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十壹年後
正值臘月,整個皇宮皆被那白雪籠罩,蜿蜒如壹條銀龍臥居飛檐之上,是個好兆頭。白蒙蒙的天色夾雜著陣陣飛霜彌漫起層層煙霧風霜,幻如仙境。
壹名穿著華麗白衣宮裝的女子雙腿盤旋而坐在床榻之上,掬起背對著她而坐的壹名婦人披散在腰間的壹縷白發,輕柔地順過。無盡的滄桑之感在此時卻顯得異常柔美,“母妃,十壹年了,您還是不願醒來嗎?”這句話似在喃喃自語,又似在詢問白發婦人。
白發婦人默默地回頭,睜著壹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凝視著她,壹句話不說,只是看。
她丟下手中的象牙梳,輕撫上她眼尾與唇角那歲月遺留下的痕跡,她的容貌不再如十壹年前那般風華絕代,取而代之的是那蒼老的痕跡,尤其是這滿頭的白發。十壹年了,大婚那日母妃壹口刺目的鮮血噴灑而出,驚了所有人,也驚了二叔。近乎癲狂的二叔沒了以往的冷靜,更少了王者的風範,他在母妃面前,只是壹個男人,只是連曦。
二叔用盡了壹切方式將生命垂危的母妃救醒,但是,命活下來了,目光卻是空洞無神,如木偶般怔怔地盯著我們。她知道,母妃得了失心瘋,她最愛的男人已經離她而去,她的心也早隨那個男人而去。只不過,二叔太自私了,即使是壹個軀殼,他也要將母妃留下。
“母妃,今天,初雪要辦壹件事。只要這件事完成了,母妃您就解脫了,而初雪……也解脫了。”收回撫摸在她臉頰上的手,目光隱隱含著壹抹仇恨之光,隨即消逝在眼底。
“母妃,記得您給我唱過壹曲《鳳求凰》,那時我便暗暗下定決心,要學好這首歌,將來也能唱給母妃聽。今日,初雪就將這首歌唱給母妃您聽……”她由床榻上起身,雪白的錦緞絲綢衣袂回旋舞起,步伐輕盈掠動,她側眸盈盈輕笑,宛若洛水之神。
當年那個孩童歷經十壹年的滄桑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今年,也該及笄了。
喜開封,捧玉照,細端詳,但見櫻唇紅。
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長。無限愛慕怎生訴?
款款東南望,壹曲鳳求凰。
聲音清脆高雅,繞梁不絕。與當年在納蘭憲雲面前唱鳳求凰的潘玉有得壹拼,甚至青出於藍。
看著眼前衣袖飛舞,淺吟清唱的白衣女子,白發婦人的眸光壹閃,手微微壹顫,內心最深處的回憶似乎被這首歌激起,目光緊鎖眼前的少女。
瞬間,歌聲戛然而止,她僵在原地,深深吸了壹口氣。
有些事,是時候解決了。
她沒有再望白發婦人,只是曼妙地轉身,離開這間淒冷的大殿。
若是她能回首望望始終坐在榻上的白發婦人,或許她能瞧見壹滴淚緩緩由她眼角滴落,而那迷茫的目光也隨之漸漸清晰。
鳳闕殿
初雪端著壹碗人參燕窩湯走了進去,臉上掛著壹貫常有的笑容,小跑著喊著,“二叔,二叔,初雪給妳送湯來了。”
“每天都等著妳的湯呢。”連曦寵溺地望著如壹只翩舞的彩蝶飛進鳳闕殿的初雪,嘴角的弧度不自覺地上揚,唯有面對初雪的時候他才能如此放開自己示人。
“二叔快喝吧,涼了就不好喝了。”初雪小心翼翼地遞給他,但見二叔正要入口之時,壹名太監匆匆奔了進來,“皇上,不,不,不好了……辰妃她,她上吊自盡了!”
連曦與初雪聽聞此言猛然壹怔,“馥雅……”連曦立刻放下手中的湯欲奔出,初雪連忙扯住他的胳膊道:“二叔,我親手為您熬的湯……”
他望著眼中含淚的初雪,瞳中有隱忍,有掙紮,更有矛盾。須臾,他端起桌上那碗湯,笑道:“初雪親手為二叔熬的湯,二叔怎能不喝?”
