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固執的以為，塵世間總有那樣的壹支筆，能夠畫出壹雙不流淚的眼睛，能夠留得住壹剪稍縱即逝的光陰；而後來，我慢慢地發現，留不住的時光叫曾經，留不住的歲月淡化成心底壹抹柔柔的思念。再後來，有個人悄悄地告訴我，那叫“沈香”。
——題記
壹
第壹次聽到“沈香”這個詞，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依稀記得，那時自己上小學。而那時央視CCTV-8暑假期間，壹直熱播曹駿、舒暢、劉曉慶主演的電視連續劇《寶蓮燈》，而“沈香”這個詞，便是在這個時候第壹次印入我的眼簾。
至今，已經記不得那時是懷著多麽渴望的心情，等待每晚2集的電視劇情。卻清晰地記得，那個叫沈香的少年，壹步步的走入自己的心底。而後來，當我慢慢長大，慢慢的接觸了世界，慢慢的了解“沈香劈山救母”的故事後，對當時的那壹份心境淡了些許，可依舊不減心底的那份美好。
那壹年，我白衣翩翩。已記不起多少個夜晚，我悄悄地起床，跑到奶奶家的大堂，躡手躡腳去拿起放在香案上的煤油燈，想要看看那盞破舊不堪的煤油燈是否也會像電視劇裏的那盞寶蓮燈壹樣發光。可不論何時，我始終未能等到老家那盞煤油燈為我創造奇跡。倒是壹遍遍的在心底想念母親，因為那時候母親壹直都不在我身邊。
那時年幼，還不懂得大人的世界是怎樣。卻清晰的記得，母親每年只回家壹次。那時我便想，等到哪壹天自己變身成為“劉沈香”，也帶上壹把斧頭，前去營救母親。把她從城市的牢籠裏帶回來，讓她和爺爺、奶奶壹起生活。可，那始終都之能想想。因為，我終還是未能登上華山，未能“劈山救母”。
只是，自打看過《寶蓮燈》那個電視後，“沈香”壹次便深深的刻在我的腦海裏。可能是覺得自己與電視劇裏的主人公遭遇相似，覺得父母都不在自己的身邊，所以便如同西方少年的“淘金夢”壹般，我也做著“千裏尋母”的夢。只是那時候自己還很小，故而始終都是在做夢，未能等到夢醒的那壹天。可伴隨時間的流逝，我慢慢地發現。原來，現實生活中，真的存在很多“沈香”。
那是奶奶的壹件嫁妝。壹個楠木作成的箱子，裏面放了幾塊零碎的小物件。記憶裏，奶奶把那個小箱子看的格外貴重。沒事的時候，總是抱著箱子看個沒完。有時候，她看著看著就睡著了，等到醒來時，第壹反應便是看看箱子有沒有在懷裏。我那時候很好奇，總想去看看箱子裏面裝的是什麽寶貝，為啥奶奶對這個箱子如此愛護，連我這個寶貝孫子都不讓看壹眼。可奶奶總是笑著說我還小，以後長大就懂了。每每聽到這裏，我總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好奇心加重了，總想打開奶奶的箱子看看裏面的究竟。可奶奶壹直將那個小箱子鎖在櫃子裏，令我始終未能得手。
直到有壹年的冬天，奶奶讓我去櫃子裏取核桃。我趁她不註意，打開了櫃子，在裏面拿出來了那個小箱子，卻沒想到小箱子上面居然也上了鎖，使我再次未能壹窺究竟。而奶奶似乎是看懂了我的小心思，終於在這壹年的壹天，抱著箱子來到院子，當著我的面打開了箱子。我立刻竄了上去，想要看看有什麽好玩的。卻不曾發現，裏面除了壹個筆記本，還有幾本書，外加壹沓沓厚厚的信封，別的什麽都沒有。
而奶奶每次望著那個箱子，總會默默出神。
