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概要:23歲的李文星出生於山東德州的壹個農村家庭,去年剛從東北大學的資源勘查工程專業畢業。大學畢業後,李文星並不想找個與本專業有關的工作。最終,李文星通過互聯網招聘平臺“BOSS直聘”,拿到了壹家名為“北京科藍公司”的公司Offer。然而,家人和朋友發現,去公司“報到”後的李文星態度冷淡、頻繁失聯、多次借錢,根據他出事前的種種反常的跡象。7月14日,李文星屍體在天津靜海區被發現。所謂的“北京科藍公司”是壹家冒名招聘的“李鬼”公司。
關於互聯網招聘平臺存在大量詐騙的問題,小心自己是有切身感受的。那是在六年前,小心也和李文星壹樣,剛剛從河北某所學校畢業,並且就近到北京尋找就業機會。2011年的時候,拉勾和BOSS直聘這樣的由企業招聘負責人直接與求職者時時溝通的APP還沒有誕生,當時小心尋找工作通過的平臺,主要是智聯招聘、前程無憂、58同城和趕集網。
其實在當時,58和趕集尚未合二為壹的時候,兩家網站的招聘版塊,就以“亂”字為主要特征。相比智聯和前程這樣的垂直招聘網站,58趕集這樣的分類信息網站,在網站定位上追求廣泛覆蓋,觸角遍及生活各個方面。而這樣廣泛的定位,自然是對於每個信息版塊的審核準入機制都十分簡陋。當年的時候,只要有個郵箱,就可以註冊帳號並發布招聘信息,沒人知道發信息的,究竟是個人還是條狗。
初到北京的小心,借宿在壹個親戚那裏。當然,親戚對於我的到來並沒有什麽開心,因為當時他的處境也並沒有比我好到哪裏去。我的到來,毫無疑問是給他添了麻煩。於是不用他多說,我也快馬加鞭在網上大量投出簡歷,要求很低,能提供住宿就行。當時剛畢業的小心對於北京的唯壹了解,就是這座城市的房租很貴,對於我這樣的應屆畢業生來說,工資未必夠租房的房租費用。
很快,就有幾家公司電話聯系我去面試了。其中有壹家,很遺憾由於時間太久,我已經記不得他們當時招聘上的內容了,但是依稀記得,他們承諾提供食宿,社保,以及可以接受的薪資待遇。於是就在電話裏,約了面試時間。 電話那邊的人,詢問了我在北京情況,包括籍貫,學校,是否著急入職等信息。 在了解了我比較希望能盡快入職這件事後,他當即表示,經過電話了解了我的情況,入職沒有問題,面試無非就是走走程序,告訴我可以帶著行李直接到去他們公司那邊入職,隨後發了我地址。
我記得那壹年智能手機正處於普及階段,類似百度地圖、高德地圖之類的手機地圖APP還遠沒有當下這麽高效易用。而且對方告訴的並不是準確地址,而是乘車路線,告訴我在某壹公交站下車,然後他們會有人來接我。我翻了翻我當初除了北京西站花幾塊錢買的壹張北京地圖,幾經查找後,才找到了對方對我說的這個地方。這個地方距離北京城區很遠,大致是在北京的西南方向,從我當時住的地方出發坐公交車的話,起碼要2小時以上才能到達。
但求職心切的我當年還是踏上了前往目的地的公交車,不過由於路程太遠,我又不確定是否會確定入職。所以我只是孤身前往,並沒有攜帶我的行李。公交車開了很久,我記得當時經過了壹個很大型的收費站,這個收費站兩側車輛極多。當然,當時的我並沒有太留意。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是北京與河北的分界線,我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離開了北京,進入了河北境內。
達到約定的公交車站後,我下了車,舉目四望,這是壹個建在馬路壹側的車站,路上雖然車水馬龍,但是往前往後都並看不到什麽明顯的建築,有幾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意思。我撥打了之前聯系我面試人的電話,告訴對方我已經到了,但是周邊看不到什麽建築物,該怎麽走。對方表示我只要留在原地就好,他會馬上安排人來接我。
很快,壹個年紀和我相仿,但是長相和穿著都非常土裏土氣的女人與我碰面,表明是來接我的。她詢問我是否是壹個人,我回答是;又詢問我為什麽沒帶行李,我說我是來面試的,還不確定會不會通過。我問她公司在哪兒,她說在前面。我說,那我們怎麽去呢?她說,11路。我看了看車站的信息牌,並沒有看到有11路車的影子。而她則幹巴巴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腳,表示11路就是指步行過去。這句玩笑,我至今都清楚記得。
