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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小崗村“大包幹”擦屁股的沈潔同誌是他殺嗎?

沈浩死因尚未確定——獨居小崗6年,日夜不關門

壹、挨打書記

讓村民有事就來找,要“幹實事”,“辦公室、宿舍,都行,我不關門———沈浩召集全村大會聲明

昨天被同學接到縣城去吃飯,埋怨我怎麽會去小崗,去哪都比小崗強,小崗太難搞了,若搞不好,更不要說出成績了,不出問題就好了。———沈浩日記2004.2.2

沈浩很“窩囊”,他在小崗村當支部書記沒幾天,就被當地人打了。

作為當地首位省級“空降兵”,沈浩已經在安徽省財政廳幹了18年,依然是主任科員。2004年2月,他被要求去鳳陽縣小崗村任職,任期3年,有朋友聞訊驚呼:看來妳官運沒有,黴運充足,那裏的村民可是“見官大壹級”。

小崗村的村民被認為“中國最牛村民”。幾乎每個當年在生死狀上摁下手印的大包幹帶頭人家裏,都掛著與國家領導人的合影。壹名帶頭人的兒子工作被調動,他質問村幹部,“這事,中央領導人可知道?”更麻煩的是小崗村經濟發展緩慢,無工無商,種地靠天,人均純收入不足2000元,集體欠外債4萬多;從1993年起,掛職幹部就“跟走馬燈壹樣”,還來過壹位公安局副局長,可“村情復雜”加經濟落後,無壹人連任過。

沈浩來小崗報到第壹天,村民們盯著這個文文弱弱、見人就笑的新幹部,尋思———公安局長都鎮不住,他能鎮得住?能搞得好?

上任沒幾天,沈浩在村口被幾個醉漢圍堵住,上前就是幾拳,他邊護著頭邊喊,“住手!我是小崗村新來的支書!”他結果仍然被揍得鼻青臉腫,人家喊:“打的就是妳新來的書記!”就任第壹個半年,沈浩被打了三次,對方警告他,從哪來滾哪去,我們要“崗人治崗”!

新來支書顯得很“窩囊”,他首先找到派出所,勸把拘留起來的打人者給放了———“還是孩子,不懂事嘛。”沈浩請健在的12名帶頭人到縣裏吃了頓飯,逐個遞煙。

沈浩窩囊不窩囊?安徽作家溫躍淵是沈浩的忘年交,他可不認為沈浩窩囊———老沈的法寶就是“實誠”加“實事”。

新支書挨了打,不叫冤,還召集全村大會,讓村民有事就來找他,他要“幹實事”,“辦公室、宿舍,都行,我不關門,睡覺也不關”。

村民將信將疑,將了他壹軍———小崗眼下有兩大難:村裏還有壹段路難行,要修;某兩個村裏強人長期占據公家財產,得管。

沈浩說行,就先抓這兩樣。修路的50萬是他從“娘家”省財政廳要來的。對外招標50萬不夠,壹位大包幹帶頭人提議自己幹,沈浩采納了,組織村民自己動手,按天結算工資,包吃飯。

起初,村委會組織力度不夠,壹些崗位上的活沒人幹,沈浩拉水泥回到小崗晚了,趕去吃飯時,卻沒有壹個人給他讓座,飯菜全吃光了。壹天傍晚,臨近收工,壹車攪拌好的水泥運到,卸在路上,怕泥漿凝固了不好用,沈浩壹聲不吭,雙手壹伸,開始捧水泥,大家看傻了,回過神來也紛紛效仿支書。

1.2公裏的水泥路,只花了26萬元不到。剩余的24萬多元,沈浩用來刷新村口的牌樓、圍墻、黨員活動室,修復了荒廢多年的自來水和廣播電視設施。村民每人還得了1000元的勞務費。

第二件事最棘手。村裏兩名強人長年各自占了村裏20間房屋和推土機,此前,幾任書記也想要回來,未果。

沈浩首先設計要回被占房屋,將其改造成消防隊和民兵連,掛上“軍事重地,閑人莫入”。然後對簿公堂,要回推土機。沈浩在小崗民望陡升。

村民關正銀回想這段過往,仍激動不已,“這下可好,大家都願跟著沈書記好好幹,誰不想好好過日子啊?誰還想鬥,自個兒鬥去!”