奶奶說，那個箱子裝載的都是她年輕時候的回憶，裝載著她的青蔥歲月，裝載著她這輩子裏最美好的東西。那時我還年幼，還不懂奶奶的箱子裏，明明裝的都是些破舊過時的小東西，她卻總是說那裏面裝著壹箱子的“沈香”。直到後來，當我知道了爺爺奶奶的愛情故事，當我知道了他們相伴壹生、不離不棄的故事後，才明白那真的是壹箱滿滿的情義，壹箱厚重的情誼。
二
其實，我真正喜歡上“沈香”這個詞，是在我慢慢的長大了之後。
小時候，總以為捧在手心裏的便是自己的最愛，總以為得到了的便是永恒，總認為母親那壹句句嘮叨令我倍加反感。而直到我真的離開家鄉，真的離開母親，真的離開那個生我養我的土地，獨自行走他鄉時，才明白塵世間真的有個詞語叫做“沈香”。
那壹年，我剛上高壹。從小便生活在鄉下的我，由於和母親長期不在壹起生活，所以或多或少的便有了壹些隔閡。尤其是在我上高中那幾年，表現的格外突出。那幾年，由於我所在的鄉下沒有高中，而距離奶奶家最近的壹所高中便是母親所在的那個城市。
據說，那還是壹所“全國百強”的重點高中。自幼便在鄉下學習成績突出的我，突然進入縣城，在相對教學環境和師資力量都比較優秀的學校，我那壹點點成績自然的相對遜色了。曾經，在鄉下的學校裏，我壹直都是班上數壹數二的“尖子生”，可是壹進到城裏，立刻就不同了。
起初，很是靦腆，不擅長與同學交流。而班裏有個回族的同學，看我是從鄉下走進城的，所以便“欺生”。有時候，甚至搞些惡作劇，故意戲耍我。而那時候，我對城裏的生活還不適應，加上又與班上的'同學關系不好，所以經常鬧小別扭，成績自然下滑。壹時間，母親便開始為我的學習成績擔憂了。有時候，母親便在我的小房間陪我寫作業，可有時候壹看到我在班上的排名，便對我發脾氣。母親說，她小時候沒上幾年學，喪失了大好的讀書機會。而今，後悔都來不及。所以，她不惜壹切力量，都要讓我好好讀書，讓我讀好書。
可母親越是督促，越是壹遍遍的在我耳旁說個沒完，我就越是反感。尤其是高中那幾年，本就不曾與母親在壹起生活的我，經常因為壹些小事與她發生口角。只是母親每次都很嚴肅，似乎絲毫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硬是監督著我的學習。好在經過壹段時間的努力，我的學習成績逐漸的有了起色，再次成為班上的“尖子生”。而母親，卻依舊日復壹日的在我耳旁重復著，要我好好上學，完成她沒有完成的理想。
倘若現在想想，自然會理解母親當時的苦口婆心。可在當時，硬是不理解她。有時候甚至在心底記恨她，覺得自己就是她的壹個試驗品。之所以督促我學習，就是為了讓我替她完成夢想。而有時候，特別反感她在我面前啰嗦。所以，那時候便萌生了壹個沖動。等到自己考大學時，壹定要選壹所很遠的學校。遠離母親，讓自己耳根得到前所未有的“清凈”。
只是事與願違，高三那年，報考的壹所北京的大學並沒有錄取我。轉而，是被省內的壹所大學錄取。雖然離開家的那壹刻，覺得自己解脫了。終於可以不用去聽母親那些“煩人的話語”，不用擔心有人會檢查的書包，檢查我的成績單。當然，最開心的莫過於可以走出大山，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大學那幾年，準確的說，我是過的比較平靜。每日除了正常的課程，最多的時間便是泡圖書館。清晰的記得，大學圖書館壹***五層樓。壹所歐式建築的樓裏，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而我，就像是壹個嗷嗷待哺的孩童，壹頭便紮進了那浩瀚的書海。也不記得到底在圖書館呆過多少時間，只記得那壹百零四步臺階，我整整踏了四年。