語罷,壹飲而盡。
“我,去看看馥雅……”他的目中含有淡淡的哀傷,馥雅……終於是醒了過來,十壹年後,她仍然要隨著納蘭祈佑壹起離去,難道在這個世上真無她可留戀的人或事嗎?
初雪望著二叔的背影,低沈道:“要去見母妃?正好,妳可以陪母妃壹同上天堂。”出奇地,連曦沒有反應,仍舊壹步壹步地朝前走著。初雪也伴他壹同朝前走,壹抹精光閃現在美眸中,“這裏裏裏外外的人早已變成太子哥哥的人了,只等待這壹刻,他便可順理成章地登基為帝。而二叔妳,將會暴斃。”
“是嗎?”連曦側首凝望著面前這個自己疼愛了十四年的孩子,直到現在,他都還是將她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子壹般看待。
對於他的冷靜,初雪有些詫異,“妳不奇怪嗎?”
“妳說吧。”
“我早就知道娘親是妳害死的,蘭嬪——我的娘親!”初雪激動地沖他吼道,眼眶酸澀難忍,卻硬將淚水逼了回去,“四年了,我每日都在人參燕窩湯裏加微乎其微的毒,就怕妳這位神醫會有所察覺。今日,正是此毒的最後壹分,妳的陽壽也該盡了。”她笑了起來,可是為何心卻如此之痛呢?繼續冷望著他,“妳能解所有人的毒,卻始終解不了自己的毒,很可笑吧。”
“我輸了,初雪。”他微笑著,手輕捂上自己開始疼痛的胸口,“死前,只求妳,讓我與馥雅合葬……求妳答應我!”
初雪冷睇著他,本不願答應,但是壹聲“好”字卻無預警地脫口而出。
連曦終於安心地笑了,強支撐著自己逐漸虛軟的身子,壹步壹步朝殿外走去。他……只想看看馥雅最後壹面,最後壹面。
但是,藥力發作實在太快,沒等他邁出鳳闕殿,整個人便頃刻倒地。
元和十五年,昱太宗薨,因不詳。
太子連雲登基為帝,初雪公主尊上郡長公主,成為昱國歷史上權力最大的公主。
新帝下詔,昱太宗與辰妃合葬皇陵。
初雪永遠不會知道,連曦早就知道她每天送來的人參燕窩湯裏有毒……
初雪永遠不會知道,連曦可以解她下的毒,只因聽聞馥雅自盡,他便已經有求死之心……
初雪永遠不會知道,連曦對她的愛早已經超出了愛自己……
網絡版結局
尾聲:上窮碧落下黃泉
十年之愛,情難平(初雪篇)
多年後,初雪端坐在妝臺前,玉梳輕然地順理著發絲,如今的她早已年近及笄之齡,出落的亭亭玉立,唇邊若有若無的淺笑總會讓人覺得虛無縹緲。
當她的指尖觸碰到略微冰涼的指尖之時,她總會回想起幼時的她總愛撫摸母妃那烏黑如墨壹般的發絲,很柔很滑,還帶著壹股沁人心脾的香氣,是母親的味道。在遇見母妃之前,她壹直以為自己是壹個孤獨的孩子,除了二叔再沒有別人疼愛,直到母妃的出現她才知道了“母親”二字的真正涵義。
她很依戀這份感覺,甚至幾度以為她就是自己的娘親,可她知道,娘親早就已經死了,是被父皇賜白綾而死,始作俑者就是二叔。她記得這是二叔的妻子湘雲公主壹時口快而說出來的。
“初雪,妳以為自己身份很高貴嗎?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個野種。妳知道野種是什麽意思嗎?因為妳是亓國奸細的女兒,妳以為自己的娘蘭嬪是怎麽死的?正是妳的父皇連城親自下詔賜死,妳的二叔親手將其抓獲,逼其自盡!” 湘雲皇後那壹句句話深深地敲打在她的身心之上,娘親是奸細?她被父皇賜死?二叔逼她自盡?初雪……是個野種?
多年來,每每午夜夢回,總會由夢中驚醒,醒來之後便會放聲大哭。她好懷念母妃的懷抱,好想撫摸母妃那細長柔滑的發絲,可每當想起母妃那紅顏白發她總會心驚。到底是什麽才會讓母妃瞬間白發?她對那個男人竟是如此依戀嗎?