生性謹慎的我,在這個階段就懷疑了。首先是這裏 距離北京太遠 ,這讓我對於這裏的治安情況非常擔心,而且我也絕不會考慮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工作。其次是這個前來接我的女人,無論 言行舉止都十分奇怪 ,而她卻表示她是這家公司的某部門負責人。最重要的是,就在我和她進行聊天的時候,不知從哪兒又冒出壹個男人,年紀也和她相仿,應該是見她和我聊了許久,仍然未見我跟她走動,於是上前了解情況。這兩人說話時刻意避開我,鬼鬼祟祟的樣子頗為奇怪。另外,這 兩個人的口音 ,都不是河北人,這點我是可以聽的出來的。
雖然當時的小心還對於傳銷組織和求職詐騙之類的事情了解不多,但是當時的我卻也對這兩個人產生了很大的懷疑,兩個說話都吞吞吐吐,不太利索的人,卻對我說自己是公司的管理層,這無論如何都讓我不敢相信。退壹萬步說,如果真存在這家公司,就沖用了這兩個人做公司管理者,我也敢確信這是個毫無希望的公司。於是我當即表示, 今天沒帶行李,等明天我帶了行李再來面試好了。 這對男女又嘀嘀咕咕了幾句,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也沒發表什麽意見,於是我便匆匆坐了返程的公交車,晃晃悠悠2個多小時後,重回了北京的住處。
如果站在當下的時間點,我們再來回顧以上這個親身經歷時,不由得要驚出壹身冷汗。因為這場騙局再簡單不過,絕對是傳銷組織無疑。但是當下這個判斷的背景,是小心我已經畢業五六年,有過數份工作經驗,在全國各地見識過無數的各種各樣的騙局後得出的。而最終沒能從傳銷組織中活著出來的李文星,恰恰和當年小心的情況如此相似:
壹、剛從大學畢業不久,幾乎完全沒有社會經驗;
二、獨自壹人到北京求職,身邊並無長輩和朋友幫助提醒;
三、求職心切,希望可以盡快找到工作,獲得收入;
四、都是通過互聯網招聘平臺尋找工作;
五、被對方騙離北京,到北京周邊的某地碰面。
而區別只是,當年的小心多了壹份謹慎,在即將落入“鬼門關”時,發覺了“小鬼”面具背後隱藏的險惡。而李文星,卻壹步錯,步步錯,落入傳銷魔爪,壹月多時間未能從中掙脫,最終命喪於此。
逝者已逝,除了執法部門應當盡快破案,將真相公諸於眾,將犯罪分子依法嚴懲外。我們更應該,或者說是早就應該,出重拳嚴打互聯網上的各類虛假信息。而不應該是每壹次都等到慘案發生後,才後知後覺,亡羊補牢。血的教訓固然深刻,但流血犧牲的人,同樣無辜,同樣年輕,同樣不該受此劫難。
壹、對待網絡/電信詐騙團夥,傳銷組織,執法部門壹定要斬草除根,且不遺余力、時時不放松地對轄區內有可能窩藏此類組織的地點定期、頻繁檢查,務求殺邪惡於萌芽之中。在李文星命案的發生地天津靜海,傳銷組織犯案絕不止這壹次,而是十幾年屢屢出現。如此長的時間,如此多的案件,是誰讓當地傳銷團夥如此囂張猖獗?當地執法部門究竟有沒有不作為?有沒有暗箱操作?
二、對待互聯網信息發布平臺上,虛假商品、虛假信息屢禁不止,屢打不盡的情況,我認為是打擊力度不足、不夠,甚至曖昧。的確,無論造假者也好,還是詐騙者也罷,終究不可能100%被消滅,因為舊的沒了,新的還會出現。但是這並非消極對待的理由和借口,100%做不到,90%呢?91%呢?92%呢?要知道,每打掉壹個犯罪團夥,就有可能避免好多個像李文星類似慘案發生的幾率。壹直以來,中國對於互聯網上的犯罪活動,立法效率、執法力度都有待改進,讓很多原本線下的犯罪活動,轉變到成本更低的線上去。犯法不重罰,即是對邪惡的縱容。
三、我們的教育問題,從小到大,從中學到大學,這個問題喊了這麽久,卻似乎並沒有任何實質性地改變和進展。學生在校園裏讀死書,死讀書,根本不知道校園外風起雲湧、波詭雲譎。甚至是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我們的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究竟是培養有價值的實用型人才,還是培養“百無壹用”的書生?如果連李文星這樣的寒門子弟,艱難考上985級別高校畢業的學生,都不能很好地就業,還要重讀培訓班學習就業技能,通過互聯網求職工具又被騙進入傳銷組織。這樣的985、211高校,究竟教育了他們的學生些什麽?
我們總是無法做到完全不讓悲劇發生,但是我們起碼可以竭盡全力,不讓悲劇重復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