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壹直在主持人這條路上“堅持”,她怎麽看待自己這份事業?這十來年,我們並不熟悉她在做什麽,她又如何看待媒體和輿論場的變化?
4月,我陸續看了四五次央華戲劇《妳和我 劇場奇妙七步》的排練,張越在其中串場、提煉。她的臺詞不過寥寥幾分鐘,但她從頭至尾壹直端坐著,細看別人的排練。“要不然我就只是個主持人,不是戲裏的角色了。”
戲外,劇團裏老老少少都愛和她交心,聽她講故事。我有些明白了,好口碑節目得以出爐的基礎。但,除了敬業、“最強大腦”和親和力,壹定還有些什麽。
她的合作者都提到,《張越訪談》時期,她不惜長途奔波,只為了深入采訪對象身處的環境。對於 社會 調查和非虛構報道從業者,這幾乎是不需要說明的鐵律,但對國內人物訪談主持人,從來不是硬性要求,她卻執著於此。至於敏捷的反應和***情、與采訪對象的平等感、“好好說話”,更是國內很多主持人長時間稀缺的品質。
另壹點是,壹個節目在性別觀念上的“前衛”,與它所反映的現實的裹足不前,形成了值得玩味的對照。但對張越而言,性別意識的彰顯只是節目的初衷。“人要怎麽活”、如何面對自己的內心,始終是她最在意的。
她的見地、修為,是和節目同步成長的。
有壹期節目的女嘉賓,因為只有壹只眼睛而極度自卑,不敢談戀愛、不敢找工作。張越在節目裏急了,“妳再試壹下,別這樣。”這期節目爭議很大。她後來說,女嘉賓太像她了。“我是掙紮掙紮,抓根稻草浮上來了。可她,好像在看著她滅頂……”
後來她知道,要能設身處地,更要拿捏尺度。
四川女孩葉落17歲時被拐賣給老男人,生下女兒後跑掉,做過陪酒女。等到做了企業職員,她希望在《張越訪談》裏講出這段,找到女兒。張越建議給她的臉打上馬賽克,她說不用。節目播出後,葉落被單位開除,徹底消失,這件事成了張越的心結。若幹年後,她們重新聯系上,葉落和女兒相認了,還因為節目認識了後來的丈夫,對當初的遭遇,她沒有怨懟過。至此,故事有了個相對好的結果。
“我的抱歉是我沒阻止她。當她說不用(打馬賽克),我是高興的。如果換成後來,我會建議她認真考慮。”回憶起這段,張越很嚴肅。“對後來的我來說,壹個人生命的平安和快樂比偉大的節目要重要——再說妳也做不出偉大的節目。”
她後來去臺裏打了壹個報告,申請將那期節目永久封存。最後壹次和葉落通話,葉落動情地說:“張越,到我臨死的時候,我的眼前會浮現壹些人的臉,其中有妳。”
我們總免不了用世俗標準來衡量得失。雖然張越後來主持的《夜線》《法治深壹度》也有開拓性的影響力,但最能發揮她才能、同事們也最投契的《張越訪談》,只持續了短短的三五年。我忍不住為她可惜。
她卻不這麽想。“那段時光足夠燦爛和享受,我經歷了幾百段人生。就算全世界不知道,妳自己學到了,不是最重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