愛,竟然能到這種程度。
好多次他會問自己,恨二叔嗎,是他逼死了娘親!該為了壹個素未謀面的娘親去恨待她如親生父親的男子嗎?不,她做不到,她無法恨二叔。
而二叔,朝政他依舊會打理,國事他依然很關心,卻早已沒了當初那份氣勢。他也漸漸消沈在酒池肉林之中,酒依舊是他每日必飲得東西,早已成為壹種習慣。依稀記得當年在鳳臺之上他將自己摟在懷中睥睨皇宮,俯瞰江山,豪言壯語的說要壹統天下,要為父皇報仇。那時候的二叔是她所崇敬的,更認為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最有魅力的王者。
可是壹統天下之後卻不再有霸氣,不再有野心了,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是從多年前母妃瞬間白發開始的吧,二叔曾十日未上朝,獨居臥帷兩個月,朝夕悲痛。每年母妃的忌日他總會站在皇陵前望著墓碑喃喃自語些什麽,她好妒忌母妃,二叔為何對她如此依戀?明明就知道母妃心中只有那個在天牢自盡的那個男人…… 黯然放下手中的玉梳,由妝盒的最底層取出壹方帶血的帕子,血跡早已幹涸陳舊,帕子上赫然寫著幾個依稀可辨的字跡:好好活著!
她將帕子緊緊撰在手心中,淚水模糊了眼眶,思緒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個夜晚……
聽說母妃要嫁給二叔了,要做二叔的辰妃了?辰妃?
母妃不是父皇的辰妃嗎?為何要做二叔的辰妃?那時她還年幼,小小的腦袋怎麽想也想不透原因。但是她明白,她將要失去二叔了!
突然間,她想到了與母妃相擁著的男人,他叫納蘭祈佑,是亓國的皇帝,而今已淪為階下囚,他是母妃的愛人嗎?壹想到此,也顧不得此時已近子時 ,她邁步便沖向關押犯人的天牢。
天牢昏暗,裏面很靜很靜,牢中之人似乎已經太累,累到已無力哭喊,只能沈沈睡去。初雪很容易便找到了納蘭祈佑,因為他身上散發的王者氣息與魅力是讓人無法忽視的。
周遭人皆沈沈睡去,唯獨他睜著壹雙如鷹的瞳子,望著虛幻縹緲的前方,目光沒有焦距。初雪輕步靠近,低低地喚了句,“妳是母妃心中的那個愛人嗎?”
他因這聲童言稚語而回神,望著眼前壹個渾身上下皆充滿靈氣的孩子,她不正是那天來到天牢喊馥雅做“母妃”的女孩嗎?
“妳知道母妃要做辰妃了嗎?我二叔的辰妃。”初雪雙手扶上鐵門,炯炯的目光想要將要這個男人看仔細。
他笑了,笑得很平靜。
初雪疑惑的問,“為什麽要笑,妳不傷心嗎?”
“那妳來是想要我做什麽呢?”他的聲音沙啞,明顯透著滄桑。
初雪從懷中取出壹條雪白的帕子遞給他,“喏,妳在這上面寫‘不要嫁給連曦’,我交給母妃,她肯定聽妳的。”
他動了動手,接過帕子緊撰在手中,凝視良久,“妳是連城的孩子嗎,母妃可是蘭嬪。”
初雪壹怔,“妳知道我娘?”
祈佑伸出修長的指尖撫上她粉嫩的臉頰,“妳娘是個好女人,妳也要做個好孩子。”
被他壹觸碰,出奇的沒有反感,“我娘真的是個好女人?”
