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了(借書的)幸運和不幸運,那麽黃生讀書壹定會專心,而還書也必定很快。
出處:《黃生借書說》本文以"書非借不能讀"為論點,勸勉人們不要因為條件不利而卻步不前,也不要因為條件優越而貪圖安逸。文章圍繞中心,夾敘夾議,層次清楚。
作者:袁枚(1716-1798年),清代詩人、文學家,詩論家。字子才,號簡齋,晚年自號蒼山居士、隨園主人,錢塘(今浙江杭州)人。袁枚是乾隆、嘉慶時期代表詩人之壹,與趙翼、蔣士銓合稱為"乾隆三大家"。乾隆四年(1739年)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乾隆七年外調做官,曾任江寧、上元等地知縣,政聲好,很得當時總督尹繼善的賞識。三十三歲父親亡故,辭官養母,在江寧(南京)購置隋氏廢園,改名"隨園",築室定居,世稱隨園先生。自此,他就在這裏過了近50年的閑適生活,從事詩文著述,編詩話發現人才,獎掖後進,為當時詩壇所宗。袁枚24歲參加朝廷的科考,試題是《賦得因風想玉珂》,詩中有"聲來禁院,人似隔天河"的妙句,然而總裁們以為"語涉不莊,將置之孫山",幸得當時總督尹繼善挺身而出,才免於落榜。著作有《小倉山房文集》;《隨園詩話》16卷及《補遺》10卷;《新齊諧》24卷及《續新齊諧》10卷;隨園食單1卷;散文 ,尺牘,隨園食單說部等30余種。散文代表作《祭妹文》,哀婉真摯,流傳久遠,古文論者將其與唐代韓愈的《祭十二郎文》並提。
原文:黃生允修借書。隨園主人授以書,而告之曰:書非借不能讀也。子不聞藏書者乎?七略、四庫,天子之書,然天子讀書者有幾?汗牛塞屋,富貴家之書,然富貴人讀書者有幾?其他祖父積,子孫棄者無論焉。非獨書為然,天下物皆然。非夫人之物而強(qiǎng)假(jiǎ)焉,必慮人逼取,而惴惴焉摩玩之不已,曰:"今日存,明日去,吾不得而見之矣。"若業為吾所有,必高束焉,庋(guǐ)藏焉,曰"姑俟異日觀"雲爾。
余幼好書,家貧難致。有張氏藏書甚富。往借,不與,歸而形諸夢。其切如是。故有所覽輒(zhé)省記。通籍後,俸去書來,落落大滿,素蟫(yín)灰絲時蒙卷軸。然後嘆借者之用心專,而少時之歲月為可惜也!
今黃生貧類予,其借書亦類予;惟予之公書與張氏之吝書若不相類。然則予固不幸而遇張乎,生固幸而遇予乎?知幸與不幸,則其讀書也必專,而其歸書也必速。
為壹說,使與書俱。
譯文:讀書人黃允修來(向我)借書。我把書交授給他並且告訴他說:書不是借來的就不能(認認真真地)去讀。妳沒聽說過那些藏書的人(是怎樣讀書)嗎?《七略》(我國最早的圖書目錄分類著作,分為輯略、六藝略、諸子略、詩賦略、兵書略、術數略、方技略七部)、《四庫》(唐朝京師長安和東都洛陽的藏書,有《經》、《史》、《子》、《集》四庫。這裏《七略》、《四庫》都指內府藏書),是天子的藏書,然而天子中讀書的人有幾個呢?那些搬運起來使牛累得流汗,放在家裏塞滿了屋子的,是富貴人家的書,然而富貴人中讀書的有幾個呢?其余那些祖輩和父輩收藏(的書籍),子輩孫輩隨便丟棄的就不用說了。不只讀書是這樣,天下的事物(也)都是這樣。不是那人自己的東西卻勉強向別人借來,(他)壹定擔心別人催著要還,因而就顯出憂懼的樣子,撫摸玩賞那東西久久不能停止,心想:"今天存放(在我這裏),明天(就要給人)拿回去,我不能再看到它了。"如果(這東西)已經被我所擁有,(我)壹定會(把它)捆紮好放在高處,保存起來,說壹聲"姑且等到另外的日子再看吧。"
我小時候愛好讀書,但是家裏貧窮,很難得到書讀。有個姓張的人藏書很多。(我)到他家去借,(他)不借給我,回來以後我在夢中還出現向他借書的情形。我那種迫切(求書的心情就)像這樣。所以(只要)有看過的書就記在心裏。(我)做了官以後,薪俸花出去了,書籍買來了,屋裏到處都堆放滿了,蠹蟲絲跡時常覆蓋書冊。這樣以後我(才)感慨借書讀的人是(那麽)用心專壹,而自己少年時候的時光是(多麽)值得珍惜的啊!
如今姓黃的年輕人像我(從前壹樣)貧窮,他借書(苦讀)也像我(從前壹樣);只不過我把書公開,慷慨出借和姓張的吝惜書籍,(不肯出借,)似乎並不相同。這樣看來,那麽是我本來不幸遇到了姓張的,而姓黃的年輕人本來幸運遇到我吧?(黃生)懂得了(借到書的)幸運和(借不到書的)不幸運,那麽他讀書壹定會專心,而且他還書也壹定會很快。
(我)寫下這篇說,讓(它)和書壹起(交給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