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出軌幾率最高的聚會就是同學會,最容易舊情復燃的聚會也是同學會。
出軌這種事對於楊小瑜來說還遠著,她是29歲高齡的剩鬥士。
至於舊情復燃麽。
想到這裏,楊小瑜的心裏是有壹絲絲的刺痛的,哦,不是,其實是很痛。
這次高中同班同學的聚會,她的前男友柳程也會參加。
到了他們這個年紀,大部分都已經結婚生子了,柳程那麽優秀,沒理由還單著。
也許看到他,心裏會更難受,但是反正都難受這麽多年了,再難受壹次,也沒所謂了吧,楊小瑜是這樣自我安慰的。
多年不見他,有多思念,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反正她就是在收到聚會通知和柳程也會去的消息後,就頭腦壹熱的去休了年假,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回到了這座城市。
看壹眼,就好。
她看過他開心的樣子,生氣的樣子,溫柔的樣子,霸道的樣子,但卻沒看過他屬於別人的樣子。
看過,就會死心了,看過,就可以不做剩鬥士了吧。
2
走到包廂門口的時候,楊小瑜深吸了口氣。
她想起高壹那年,她第壹次進新教室,也是這樣吸了壹口氣。然後進去開始自己三年的高中生涯,認識了會來這裏聚會的同學,還有,愛上了柳程。
時隔多年,她又站在了門口,深呼吸完,推開了包廂的門。
裏面的很熱鬧,人已經到了不少。
楊小瑜壹眼就看到了在靠窗位子的柳程,他的身旁,坐著壹個蘿莉型的美女,兩人正將頭湊在壹起說話,美女被他逗得咯咯笑,氣氛好到別人想去插個話都覺得是打擾。
看到楊小瑜進來,以前走得比較近的同學有認出她來,過去跟她打招呼,她笑著壹壹應對。
柳程也走了過來,說:“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想跟人有個良好開頭都不懂怎麽開口的逗比少年。
楊小瑜想起,當年,高壹第壹學期他們就是同桌,同桌第壹天,柳程坐她旁邊好久,欲言又止好壹會,然後,跟她說的第壹句話就是:“這個面包可以借我嗎?我早上沒吃早餐,快餓扁了。明天就還兩個給妳,怎麽樣?”
楊小瑜帶著深深的同情看了他壹眼,然後把準備放課桌抽屜的面包遞給了柳程。
第二天,柳程不止還了她面包,還有牛肉幹、小餅幹等好幾包零食。
他還不小心說漏了嘴,其實昨天借面包吃並不是因為肚子餓,而是不知道跟她怎麽說上話才想出來的借口。
楊小瑜並沒有嘲笑他,因為她要忙著啃牛肉幹。
然後,兩人因為早自習課上偷吃零食,被老師抓到了,還罰他們壹人寫壹份檢討。
楊小瑜壹邊寫檢討壹邊罵柳程,沒事帶那麽多零食就算了,還迫不及待的在早自習就勾引她去吃,害的她要寫人生第壹份檢討。
柳程說,哎,是我的錯,我請妳去老街吃那家最好吃的麻辣燙補償妳吧。
楊小瑜看在麻辣燙的面子上,勉強原諒了他。兩個吃貨湊壹起,還真很難有隔夜仇。
有什麽問題是壹頓好吃的解決不了的呢,如果有,那就兩頓。
每次楊小瑜心情不太美麗的時候,柳程都是這樣安慰她的。
3
兩人剛打完招呼,班長就開始招呼大家入席就坐開始吃飯。
柳程跟楊小瑜壹起走到飯桌邊,正好就坐到了壹起。柳程右手邊是楊小瑜,左邊的是跟他壹起來的美女,叫田甜。
大家壹起站起來,舉杯慶祝重逢。
柳程右手舉杯,手腕從袖口露出,那裏有壹道疤,顏色很淡很淡了,卻不妨礙楊小瑜清晰的看見它。
那天柳程說要請楊小瑜吃老街最好吃的麻辣燙,卻忽略了楊小瑜是住校生。
學校晚上對住校生的門禁很嚴格,下課後是不允許走出校門的。
柳程家離學校不遠,是走讀。
為了吃到柳程說的最好吃的那家麻辣燙,兩人商量了好幾個方案,最後敲定了壹個。
那就是柳程先出校門,然後繞到學校後面的院墻下。
他們在下午就踩好了點,那個地點,院墻裏面有棵大樹,楊小瑜可以爬到樹上,然後到墻上,然後,跳下去,就出學校了。而柳程就在那裏壹邊等著楊小瑜翻墻而出,壹邊負責望風。
到了晚上下課後,楊小瑜很順利的爬上了那棵他們挑好的大樹,也很順利的趴在了學校的院墻上。只需壹跳,就可以出去吃吃吃了,楊小瑜感覺很是激動。
