退化的標誌,而且該植物全株有毒,甚至在某些地方也被稱為“斷腸草”,牲畜不食。所幸在塔公草地上,狼毒並不多見,在跑馬盛行的壹片空場周圍,是拍攝狼毒的最佳地點。

對於遼闊的草地而言,人類的活動只要不是無節制的,其影響就終歸有限,造成植物分布差異的主要原因,還是環境的不同壹壹比如草地之間的低矮丘陵,多石多土,遠沒有草地那樣密集的植被覆蓋,而其上的植物也較為特殊。指著壹株開花似小傘狀的植物,我問紮西藏語叫它什麽,紮西聳聳肩膀,並不知道。 “漢語管這個叫黃花鴨跖柴胡,就是藥材,退燒用的,柴胡。”解釋著柴胡,我問紮西,他們發燒了吃什麽退燒,那意思,藏藥裏常用的退燒藥是什麽,紮西很認真地想了想,告訴我:“阿斯匹林。”

然而無論是濕地、草地或者早地上,塔公最常見的黃花植物,當屬川西小黃菊和總黃花草,前者金燦,後者明黃。我們常常圍著總黃花草拍照,因為亮黃色的花瓣在陽光照耀之下,能出現迷幻般的光影效果。

幽藍:花之世家

傳說海拔越高的地方,就越接近天空;越接近天空的地方,花草的顏色也越偏愛天空的藍色。當然,科學家們通常喜歡打擊人的浪漫想,他們會告訴我們,高海拔的地方紫外線輻射強,所以那裏的花多為藍紫色,這樣可以更好地反射紫外線。但是無論怎樣,在雪山腳下尋找那些體積小的藍紫色小花,是高原尋花者所偏愛的事情。

盡管在塔公也見了翠雀、黃芩之類花開藍色的種類,但是若說高原上藍紫色花最多的類群,當然非桔梗科和龍膽科的植物莫屬。若說這兩個科的植物是高原上藍紫色花的世家,也著實不為太過,畢竟桔梗科和龍膽科的植物,能占據我們行程之中所見藍紫色花朵的70%以上。

在塔公所見的桔梗科植物裏,脈花黨參、絲裂沙參、甘孜沙參都是中國特有的種類。拎著鈴鐺壹樣的甘孜沙參小藍花,紮西總有些將信將疑,難道草地上時常能見到的花,竟然和大熊貓壹樣,除了中國別的國家沒有?其實分布在川西的中國特有植物很多,如甘孜沙參壹般,以相關地點命名的植物,如康定某某、東俄洛某某、打箭爐某某,都是在川西地區特有的植物資源。“妳們爭取,發現個新的草,叫塔公草。”紮西說的笑話,對於植物學科研工作者,倒並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畢竟塔公草原的花草依然有待進壹步研究。

至於龍膽科植物,本就號稱是高原三大花卉之壹,在塔公草原更是隨處可見,幾乎低頭壹看,藍藍的壹片,總會有龍膽科存在。在這裏最常見的龍膽是藍自龍膽,花如其名,花冠內部偏白色,外檐藍色,上有深藍色斑點,仔細看去,仿佛誘人的裙子壹般,瑰麗而不招搖。拍攝龍膽的照片時,因為光線太強,我們決定用影子把陽光擋住,於是,擋了光,取景,對焦,然後……這些喇叭狀的花朵竟然在壹切就緒後紛紛關閉了!沒有陽光的照射,恐怕它們以為夜晚到來,於是合上了花,準備睡覺。掐手指頭算算,從擋住光線到花閉合,前後也就三五分鐘的時間,這些家夥還真夠敏感!等我們把影子移開,陽光再次出現,沒幾分鐘的時間,那些花再次張開,壹個壹個藍色喇叭向著天空,仿佛剛才的閉合事件根本沒發生過……

龍膽類型多樣,有小到僅高3毫米的假鱗葉龍膽,也有高30厘米的頭花龍膽,此外,諸如喉毛花、扁蕾、花錨等諸多植物也都屬於龍膽科。曾經壹度,遠遠望見藍色的花朵,我們就要驚呼“龍膽科的啥吧”,讓紮西以為我們只認識龍膽科的植物。

壹次向著雅木神山的雪線攀爬,從海拔3700米開始,壹直走到4500米,在高原上混的紮西輕松自若健步如飛,而我等長時間生活在低海拔地區,難免呼吸費勁,步履維艱。海拔4000米左右的高度還能發現些新鮮物種,時常停下來拍兩張照片,作為休息和調劑,還不覺得路有多漫長,漸漸往上走,腳步越來越沈重,眼前的雅木神山也麽令人興奮的花草,爬山變成了痛苦的任務。“再走,不遠了,前面有個湖,湖邊上有壹種特別好看的花,藍色的。”壹度懷疑紮西在誘騙我們,因為所謂的“不遠了”是他在壹個小時之前的說辭,而“爬上前面的山包就到了”之類的說法也聽了不下五遍。等到終於走到了紮西說的那個湖邊,把整個身體往草叢裏壹扔,看著水裏倒影出的白雲,努力喘著粗氣,壹歪頭,就發現了所謂的“特別好看的藍色的蕊部分是個扁平的柱。看那個藍花,”紮西湊過來,“龍膽科的啥吧。”我倒著氣,看了他壹眼,這家夥學得倒快,見著藍花說龍膽,不過,這東西還真是龍膽科,大花肋柱花。

在塔公見了那麽多野花,為什麽壹定要挑出白色、紅色、黃色和藍色來說事,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在老阿媽家吃的早飯,就是這四種顏色。白色是糌粑,紅色是肉幹,黃色是酥油茶。那藍色呢?藍色是老阿媽穿的袍子……

(責編 竇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