接著，大學畢業。畢業後，我果斷的放棄了回家鄉考取公務員。硬是不顧母親的“千呼萬喚”，硬是壹個人背著行囊，遠赴他方，追尋夢想。後來想想，若以自己當初的成績回家考公務員，絕對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只是那時候，打死我也不願意回老家發展，不想回家，因為厭煩母親的啰嗦。若當初真的回家就業，或許我可能永遠也不會懂得母親的嘮叨裏所包涵的愛。
畢業後，我去了壹所旅遊城市發展。相對於當時的同屆畢業生，也算上是“孔雀東南飛”。只是，我並沒選擇深圳，而選擇的是最具有開發潛力的大西南。當我第壹次站在機場的站臺上，回望身後的壹草壹木，沒有壹個人為我送別。不是沒人來，而是我堅定的拒絕母親來送我。
這壹去，便是四年。
四年多，對於人生，或許只是短短的壹瞬間。可四年從未回家的我，當我再次拎著大包小包，再次出現在機場出口時，看到熱淚狂奔的母親。糾結在心中多年的疙瘩，瞬間就被軟化了。曾經，壹直覺得，只要離母親遠遠的，就可以耳根親近，就不會每天都能收到母親的電話，提醒我穿衣，提醒我帶傘之類的話。總覺得，那是壹種很煩躁的提醒，總覺得，母親雖然還不老，卻特愛嘮叨。
而當我真的離開，當自己獨自在異鄉漂泊了數年之後，卻十分想念母親的那壹句句嘮叨。在外那幾年，由於長途電話費很貴，母親便很少給我打電話。自那幾年，便真的是壹個人早出晚歸，過上了難得的“清凈”生活。可每次安靜下來，卻總變得郁郁寡歡，不知為何，反倒是時常想念母親。曾經，上大學的時候，每逢寒暑假，母親總是壹遍遍的打電話，讓我回家。可我每次都以“勤工儉學”為理由，不論她怎麽打電話，千呼萬喚的叫我回家，我卻始終沒有回去。而當我壹個人在外漂泊了四年多，僅是母親那壹次的呼喚，我便想都不想的辭掉了工作，拎著包就回來了。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當我再次回到闊別許久的家時，母親反而不嘮叨了。她似乎明白了，知道我喜歡清靜，喜歡安靜寫作、看書。所以只要我在書房裏，她連走路都是輕聲細步的。可我，卻硬是很懷念以前的日子。總想著以前母親陪我讀書，陪我寫作文的場景。
再後來，我才慢慢的發現。原來，壹直十分排斥母親的嘮叨，卻早已在心底默默戀上。只是，那時候我還很小，還無法理解母親的嘮叨裏，滿滿的都是愛；只是那時青春，那時年輕氣盛，總以為離開母親的懷抱，就可以翺翔天空，卻總在遍體鱗傷時，才想起那個遮風避雨的港灣；只是那時的我，還不明白，塵世間有壹些感情，有壹些傾訴，需要在歲月的千回百轉裏，在時光的慢慢體會。
是以，總有壹些嘮叨，是沈甸甸的愛，是歲月沈香的愛。
三
其實，我真正戀上“沈香”這個詞，是在很多年之後。
曾經的我，以為失去了的東西，就是永遠的遺憾；而後來，我才慢慢的發現，有些遠去的東西，卻在歲月的沈澱裏，融成了壹份厚重的愛。
許多年前，當我第壹次和初戀分手。壹時間，天旋地轉，以為這壹生都不會再戀上其他人，壹如當年第壹次牽起她的手，那麽顫抖的說出“我喜歡妳，此生非妳不娶”；而後來，當我們在生活的洗禮下，卻發現，有些失去了的東西，依舊可以是美好的。只是，我們曾經年少，曾經不懂得，那壹份殘缺的美。
很多年前，我第壹次看《仙劍》，對結尾那壹句“愛壹個人，就不要融入他的生命”甚是不解，而後來，當我看到倉央嘉措的《十誡詩》，看到那壹句“第壹最好不相見，從此便可不相戀。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才突然明白，塵世間，有些東西，不是不愛。離開，只是換壹種方式相愛。
