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走克麗斯
影片的開頭,原始森林,壹個較長的鏡頭(那是觀眾好奇的眼睛)註視著由遠而近的克麗斯——壹個身材嬌小但魄力十足的女探員!頓挫的樂曲伴隨著疲倦而沈重的呼吸聲,鏡頭壹直緊跟著這個慢跑的女人。慢慢的,音樂旋律加快,奔跑的速度也隨之加速,叢林開始變得模糊,鏡頭向下,我們看到的是急速奔跑的雙腿,鏡頭上升,我們看到的是克麗斯堅定而頑強的神情!強烈的速度感和追逐感讓人無法喘息(有800米沖刺的感覺)……壹直以來我都非常喜歡這個開頭,它讓我想起98年拍的《疾走羅拉》,當然,克麗斯此處奔跑的意義與羅拉截然不同,但它也同樣起著刻畫克麗斯心理的重要作用:奔跑代表速度,速度代表力量。克麗斯,壹個被置於男性世界中的“異類”(從電梯壹幕與驗屍前她站在壹堆男警員的中間的壹幕〈如火山口式的走位〉也可印證其地位),她壹輩子都在追求力量,她的自強,她的奔跑是壹種沖出痛苦的渴望。正如漢尼拔所說的:克麗斯希望擺脫她的下等身份,擺脫她的口音,擺脫的過去,渴望走去天涯海角,壹直走到FBI。克麗斯那種保護“羔羊”以救贖自己的欲望壹直就是她的追求(所以後來才那麽急切地要救出凱塞琳,實則是要救出自己)。她要變得像男人壹樣堅強,但她卻壹直無法做到,她的心“受傷”,感到“疼痛”“痛苦”,“沒愛便死亡”(森林中壹棵樹的樹幹上掛著的標語),原因很簡單,她自己無法找到走出困境的路,需要有人幫助,所以漢尼拔出現了。
主宰者漢尼拔(及其與克麗斯的緣分)
漢尼拔與克麗斯確是命中註定的“戀人”。沒有漢尼拔就不會有成功的克麗斯。
漢尼拔,壹個通過語言展開心理戰就可以戰勝敵人與朋友的人,他輕而易舉地解決了孟菲斯(孟菲斯曾經無理地對待他要救贖的羔羊——克麗斯),更不費吹灰之力地在第壹次見面就已經“控制”了克麗斯(想想香港的《雙雄》抄襲此片的嫌疑與《雙瞳》抄襲《七宗罪》的嫌疑壹樣明顯)。這個中年紳士確確實實是個有著嚴重職業病的人,在與世隔絕的監獄裏,沒有病人來滿足自己的治療渴求是痛苦的。而克麗斯的出現正好填補了他想治療病人的缺失心理(這是漢尼拔會幫助克麗斯的第壹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漢尼拔有著敏銳的洞察力,在與克麗斯幾句簡短的談話中就已經看透了克麗斯,壹只需要解脫的“羔羊”。而克麗斯以其聰敏的智慧與無助的眼神贏得了漢尼拔的歡心。在第二次見面時,聰明的克麗斯已經找到了瑪菲特的頭,這次的成功應該是克麗斯取得漢尼拔信賴的第二個理由,於是在漢尼拔眼中,克麗斯確實與眾不同(這是他幫助克麗斯的第二個原因)。在接下來的見面中,漢尼拔以“說出妳的秘密”為條件幫助克麗斯破案,而克麗斯也在不知不覺中坦白地將自己過去的遭遇全盤脫出(非常誠實!),這無疑是對漢尼拔的信任(這是漢尼拔幫助克麗斯的第三個原因)。在我看來,克麗斯在漢尼拔身上找到了父愛,更被他的智慧、學識所折服,並在不知不覺中依賴於他,壹個讓他走出噩夢,為她療傷的長者。
克麗斯——沈默的羔羊在壹直沈默!兒時的創傷就是她心病的所在,因為她無人可訴說,無從釋放自己,所以她從此沈默。但是,許多的事情,不提不講並不能代表它不存在,更不可能化解它,反而會深化它!克麗斯壹直在尋求出路但缺乏壹個智者的正確指導。抱著尖叫的羔羊,內心挽救生命的渴望是那樣強烈,但是自己的能力卻又無法做到(這是怎樣的痛苦?!)。這裏的羔羊是過於明顯的比喻,羔羊就是克麗斯自己,所以無法掌空命運的,在黑暗中發出無助慘叫的並非羔羊而是克麗斯。克麗斯無法幫助羔羊——實質是:沒有人可以幫助克麗斯!克麗斯心靈的創傷顯然不只父親的死,寄人籬下的生活,而應該還有其他——他堂兄對她的“宰殺”……