他點點頭,收回手,“馥雅壹直都想要個孩子,我已無力給她。看得出來,她非常疼愛妳,希望妳能像對親生母親壹樣對她,這樣……我便能安心了。”語罷,他將帕子平鋪在天牢的稻草之上,咬破了手指,壹筆壹劃地在帕子上寫著血字。
片刻後,才交給初雪。
上面赫然寫著‘好好活著’四個刺眼的大字。
“好好活著?妳……”初雪雙唇輕顫,淚水彌漫在眼眶之中。
“馥雅在我身邊吃了太多太多苦,我不想她再陪著我壹起死,她該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待馥雅大婚之後,妳再將此帕給她,她看見了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他的手指緊緊握拳,眼眶微紅,“初雪,壹定要答應我,大婚之後將此帕交給她。” 看他誠懇無比的眼神,心念壹動,完全忘記了此次前來的目的,“好,我答應妳,大婚後壹定交給母妃。”
祈佑的臉上終於露出輕松的笑容,握緊的雙拳也漸漸松開,“謝謝妳,初雪。”
(連曦篇)
當連曦聽聞馥雅倒在昭陽宮之時,他的腦海中瞬間空白,怔怔的站在大殿中良久不得回神,直到壹位大臣說了句‘皇上’他才猛然回神,疾步沖向昭陽宮。
大雪覆蓋了他滿身,也濕了龍靴,推開寢宮之門時,壹名身著風衣的女子倒在冰涼的地上,嘴角有觸目驚心的血跡。她的臉早已慘淡如紙,雙目緊閉,風偷溜進來吹散了她散落的發絲,銀白如雪。
“馥雅……”他顫抖的喚了聲,指尖撫上她的額頭,眼角,臉頰,最後落在她的發絲之上。鼻子壹酸,眼眶壹熱,無限的感懷隨之而來,胸口隱隱作痛。
懷中的女子幽幽轉醒,盯著窗外片片飛揚的雪花,目光呆滯無神,眼底蒼涼絕望。
“蘭蘭……枕頭底下。”馥雅動了動唇,氣若遊絲的說道。
滿面淚水的蘭蘭壹聽此言便奔至寢塌邊在枕下找到壹個早已陳舊泛黃的奏折,上面署名是‘納蘭祈佑’,蘭蘭楞了片刻才收回思緒,將奏折遞給了辰妃。
她接過奏折如獲至寶,帶著笑容將其擁在胸前,淚水壹滴壹滴的灑落在手背,隨後滴落在奏折之上。 “死生契闊,情定三生亦不悔。”
“後宮佳麗三千人,獨予妳萬千寵愛。”
她字字句句的重復著,語氣感懷至深。摟著她的連曦雙手又用了幾分力氣,聲音暗啞的問道,“妳這又是何苦?”
“馥雅就是這樣壹個人,既然愛上了,那就是壹輩子,不論他負我多少,仍然愛他……”她靠在連曦的懷中,呼吸也壹分分的漸弱,“連曦……馥雅走前,只想求妳壹件事……請讓我與祈佑合葬……” “不,妳不許死,我也不會讓妳死。”連曦激動地沖她吼道,少了平日來的冷靜與沈穩。
“答應我……這是我最後的要求……”她緊緊拽著連曦的衣袖懇求著,這是她第壹次如此卑微誠懇的求著他,連曦的雙拳緊握,目光泛冷,胸口那熊熊的怒火瞬間湧動,最終化作壹滴淚水由眼角滴落。狠狠地點頭,“好,朕允妳。”
得到這句話,她僵硬的神色總算是松懈而下,仿佛瞬間解脫,笑著凝視連曦,“謝……”話未落音,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雙眼漸漸闔上。如壹個睡美人般靜靜的倚靠在連曦的臂彎之中,雙手無力垂落,始終護在胸前的奏折散落在地,發黃的紙上有著陳舊的幾個字。
——潘玉亦兒臣心之所愛。
那份早已隨時間而流逝的誓言唯壹留刻在那份斑駁滄桑的紙上。
連曦緊緊的雙手有些顫抖,無聲的凝望早已香消玉殞的那個女子,“馥雅,妳就如此愛納蘭祈佑嗎?”他喃喃著,隨即笑了出聲,往事壹幕幕的由腦海中閃現。
那年正月初壹,白雪皚皚飄散在天際,籠罩在繁華的皇宮異常淒美,而早已歸屬於亓國的昱國與夏國於今日來到王宮覲見亓國的皇帝——納蘭祈佑。
連曦易容成大哥身邊的壹名侍衛進入了養心殿,他身後的七名宮女則是他的七名手下,他們此行的目的可不單單是覲見這麽簡單,而是刺殺。
殿內歌舞笙簫,靜夫人壹曲胡旋舞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他們卻無心觀賞那絕美的舞蹈,而是等待壹個最佳行刺時機。
可是,當壹個蒙面的紅衣女子出現在養心殿時,大哥竟然失態了,將手中的杯子打翻,酒灑了滿桌。連曦不禁側首凝望著殿中飛揚的獨舞者,她眼睛以下的部位皆被紅紗擋住,獨獨露出那雙眸子,真的很美,美到令人心驚。尤其是她那柔美的身段以及絕世的舞姿確實讓人驚艷,她真的是個天生的舞者,就連他都想看看那張面紗下面的容,是否如舞姿那般美到讓人窒息。可是大哥似乎忘了此次來的目的,是刺殺而不是欣賞舞姿。