結果壹激動之下,跳過頭了點,也沒多過,剛好砸在了等著接應她的柳程身上。
兩個人都摔了個狗啃泥。
柳程叫得有些淒慘,楊小瑜壹巴掌拍他肩膀上,說,小點聲,等下把老師或者保安叫來,就不是壹份檢討就能解決的事兒了。
柳程趕緊捂住了嘴,另壹只空著的手拉起楊小瑜就跑,壹直跑到了他們說好的老街。
在麻辣燙檔口昏暗的燈光下,楊小瑜才看到,柳程的手腕上血淋淋的。
原來楊小瑜跳下去砸到柳程,而柳程猝不及防的,右手磕到了壹塊尖利的石頭,從手背到手腕劃出了好長壹條傷口。
楊小瑜不肯繼續吃東西了,要去找醫生給柳程處理傷口。
柳程甩甩手,說:“多大點事兒啊,妳看,都止血了,沒事啦,咱好不容易出來,可不能耽誤了吃。”
楊小瑜被他那模樣給逗笑了,看他手腕也確實沒繼續流血,就放心下來。
第二天上課,才知道,後來柳程送她溜回學校後,自己去醫院縫了四針。四針呢,哪有他昨晚說的那麽輕松,楊小瑜氣得好想揍人,揍她自己。
柳程卻痞痞的說:“妳要真覺得過意不去想負責,就做我女朋友。”
楊小瑜楞了壹會,然後點頭了。
他們就這樣光榮的加入了高中生早戀隊伍。
4
集體碰杯後,大家都說著“幹”,然後仰頭壹飲而盡。
柳程卻側身,將田甜手裏的酒給換成了壹杯果汁,動作帶著濃濃的呵護之意。
楊小瑜咽下喝進去的酒,從喉嚨到心頭都是滿滿的苦澀。
他會去用心護著的人,早已經不她。
到高三的時候,備考氣氛愈來愈濃烈,他們的戀愛也談得越來越公開。
後來,連班主任都知道了柳程同學早戀了,因為他寫給楊小瑜的情詩不慎之下,落入了班主任的手裏。班主任軟硬兼施之下都未能盤問出女方是誰,最後叫來了柳程的父親。
柳爸爸從班主任辦公室出來後,立刻就去班上把柳程叫到了學校壹個角落。
楊小瑜偷偷的躲在不遠處偷聽。
柳爸爸:“兒子,聽說妳談戀愛了……”
柳程:“我都十七八歲了,國家法定結婚年齡是二十二,那十八歲談戀愛,談個幾年然後結婚,不是剛剛好麽。”
柳爸爸:“……”
“那姑娘是誰?”
柳程不耐煩的脖子壹扭:“妳管她誰呢,時候到了會帶回家給妳見。”
柳爸爸失敗而歸。
柳程給楊小瑜擋住了所有的麻煩,自己以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扛下了所有的來自長輩的責怪。
直到他考上了武漢的壹所985,楊小瑜也考上了武漢的另壹所學校。
柳程開心的抱著楊小瑜轉了幾個圈,他們終於可以不用顧慮門禁,不用顧慮老師說不準早戀,可以光明正大的壹起去吃遍武漢所有的好吃的。
但是他們的開心也就維持了兩年多,楊小瑜的爸爸病了,是尿毒癥。
家裏的錢像流水壹樣進了醫院,楊小瑜不得不去勤工儉學來維持生活費,還要自己攢學費。她沒有時間去跟柳程壹起瞎逛,沒有時間去跟他壹起到處吃吃吃,也沒時間去花前月下妳儂我儂。
柳程拍拍胸口,說:“媳婦兒,別怕,我們壹起掙學費。”
他去找了家教的工作,還不止壹份工作。每天六點就出門,晚上十壹點多才回宿舍,舍不得錢打車,每次為了趕末班公交車,都是壹路跑到公交車站。
同樣是是勤工儉學,柳程卻越做收入越高了。
他瞄準了市場,跟楊小瑜還有其他兩個同學壹起,開了壹個輔導中心,專門做中小學生課外輔導。
後來,又開設了藝術輔導。
他們現在的收入已經可以不需要為學費發愁了,勤工儉學變成了壹份小小的事業。
原來,愛情真的是有魔力。可以讓我們壹起,擁有抵抗厄運的能力。
5
飯桌上有同學來發請帖,是婚禮請帖,沒想到,班上也有人修成正果了。
接了請帖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楊小瑜跟柳程兩人的方向。那意思都懂,他們曾經是班裏最看好的壹對。沒想到……
是的,他們分手了,哪怕相愛再深,哪怕壹起經歷了那麽多,扛過了風浪,最後還是敗給了現實。
曾經他說非她不娶,她說非她不嫁。他們都說我們要永遠在壹起。
但是她的永遠,卻只維持到了大學畢業前夕,就被柳媽媽幾句話就把承諾打落下來,落荒而逃。
她是他的負擔,她是他前程的絆腳石。
