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花落成蝕
過去的半個月裏，我都壹直窩在梵凈山上。幹啥去了？去拍黔金絲猴了。
得說壹下黔金絲猴。全世界有5種現生的金絲猴，川金絲猴、滇金絲猴、黔金絲猴、越南金絲猴和怒江金絲猴。怒江金絲猴剛發現沒幾年暫且不說，剩下4種，川和滇的影像資料海了去了，越南金絲猴的照片在英文網絡上也不少，但黔金絲猴，就沒什麽像樣的照片和視頻。
為什麽這麽少呢？目前，黔金絲猴僅剩大約800只，而且只分布在梵凈山這壹個棲息地。所以，當我獲得了壹個拍攝黔金絲猴的機會時，就迫不及待的趕了過去。為了拍好，我祭出我的最強神器佳能EOS R5 + RF100-500mm F4.5-7.1 L IS USM + RF800mm F11 IS SUM。
上山之後，我就發現了我的天真。
霧，霧，霧
拍攝真正的野生動物和拍動物園或者鳥塘裏的動物完全不壹樣，需要紮實的準備、辛勤的尋找和壹噸運氣。我們為啥會選擇三、四月去拍攝呢？主要原因是初春的樹葉剛剛吐芽，樹葉的郁閉度比較低，不會遮擋住黔金絲猴。這是每年最容易拍攝的季節。
所以，當我背著包，依靠背工阿姐扛著設備，跋涉了幾個小時上山的途中，還挺樂觀的。這次我可要在山上待個好久，不拍到不下山！然後壹路詢問阿姐們有沒有看到過黔金絲猴。 嗯，她們都看過，那我壹定能看得到。
路上有雨，山道濕滑，且不用說。上了山，也很晚了，當天也很累，自然不能去找動物了。烤烤火，順帶烤個土豆，也是挺好的嘛！反正時間長！第二天壹早起來再找動物好了！
然後第二天壹早，我興沖沖的爬到營地附近的崖壁上，看到山下是這樣的：
飄飄欲仙，對面的山可真美！然後沒壹會兒，大霧——或者說雲——席卷而來，把整個營地給鋪滿了，能見度大概壹二十米。這種能見度吧，猴子如果站在五十米外，活動的聲音是能聽得很清楚的。但是，怎麽可能拍到。
罷了，幹脆上山轉會兒吧。於是，我們幾個人沿著山間的小道，向峰頂進發。
南方的山，大多是不缺水的。如果有原生的森林，就能看到非常奇妙的多樣性。在春天，梵凈山上的主角，大概就是杜鵑了。
提到杜鵑花，大家腦海裏的印象，大概就是花壇裏的壹排排小灌木，修剪得整整齊齊，壹到春天，就開出粉撲撲的花。在南方的山裏，可不只有小灌木狀的杜鵑，有的種可是大樹。 我們在煙霧繚繞的山林中，偶爾會透過霧氣看到壹些十幾米、壹人合抱不過來的大樹頂上，有小紫花開滿了整個樹冠，那就是壹樹壹樹的高山杜鵑了。
在山上漫遊時，我攜帶的是佳能R5外加壹顆RF100-500mm鏡頭。在野外拍攝中，我特別在意相機的重量，畢竟跋山涉水就特別勞累，自然希望能帶上輕壹點的設備。這套組合，重量僅為2108克，這顆鏡頭相對於友商同級別的競品，最長焦距還長了100mm，變焦範圍更廣，泛用性就更強了。
在山上轉了四五個小時，我們倒是把杜鵑花拍了個夠，至於猴子，那是連聲音都沒聽到。罷了下山吧。
下山時，我還覺得這只是第壹天的壞運氣，多待個幾天，上山自然能看到更多的動物。沒想到，從我們上山開始，梵凈山區域要不就是大霧，要不就是大雨，要不就是大霧加大雨。每天早上，我們都會前往營地旁邊的懸崖處，仔細聆聽周圍的動靜，鳥聲、小麂發情的叫聲、風聲聽了無數，猴子的聲音基本沒聽到。
那可怎麽辦？
要不還是拍個雞
也不能幹等著。於是，我們在營地附近拍起了鳥。
在野外，如果壹個區域長期且穩定的成為人類的營地，那肯定會吸引來壹些機會主義的小鳥——有人的地方就有各種食物嘛。我們的營地是個保護站，長期有人駐守。為了讓人能待得下來，保護站裏有個廚房，巡護員每天吃完飯，會把鍋裏的剩菜丟到窗外。這個地方，就吸引來了好幾群鳥。
最穩定的，當屬橙翅噪鶥。
橙翅噪鶥個頭比麻雀大，比鴿子小。渾身最高級的就是翅膀上那壹抹橙色，這翅膀略帶結構色，在不同的角度下會有不同的光感，搭配身上的灰褐色，非常高級。
這些小鳥每天成群結隊的來廚房周圍找吃的，壹天兩趟。最好玩的是早上那趟，巡護員大喊壹句開飯，沒過多久鳥群就來了，我們端著碗吃飯，還能透過窗戶看鳥，這飯吃得特別高級。