直到她以壹支撼動全場的九旋舞將這鳳舞九天結束之後,大哥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身形沖到大殿中央將那名女子臉上的面紗取下。他不禁暗叫糟糕,大哥這是怎麽了,他們可是來刺殺納蘭祈佑的! 可是,當面紗由那名女子臉上落下之時,他怔住了,竟是壹張平凡無奇的臉。眼睛,身姿與她那張普通的臉完全不搭調,但是那張臉確實如此的自然真實。
“皇上,我有個不情之情,我要這個女人。”看著大哥他驀然握起她的手,轉身望著略微有些激動的納蘭祈佑。
祈佑勾起壹笑,緩緩步下那壹層層的階梯,將馥雅摟進懷中,以壹句“她是朕的雪婕妤”結束了壹場風波。
後來從大哥的口中得知,跳舞的女子正是大哥的未婚妻馥雅公主,大哥壹直在他耳邊提起的馥雅公主。 記得大哥第壹次和他提起馥雅公主之時,是在多年前的冬天,他的飛鴿傳書中說的全是壹些與夏國聯盟的交易。但是信的最後壹句卻寫著:梅花樹下,香雪翩舞,馥雅公主,驚為天人。
大哥第壹次在信中提起壹個女子,還用了‘驚為天人’四字。那時,他不禁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子,竟能得到大哥如此的評價。
後來,陰山的大敗,他知道,大哥壹定會很泄氣,會想不開。當他還在考慮著如何勸慰大哥之時,大哥的飛鴿傳書竟先飛到他的手中。信上的第壹句寫著:幸得馥雅公主開解,為兄已然看開。銘記陰山之恥,誓滅亓國。
那壹刻,他對馥雅公主的好奇又多了幾分,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子,竟然能在短短時間讓意誌消沈的大哥堅強振作起來。
其實,讓他最為震驚的是在那壹年收到的壹封信,信中寫著卞國皇帝靈傲飛膽小懦弱,竟不敢再次向夏國發兵,甚至有向亓國低頭的意思。他決定,要奪下那個皇位。他知道,弒君奪位,他只為壹個人,馥雅公主。因為他答應了四年為她復國,如若卞國那個皇帝不敢向夏國發兵,那大哥就等於失信於她。
就在那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見那個大哥在信中提過多年的馥雅公主。
而這壹刻,他終於見到了那個傳聞中的馥雅公主,容貌竟然如此平凡。而他們籌劃多年的壹場刺殺也因為她的出現而被大哥制止了。大哥只給了他壹句話:不想馥雅傷心。
他不甘心,同時內心也有個沖動的欲望,見馥雅公主。
於是,那夜他易容成大哥的摸樣偷偷潛入了昭鳳宮,站在她的床榻邊,隔著層層輕紗凝望著躺在床榻之上的女子,冷汗絲絲溢出額頭,似乎正被夢魘糾纏著。他才想上前將那個被噩夢纏身的人叫醒,她卻自己驚醒,在見到他之時壹聲尖叫,他立刻隱入簾帳之後。
看著她平靜的將那群沖進來的奴才們譴出去,那表情與方才受驚嚇時的恐懼與慌張完全不壹樣。原來,這就是大哥深愛著的女子的個性。
後來,他以壹句’妳的臉是被水靈依毀去的‘開始了與她的交談,最後以壹句’莫後悔’而終結了此次的見面。
很奇怪,與她那壹次的對話,他沒有絲毫的緊張,說起大哥對她的感情竟然如此熟稔。仿佛,自己就是大哥。
四年了,他從大哥信中敘述的點點滴滴已經認識馥雅公主整整四年,壹直都對這個女子很是好奇。今日終於如願見到了大哥壹直誇贊的那個女子,唯獨有遺憾的就是她的臉,是假的。他用手撫摸過,那是壹個易容術精湛的人將她的臉換了,能做到如此以假亂真的只有壹個人,就是他的師傅,天下第壹神醫。 可師傅他性格怪癖,哪怕是有人散盡千金他都不肯醫治病者,可師傅為何會治她呢?看來,他得去見壹趟師傅了。
更是暗暗下定決心,壹定要研究出壹種能夠將馥雅公主原本的臉復原的藥。因為……他想看看馥雅公主之前的面容,是否如大哥所說的那般傾國傾城。
再次見到馥雅公主之時是在客棧內,他早就得到韓冥的消息,他說,壹切已經按照計劃順利進行,馥雅公主已經順利離開皇宮。韓冥更是信誓旦旦的保證,他了解馥雅公主,更了解壹個女子對孩子的愛,所以她壹定會按照他們的計劃行走。
果然,她朝心婉投毒之後便悄悄逃出了客棧,臨走時韓冥對馥雅公主說的話他聽的清清楚楚,短短數言他才發覺此中言淺意深。原來這個冥師弟對她的用情竟是如此之深,絲毫不比大哥來的少。
韓冥望著她遠去的身影靜佇在草叢間如壹座冰雕,紋絲不動。他由黑暗中走出,來到他身邊,“人都走遠了,還在看什麽?”
