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狐貍善聽,所以叫做“狐聽”;狐貍多疑,所以叫做“狐疑”。《漢書、文帝記》:“朕心狐疑”。唐朝顏師古註:“狐之為獸,其性多疑,每渡冰河,且聽且渡,故言疑者而稱狐疑。”
《述征記》說:“盟津、河津恒濁,方江為狹,比淮、濟為闊,寒則冰厚數丈。冰始合,車馬不敢過,要須狐行。雲此物善聽,冰下無水乃過。人見狐行方渡。”
盟律、河津,都是黃河邊的渡口。盟津,即孟津,在河南孟縣之南,也名河陽渡;河津,在山西河津縣之西,龍門之南。上文記述的大意是:這兩處,河面都比長江狹,比淮河、濟水闊。冬天河水結成冰,有幾丈厚,車馬可以在冰上渡過。不過,冰剛結的時候,人們不敢渡,便用狐貍來讓它先走壹走看。狐貍性多疑,又善於聽,它在冰上走,總是邊走邊聽,聽聽冰下沒有水聲,才肯走過去。只要狐貍敢從冰上走到對岸去,車馬也就可以放心從冰上渡過河去了。——據說,這是古人試測河冰堅厚程度的壹種辦法。古人巧妙啊!
狐貍多疑,在中國是比較廣泛的傳說。形容疑慮過多、缺乏決斷,就叫“狐疑不決”。又據說,狐貍要是埋藏什麽東西,埋好之後,往往不放心,壹會兒就又把它挖出來瞧瞧。所以,形容疑慮過多、做事不易成功,就叫“狐埋狐搰(hu)”(埋,藏起來;搰,挖出來——唉!這份兒折騰啊!)。《國語》的《吳語》說:“狐埋之而狐搰之,是以無成功。”
“狐疑”壹語,常和“猶豫”連用,說作“狐疑猶豫”或“猶豫狐疑”。
狐疑是壹個非常有意思的詞兒。妳會想到壹頭金色狐貍的美妙的身形,它疑心重重,步伐飄忽,連尾巴上都好像長上了眼睛。正在顧盼流連,溫暖的陽光下,它正瞇著壹雙狐媚的眼睛,用壹種疑惑的目光,仔細地審視著妳。
說起來,狐貍尚感且如此多疑,人呢?其實更甚。生活的經驗告訴我們,我們壹生當中,有多少日子總在這種“滿腹狐疑”之中度過呢?再引申壹點兒講,您如果真讓這樣壹位狐疑成癮而且成癖的領導、或者同事、或者妻子、或者丈夫,瞄上了,盯上了,您還覺得有趣嗎?您還覺得好玩兒嗎?您肯定得累得五急六受。您得超抑郁了嘍!
如同我們永遠劃不清楚野心與雄心的界限,要說明謹慎與狐疑的區別,也不易。兩者往往是壹套嘴臉,壹種腔調,壹副表情。區別在於,謹慎是壹種小心,狐疑是壹種猜疑。但是,狐疑比尋常的猜疑更難纏壹些,更膠柱鼓瑟壹些,也更能被說服壹些。猜疑是壹種凡人皆有的常態。狐疑則經常歸於病態。實際上,當壹種疑慮與謹慎都沾不上邊兒的時候,它就要被驅趕出正常的懷疑邊界。可是,理論上是這樣講,實際的生活中,我們真的很遺憾,誰又能夠冷靜而堅定地驅趕這種病態的思維呢?恐怕很多時候卻是揮之不去喲!
狐疑的目標曖昧,未必帶有攻擊性。狐疑是寂寞的。它也沒有猜忌者那麽銳利。狐疑者永遠找不到北。狐疑似乎是壹種女性性格。狐貍雖然也有雄雌,但是,在中國文化中,似乎多指女子。狐疑的正面作用是,它使壹往無前者避免超速行駛。
隨手舉個例子,三國時代的馬超,算得上是壹員猛將(只按《三國演義》上的情節來講),能跟張翼德大戰幾百回合。夠瞧的。可是,馬超就是壹個女子性格,更是夠瞧的。他的這種性格,被曹操算死了,渭水壹戰,曹操與韓遂在兩軍陣前,東拉西扯了幾句,也就是說了壹些“今日天氣……哈哈哈……”之類的閑話,竟然引得馬超對韓遂有了“滿腹狐疑”,且越疑越深,以至於叔侄之間,反目成仇。聽過壹出京戲《反西涼》,其中馬超有壹段唱,表達了馬超“滿腹狐疑”的痛苦。根據呢?沒有,就是瞎猜嘛!
如果說僅僅是杯弓蛇影,那是自己的事兒,如果說是杞人憂天,那也是自己的事兒,可是,壹旦對他人亂猜壹氣,就要傷害別人了。當然,最後受傷的,還是您自己。談歌就認識這麽壹位女士,外人叫她小心眼兒,其實她就是整天亂猜。搞得人人自危。這位還說呢,我也沒個朋友。是啊,誰敢跟她交朋友呢?比如,您跟她在大街上遇到了,趕上您感冒了,不好意思說話,擔心傳染,您是好心啊。可是這位呢,就敢猜測您心裏壹定是恨上她了,她可能就敢壹晚上睡不著覺。幹什麽?猜妳啊!
古人講,君子善斷,小人善猜。是不是指這種情況?大概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