另壹種比較穩定會出現的，是藍鹀。藍鹀是壹種喜歡生活在山區的小型鳥類，雄性黑藍色，雌性褐色，差不多麻雀大小。這種鳥相對少見，我拍下這只雄性個體後，給幾位老師看了壹看，發現好像還沒幾個人拍過，於是頗有撿到寶的感覺。
相對於撿垃圾的橙翅噪鶥，藍鹀的行為更加獨立自主壹些。原來，這個個體來這裏的目的不是廚余，而是巡護員收集的幹草上的草籽。只見它蹦蹦跳跳的在地上尋找幹草，揀選其中散落的草籽，找到後頭壹甩，把草籽從幹草上給拽下來，然後壹口吞掉。可以講十分繁忙了。
在拍攝這些小鳥的時候，佳能R5的動物識別功能幫了我大忙。在以前，我們想要拍攝動物，首先得找到它，然後在相機的取景器裏選擇對焦點，讓焦點鎖住動物，對好焦，然後再按下快門。但有動物識別功能的佳能R5，可以直接選中畫面中的動物，鎖住它的眼睛，這個過程甚至能在我的肉眼發現畫面裏的小鳥之前就完成，大大提升了對焦的速度。
然而，拍小鳥終究只是零食。在我們營地附近，生活著兩種漂亮的雞，壹種叫紅腹錦雞，壹種叫紅腹角雉。在生態拍攝的圈子裏，有“壹雞頂十鳥”的說法，拍雞可比拍壹半的小鳥有意思多了。
要拍攝雞，滿山找根本不現實。通過數天的觀察，我們發現營地附近有幾個點位，每天會比較穩定的出現雉雞。於是，我們把偽裝帳安置在了點位附近，在天氣不好沒法下山找猴子的那些日子裏，就主要把時間放在帳篷裏蹲守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在上山的第八天，蹲守到了紅腹錦雞。
那是壹個陰冷的下午，霧氣依舊籠罩在營地處。偽裝帳裏的兄弟，已經在四、五度的雨天裏蹲守了壹兩個小時了，突然拿起對講機呼我：趕緊來，雞出來了！
我抱著設備，躡手躡腳的穿過營地，借著廁所的遮擋，靠近了拍攝地點。只見壹只留著金色長發紅色雉雞，也躡手躡腳的在草叢裏覓食。因為這耀眼的發型十分像美國前總統川普，因此紅腹錦雞在網上常被稱為“川普雞”。但它可比川普好看無數倍。
山上的霧氣很大，錦雞雖然長得這麽鮮艷，但也被遮蔽得不那麽顯眼。這個個體壹開始特別放松，在四處找著食物。突然，它挺胸擡頭，腦袋上的金毛炸開，邁起闊步，向山上走了過去。
請註意這只錦雞的脖子，和上壹張照片裏有什麽不同。錦雞有兩種，紅腹錦雞和白腹錦雞，無論哪壹種，雄性頸部都有扇子壹樣的披肩。而在它們激動的時候，披肩會向前打開，遮蓋住臉，顯得特別昂揚。
我看著雄雞大力踏著腳走向了遠處的山坡上，內心特別奇怪：它為啥這麽激動呢？然後壹轉頭：
謔，遠處的山林裏，又邁出三只雄性。它們也踩著方步，頭冠炸開，披肩抖起，壹臉兇悍的沖了過來。現在是春天，是紅腹錦雞發情的季節。原來是又來了壹組三只雄性的小團體，激動的把開頭那壹只趕走了。開頭那壹只的反應，完全是在回應這三個後來者呀！
紅腹錦雞的雄性在發情季節有可能會組成壹個個小團體，通過集體的力量，戰勝其他親緣關系比較遠的競爭者。這個後來的三雞小團體中，有兩個個體個頭比較小，尾羽磨損很嚴重。另壹個個體個頭更大，尾羽狀態特別長，想來是團體內的主角。
有些朋友問，紅腹錦雞長得這麽顯眼，在野外會不會容易被捕殺？在我看來，大家是有點小瞧它們了。紅腹錦雞有壹套非常謹慎的生存策略。
就這個三只雄雞小團體，我看到了兩次。在梵凈山中，有壹種高不過壹米多點兒的矮竹林，分布特別廣。這種竹林特別密，如果沒有路，手上也沒有柴刀，人根本走不進去。這群紅腹角雉每次出現的時候，都首先會躲在矮竹林中，先放歌幾聲，感受到外面沒什麽動靜，過個十分鐘，再緩慢的走到矮竹林外面來活動。而且，它們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會沿著矮竹林邊緣活動，壹有風吹草動，就迅速沖進竹林裏。這些雞啊，全速跑起來跟小型迅猛龍似的，特別快，壹般掠食者根本追不上。
而且，我們還發現了壹個規律：大太陽天，紅腹錦雞基本不到開闊地區來。只有陰雨或者霧天，它們才更活躍，更大膽。這倒是和拍猴的天氣要求是反的，很互補！
我還很幸運的拍到了紅腹角雉。相對紅腹錦雞，紅腹角雉更少見，它們不集群，跑得同樣快，依然會利用矮竹林隱藏。我也是在壹個大霧彌漫的下午，找到了壹只，漫遊著的紅腹角雉。這個個體臉色很藍，但肉角未顯，大概還沒有完全進入發情的狀態。