她爸爸壹直要靠藥物維持,她還有個正在讀高中的弟弟,都需要她趕緊賺錢來擔起。
他本來應該繼續深造的,卻不專心學習,甚至想為她放棄出國留學的機會,去鼓搗家教輔導中心。放棄父母的期望,放棄本該金光閃閃的深造前路,去風裏雨裏的像個小市民壹般的生活。
她家裏的負擔,她生活的沈重,本該是她壹個人的,她怎能自私的將他也拖下水。
那天,她看著他,帶著不屑的微笑,用輕飄飄的口氣說:“是啊,我缺錢缺瘋了,所以傍了大款。”
柳程揚起了手掌,她不躲不避,站在那壹動不動,柳程的手卻半天都落不下來,最後壹個字都沒說,轉身離去。
她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舍不得眨眼。心想,這大概是自己這輩子最後壹次見他了。
從此以後,壹別兩寬吧。
楊小瑜離開了武漢,去了遠遠的南方,再也沒回去壹次。
她拼命加班,用來麻痹狠心離開柳程的心痛。
痛感並未隨著忙碌跟時光消失,甚至連減少都沒有,收入倒是因為拼命的工作態度,越來越高。
她已經可以獨自扛起父親的醫藥費,弟弟也終於畢業,有了自己的前景。
6
田甜是個嬌氣的女孩子,而柳程也耐心十足的將她照顧的很好。
楊小瑜如同嚼蠟壹般的吃完了飯,她開始後悔壹時沖動的跑來參加這個該死的同學會。
她本來以為,自己見到他,看到他跟別的女人壹起幸福美滿,自己也該覺得圓滿。
可是她現在只覺得壹秒鐘都快要待不下去。
離他越近,回憶越是像潮水壹樣湧進腦海。他的壹舉壹動,每壹個細節動作,都能牽得她的心臟壹顫壹顫的疼。
楊小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挨到飯局結束的。
她強顏歡笑的說有事不參加後面的K歌節目,要先走。柳程居然說要送送她。
她很想說,不必了。
但是卻說不出來,她以為自己可以心如堅冰,可以風輕雲淡,可以毫不在乎。
但是她通通做不到,她舍不得拒絕,她甚至還想,哪怕只是送她到樓下,那壹小會,也夠她溫暖好壹陣子。
電梯裏面只有他們兩個人,氣氛靜默到尷尬。
楊小瑜扯了下嘴角,露出壹個自認為合適的笑容,說:”最近還好嗎?”
柳程:“不太好。”
楊小瑜:“……”
柳程說:“當年妳居然騙我,騙了我,還玩消失,壹走就是那麽多年,妳這樣的行為,叫我怎麽覺得好?”
楊小瑜被他懟的差點說不出話來,最後小聲的說了句:“是我的錯,但是現在田甜不也挺好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弱到幾乎快聽不見她在說什麽。
柳程猛的伸手,將她扯了過來,抱住。
“田甜不是我女朋友。”
“啊?”楊小瑜此刻的心情簡直就是驚喜,莫非他是為了試探我才拉個女孩子來演戲?或者是怕我帶男伴來參加同學會所以自己先做準備免得被我比下去?她壹時間腦洞大開,胡思亂想起來。
柳程見她那副模樣,忍不住笑了:“甜甜是我表妹,嫌家裏無聊跟我出來湊熱鬧的。”
“哦。”表妹挺好。
楊小瑜極力的裝出淡然的樣子,裝作不經意的說:“那妳現在還打光棍?”
柳程幽幽的嘆了口氣,說:“我認定的人逃跑了,所以只好等她回來,才能結束慘絕人寰的光棍生涯。”
楊小瑜再也忍不下去了,也不想裝了,她眼淚漫出來了。
柳程伸手給她擦眼淚。
壹邊擦壹邊嘮逼叨:“妳哭什麽哭啊,我才應該哭好嗎,那樣拋棄我,還編謊話騙我,壹個人做我們兩個人的決定,誰給妳的權利呢。”
楊小瑜抽噎著說:“妳媽媽會反對我……”
柳程:“她還敢反對妳?她要是再反對,壹輩子都別想抱孫子了,我可是說過的,非妳不娶的。”
楊小瑜的拳頭又忍不住錘在了柳程的胸口,這嘴貧的家夥,還以為過了六年,他變成熟穩重了。
沒想到,成熟的只是年齡,穩重只是在裝逼。
人沒變,心也沒有變。
他們最後還是在壹起。
宮崎駿說過:“我說不出來為什麽愛妳,但我知道,妳就是我不愛別人的理由。”
我們說好的非妳不嫁,非妳不娶,說好了永遠在壹起。
所以啊,經歷了誤會,分離,還有漫長的等待,我們還是回來在壹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