如果沒有克麗斯也就不能成全漢尼拔,他們永遠是互動的。漢尼拔對於克麗斯的感情是什麽?病人?女兒?性幻想對象?!我只記得他特別疼愛克麗斯(在續集中他寧願砍斷自己的手也沒有傷到克麗斯!)。每壹次談話,漢尼拔似乎都在向克麗斯說同壹句話:不要沈默!我常在探討壹個問題,漢尼拔到底預示著什麽?美國這個“法制社會”怎麽會容許他逍遙法外?!水牛比爾要死,為什麽他活著,他們有什麽本質區別嗎?亦或漢尼拔根本就代表著壹種社會狀態,罪惡的社會現實。依靠壹個殺人狂魔去捉另外壹個殺人狂魔本來就是壹出荒誕的黑色喜劇,解決了壹個性變態殺手,釋放了壹個心理變態醫生更是不可思議的天大玩笑。為什麽壹個殺人不眨眼的心理變態醫生可以看穿壹個人,可以幫助壹個人,而正常世界的正常人卻無能為力,顯得異常無助而無能呢?!難道只有瘋人才能以脫離其所處環境來透視正常世界的荒謬?瘋人本身的行為在正常人看來就是荒誕的,但瘋人無疑又是在幫助這個世界,也幫助正常人理解這個社會。而反過來,正常人看瘋人的世界就只剩下——控制(“瘋”這個字可是正常人下的定義,何為正常,何為瘋呢?)。這顯然是對現在越來越脫離“正軌”的社會的壹種反諷。它的這種涵義倒與《飛躍瘋人院》中傑克·尼克爾森等“瘋人”的生存狀態的涵義有壹定的相同之處(如果深究,兩部影片的大體涵義還是不同的)。
水牛比爾——另壹個版本的克麗斯
這種說法是否有些天方夜譚?壹個變態殺人狂怎能和優秀的FBI女探員扯上關系。但我確有自己的看法。仔細想想,其實比爾和克麗斯是有著***同的傷痛的:童年不愉快的記憶(失去了愛,生存狀態陷入無助境地)。兇手的變態心理源於兒時的創傷,他渴望自己完成蛻變(通過女人的皮來達到畸形的蛻變,海報中朱迪嘴部成蛾背上的骷髏就是由他殺害的七個〈裸體〉女人組成,確是相當細致而有意思的構想!),表現的應該是對“被人承認”的渴望,直接壹些就是對母親的愛的向往。但他並不能像克麗斯那樣用理智來療傷,來控制自己的情緒,而是走向了極端,無法承受命運又無法接受命運,所以他只有被命運毀滅,走向了心理變態。同樣的,兒時的克麗斯失去了父親,因此她內心必定從小就向往親情(片中兩次對其父親的記憶閃回就是很好的證明),在漢尼拔父親般的“關愛”下,從沈默的羔羊到不再沈默同樣是壹種蛻變,但克麗斯有著更多的理性,她能很好地控制自己,並“壹直走向了FBI”,她以另壹種平靜的方法來治療內心的創傷。水牛比爾與克麗斯難道沒有千絲萬屢的聯系嗎?我始終認為受過創傷的人只有兩種走向:壹種像克麗斯,將過去埋藏在心底,等待自己走出苦海或是漢尼拔的拯救;另壹種像水牛比爾,壹直得不到幫助與承認,並逐漸走向了精神崩潰的邊緣。同壹種人,只是克麗斯走向了理性,而水牛比爾走向了瘋狂。
碰到《沈默的羔羊》,再沈默的影評人都無法沈默!要想看透壹部影片的內涵實在不是壹件容易的差事,要想幾張紙寫清其中奧妙更是不可能的。然而電影的魅力正在於此不是嗎?!最後,再來調侃兩句,《沈默的羔羊》的導演喬納森·德米到底想表達什麽?是對屢見不鮮的社會罪惡進行控訴?確立女性地位?還是推崇犯罪心理學?其實在我看來(我們還是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吧),導演應該只是表達了他的壹種希望——希望所有沈默的“羔羊”不再沈默,正如劇中的克麗斯那樣得到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