可嘆的是，很多時候，我們只是不懂。壹如很多年前，當我顫抖的將自己與初戀的相片埋在土裏，以為就這樣將壹切都能深深的埋葬；而後來，我才慢慢發現。有些東西，失去了並不壹定代表不好，有些東西，失去即是得到。因為，我們都是懷著壹顆初心去追逐夢想；因為，我們第壹次牽起彼此的手時，都想過要天長地久。只是，這些東西需要時間的沈澱。如同很多年前，分手時我們眼裏會常含淚水；而很多年，當我們再次憶起時，嘴角會淡然壹笑。
曾經，我喜歡花開時節動京城的絢麗；而後來，我喜歡花落時節的飄零。亦如同曾經我喜歡牡丹，而後來卻喜歡海棠。牡丹傾城，花香襲人。海棠無香，樸實無華。可我，硬是在歲月的磨練中，在時光的流轉中，在人生的跌宕起伏中，慢慢的告別了那“三千繁華”，只留下“壹份真純”。只是，這壹份被叫做“沈香”的真純，是我在很多年後，慢慢的感悟出來的。只是這壹份靜靜的美好，需要壹點點的去沈澱。
昔日，放眼江山，瞻仰風騷人物數百家；而後來，在我看過很多書後，愛慕過很多詩人後，卻唯獨喜歡那個“五柳先生”。昔日，覺得五柳先生的生活過於平淡，沒有“洛陽紙貴”的排場，沒有才高八鬥的華美；可後來，大浪淘沙，紅塵滾滾，真正住進心底的人，也僅僅是數人而已。曾經，堅定的認為，文人就壹定要名動天下，壹定要做到“莫道前路無知己，天下何人不識君”。可後來，我卻更加喜歡三五良友，七八盞茶。因為，交友不在多少，重在交心。只是這些，都需要在歲月的長河裏，壹點壹滴的沈澱，壹分壹厘的沈香。
過去，我曾十分喜歡“留香”。想要以纖纖素筆，留住歲月的壹段香，留住紅塵的壹段香，留住生命的壹段香。可慢慢的，我發現，我更喜愛沈香。因為，總有壹些東西需要去掉萬千浮華，才能看到真純。總有壹些東西是留不住的，壹如時光，壹如青春。所以，當我們無法留住的時候，便要學著如何去沈澱，去記錄，去典藏。
有人說，用文字去記住那些闌珊的暖；而我，更想用文字去沈澱歲月的香。
人常說，歲月無聲。其實，歲月是有聲的。只是，很多人未能靜下心，很多人未能停下忙碌的腳步，很多人未能守住靈魂的凈土。所以，始終未能聽到歲月萌芽的那壹縷聲音，未能紅塵花開的那壹縷聲音。亦如同，歲月沈香。故而，需要在壹點壹滴的時光裏，慢慢的沈澱，慢慢的積攢，那壹縷綿遠悠長的香。
在歲月的千回百轉裏，我們始終都是壹個過客。從我們出生，到我們走向人生的終點。這壹程風雨，這壹程山水，其中也蘊藏了很多的香韻，只是需要我們去做生活的有心人，去做歲月的聆聽著，才能嗅到時光深處，才能等到那壹抹低入泥土的沈香。
我想，或是真的戀上“沈香”這個詞。故此，在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突然的在腦海迸發出“願使時光不老，歲月沈香靜好”這幾個字。自此，只是壹眼，便已入了心。便時常在心底回味，時常在筆尖遊走，時常於午夜夢回，在寂靜的心靈湖畔，壹遍遍的誦讀著，壹遍遍的祝福著。
沈香，沈香。
最初，我喜歡上的是這個名詞；而今，我喜歡上的是這個詞語背後更深的內涵。不論時光怎樣荏苒，不論季節如何更替，我依舊願意靜候，依舊願意守護，依舊願意在淩晨四點鐘，陪著海棠花未眠。
時光不老，歲月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