在拍攝這些雞的時候，佳能R5的動物識別功能再次幫了我大忙。這些雞都喜歡躲藏，時常會躲在灌叢後面，面前有壹大堆亂七八糟的植物。但R5的動物識別透過雜物，牢牢鎖住了它們的腦袋和眼睛，大大提高了對焦的效率。另外，因為霧氣厚，我的很多張照片都需要在後期時做深度的去霧處理。R5的高像素和出色的寬容度，使得照片能夠耐得住高強度的後期。
另外，我意外的發現，R5作為壹臺高像素微單相機，裁切模式意外好用。裁切模式不新鮮了，以前單反也有。但微單的裁切，在取景器中就能看得裁切後的畫面，能讓人把被攝物體看得更清楚，這在拍攝時特別有用。更何況，R5裁切完還有1725w像素，足以出片了。
下山換地方拍個猴
最終，我在梵凈山上拍攝了10天。這10天裏，只有壹天半天是晴的。待到最後，營地裏的太陽能都供不上電了，我還依舊沒遇到壹次猴。
只能下山了。
然而，到貴州這麽久，連個猴毛都沒看到，那也太虧了。所以，我只好祭起精神勝利法，轉到去了貴陽的黔靈山。梵凈山的黔金絲猴是猴兒，黔靈山的獼猴就不是猴兒啦？
沒想到，就在我拍這群獼猴的時候，山上的兄弟發來信息：黔金絲猴出現了！拍到啦！壹次性拍爆了好幾張卡！
嗯，我出這壹趟遠門，畢竟是為了拍金絲猴的，拍個獼猴算個什麽？找自信這麽找也不算數是不是？所以，在四月中旬，我跑了壹趟雲南。黔金絲猴拍不到，我拍滇金絲猴行不行？
然後我就拍到了。
不誇張的說，如果妳想在野外觀察獸類，但沒什麽經驗，那迪慶的香格裏拉滇金絲猴國家公園是最好的選擇。在這裏看猴兒毫無門檻，看到的還是保護等級這麽高、長得這麽好看的滇金絲猴，非常妙了。
這座國家公園所在的地方叫響古箐，據說“箐”在當地語言裏是“樹木叢生的山谷”的意思，合起來就是響古村的林谷。這個名字比莫名其妙的“香格裏拉”有意思得多，在本文之後的地方我就只說響古箐了。
響古箐裏，有壹群人工招引的滇金絲猴，大概有七八個家庭和小幾十只單身公猴的規模。金絲猴的 社會 結構和獼猴不壹樣。它們的群體核心，是家庭：壹只只強悍的大公猴，和壹只或多只雌猴組成繁殖家庭。若幹個家庭，成繁殖群。而在繁殖群四周，則是虎視眈眈的全雄單元：裏面都是單身漢公猴，有的是年紀小還沒到繁殖的年齡，有的是剛長成想要去繁殖群挑戰某個家長組建自己的家庭，有的是戰敗的前家長，或者還想殺回去，或者已經躺平……
我們這次在響古箐遇到的滇金絲猴，以全雄單元內的小公猴為主，家庭只看到了壹兩個。
全雄單元和繁殖群的個體，行為不太壹樣。在移動時，全雄單元位於家庭群外側，往外探路的是它們，但是，找到好吃的東西之後，如果背後有家庭在，這些弱勢的公猴往往不太敢放開了吃。而那些強勢的大公猴，常常也會沖過來，奪走外圍的個體找到的食物。
我們觀察時，就看到沒有家庭跟在後面時，那些小小的單身公猴要自在得多，也更頻繁的下地撿拾巡護員留下的食物。
吃得差不多了，那些年輕的公猴就開始上躥下跳，滿樹亂飛，打鬧起來。在全雄單元裏的時光，對於公猴來說特別重要。這個結構就像是壹個公猴學校，小子們在這裏學習、練習如何在林間穿梭，啥玩意兒能吃，以及如何戰鬥。它們在這裏還會收獲友誼和盟友，未來挑戰繁殖群裏的大公猴時，關系好的個體會壹起上，互相幫助。當然，繁殖群裏的公猴之間，也有合縱連橫，會選擇幫或者不幫自己的鄰居應對挑戰者。
所以，拍攝全雄單元，最有意思的就是拍它們的打鬥練習。然而，初春的山林，樹木已經冒芽，加上橫七豎八的樹枝，對相機的對焦性能是巨大的考驗。不巧的是，我在山上的兩天，連遇大雨。相機暴露在雨水中，取景器上都是水滴，非常影響觀察。但靠著R5的AI輔助對焦功能，我只要把相機指準動物，不用等太看清就按下快門，也有比較高的拍攝成功率。這大大提升了我的拍攝效率。
同時，經歷了兩場大雨的洗禮，我手中的EOSR5+RF100-500mmF4.5-7.1毫無問題，這也證明了它們的可靠性。
好了，那就讓我們看看更多的猴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