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歡喜用魚蝦之類。而對於蟹,尤其歡喜。自七八月起直到冬天,父親平日的晚酌規定吃
壹只蟹,壹碗隔壁豆腐店裏買來的開鍋熱豆腐幹。他的晚酌,時間總在黃昏。八仙桌上壹盞
洋油燈,壹把紫砂酒壺,壹只盛熱豆腐幹的碎器蓋碗,壹把水煙筒,壹本書,桌子角上壹只
端坐的老貓,這印象在我腦中非常深,到現在還可以清楚地浮現出來。我在旁邊看,有時他
給我壹只蟹腳或半塊豆腐幹。然我歡喜蟹腳。蟹的味道真好,我們五六個姊妹兄弟,都歡喜
吃,也是為了父親歡喜吃的原故。只有母親與我們相反,歡喜吃肉,而不歡喜又不會吃蟹,
吃的時候常常被蟹螯上刺刺開手指,出血,而且抉剔得很不幹凈,父親常常說她是外行。父
親說:吃蟹是風雅的事,吃法也要內行才懂得。先折蟹腳,後開蟹鬥……腳上的拳頭(即關
節)裏的肉怎樣可以吃幹凈,臍裏的肉怎樣可以剔出……腳爪可以當作剔肉的針……蟹上的
骨可以拼成壹只很好的蝴蝶……父親吃蟹真是內行,吃得非常幹凈。所以陳媽媽說:“老爺
吃下來的蟹殼,真是蟹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