韓冥恍然收回視線,臉上露出晦澀的笑容,“師兄,答應我,不要傷害她。”
“給我個理由。”他泛出壹抹冷笑,韓冥對他說這句話,他竟有些氣憤。
韓冥的眉頭深鎖著,雙拳似乎用盡了氣力緊握,正在克制著什麽,“因為妳的大哥深愛著她,所以,請妳不要傷害她。就讓她永遠呆在昱國吧,別再將她扯入這場陰謀的漩渦了。”
“不將她扯入如何控制納蘭祈佑?妳不要婦人之仁,妳的目的是為妹妹報仇,我的目的是為大哥奪回亓國的江山與馥雅公主,只要馥雅不背叛大哥,我便沒有理由傷害她。妳只要將亓國的壹切稟報過來,還要替我看著連思。”冷冷的說罷,便追隨著馥雅遠去的身影而去。
後來他將馥雅公主劫去了蕪然山莊,用幫她恢復容貌作為交易,將其送至大哥身邊,多日來的相處他才發覺,原來馥雅也只是壹個平凡的女子而已。也正是因為她這樣的平凡才吸引了大哥吧,那天在長生殿外,她為自己擋下了納蘭祈佑壹箭,他的內心有著無比震撼,難道她不怕自己因為那壹箭而死?
也正因為這壹箭,他在她面前說起了自己的年少,唯獨隱瞞了自己的妹妹連思。他連曦感恩歸感恩,卻從不會為了情感而誤了自己的大事。
可為何在他將馥雅公主送去昱國之時,心中竟然隱隱有些失落?不,他不該失落,該為大哥開心,畢竟馥雅公主是他多年追求的壹個夢,而這個夢,他必須幫大哥實現。
直到馥雅為了亓國前來求他那壹刻,他才真正懂得了自己的心,他壹直在忍著自己的心,因為那個女子是大哥愛的女人……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或許是她為自己挨了壹箭,或許是第壹次見她舞的那曲鳳舞九天,又或許……早在與大哥多年的通信中就對這名素未謀面的女子萌生情意。
後來,他不願再隱忍,他想按自己的想法去愛壹次,即使無法得到她的心,也要囚禁她的人。
可最終他還是錯了,即使囚禁了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生命。
瞬間白發……
她對納蘭祈佑的愛到了什麽程度,才會如此?
是他低估了納蘭祈佑與她之間的愛嗎?初雪手中緊緊撰著壹方帶血的帕子沖進寢宮,壹擡眸便瞧見母妃早已香消玉殞,安詳的靠在二叔的懷中。那銀白的發,隨著風而飄渺,即使是瞬間白發,仍舊傾國傾城。
她的眼淚如珠,壹顆顆的滾落。
“母妃——”壹聲撕心裂肺的呼喚,響徹昭陽宮。
壹方帕子隨著北風而飛揚,在寢宮內席卷,赫然看見其上寫著四個字:好好活著。
尾聲
元和四年,冬。辰妃薨。元和四年,春。辰妃馥雅革去封號復蒂皇妃,與亓宣宗納蘭祈佑合葬。元和十四年,冬。昱高宗連曦崩,因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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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壹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