二、意外死亡

沈浩的意外死亡,經公安部門現場勘驗初步判斷為猝死,而具體原因還在進壹步的調查之中。

官方發布的消息,始終回避沈浩的死因。根據各種途徑得來的消息,沈浩的死因有3種版本:壹是因喝酒而猝死;二是沈浩心臟不太好,積勞成疾而死;三是因工作壓力過大。

同事:沈浩心臟不太好

據當地村民反映,5日上午,沈浩連續接待了3批前來洽談投資的客商,喝了大量酒。大部分網友因此把沈浩的死歸於「喝酒」,並對「酒桌上辦事」的現象提出了強烈的抨擊。

名為「花鋪廊」的網友直指現實:「這也是工作壹部分,年年在酒桌犧牲的同誌前赴後繼啊。工作就是喝酒,喝酒就是工作,現在談事情,最後拍板的時刻就在酒桌上。」

不過,小崗村黨委副書記趙家龍卻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今年4月,沈浩曾參加壹次體檢。體檢後,他向同事透露,心臟不太好」。趙家龍透露說,沈浩壹直忙於日常工作,對體檢結果並未重視。

三、專家:社會應該反思

另外,去年,沈浩曾表示,在小崗村工作社會關註度高,壓力的確比較大。沈浩認為,小崗要充分利用「品牌資源」爭取外援,但是又不能靠在政治資源上「吃老本」。

盡管沈浩的死因還沒有確定,但從媒體的報道來看,沈浩的猝死可能與積勞成疾有壹定的關系。對此,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宏觀室主任黨國英不禁感嘆說:「這個社會應該反思!」

沈浩平時的工作非常繁忙,有時因過於繁忙,他甚至連晚飯都不吃。對此,黨國英說,村幹部的工作主要是創造壹種環境,創造老百姓與市場投資商接觸的壹個平臺,而不應該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村幹部

2009年11月6日淩晨,安徽鳳陽縣小崗村黨委第壹書記沈浩離世。胡錦濤在批示中,對他的去世表示沈痛悼念,對他的親屬和小崗村村民表示親切慰問。

壹名最基層的農村幹部,為什麽得到總書記如此的關註?

2009年11月6日淩晨,壹名普通的村幹部——安徽省鳳陽縣小崗村黨委第壹書記沈浩離世。得知消息,胡錦濤在批示中對沈浩的去世表示沈痛悼念,對沈浩的親屬和小崗村村民表示親切慰問。

壹名最基層的農村幹部,為什麽得到總書記如此的關註?記者走進小崗村,傾聽了壹名***產黨員、村幹部殫精竭慮為人民的感人故事……

2009年隆冬。壹場隆重的葬禮在小崗村舉行。幾天前,壹封在壹夜之間落滿67位小崗村農民紅手印的“請願書”遞到上級組織和家屬手中——請回沈浩同誌骨灰。壹塊高大的黑色墓碑被立了起來,上書:“小崗村黨委第壹書記沈浩同誌之墓”。

1978年初冬,小崗村十八條好漢冒著“坐牢殺頭”的風險按下的紅手印,掀開了中國改革的序幕。如今,那張“生死契約”已平靜地躺在中國國家博物館。31年後,樸實的小崗村人為請回壹位普通村幹部的忠魂,再次莊重地按下紅手印。

四、2006年,98個紅手印讓沈浩留任

2004年2月,沈浩被安徽省委組織部、省財政廳選派到小崗村擔任村黨委第壹書記。壹個多月,沈浩把全村108戶跑了兩遍,摸清了小崗的家底。

修路——沈浩幹了來小崗的第壹件大事。修路的日子,沈浩天天泡在工地上。3個多月後,路修好了。壹算賬,整整省了20萬元,全村勞動力每人掙了1000多元工錢。

不久,沈浩又幹了件大事——保護村集體財產。屬於村集體的20多間房屋被幾戶人家強占,多年無人敢過問。沈浩不怕難,敢碰硬,釘子戶終於被拔掉。

2005年秋天,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召開,胡錦濤在會上用20個字為新農村建設指明了方向:“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沈浩苦苦求索,從書本中找思路,從實踐中學範例,心中漸漸明朗:開發現代農業,發展旅遊業,招商引資發展村級工業。優質養殖示範區辦起來了,種植雙孢菇的創業大學生引進來了,小崗鋼構廠等企業也開始生產了,村民們的農家樂旅遊服務啟動了……沈浩還爭取到有關部門的支持,開辟了直通合肥的長途汽車線路,創安徽全省由壹個村發往省城班車的先例。2006年春節前,26戶住房比較困難的農民都住進了160平方米的兩層樓房。

三年任期壹瞬即至。2006年秋天,村民們壹合計,帶著壹封按下了98個紅手印的信找到省委組織部和財政廳,“小崗村人舍不得他,小崗村需要他,離不開沈浩……”最終,沈浩選擇了留下。

五、2009年秋,186個紅手印再留致富領路人

2008年9月30日,十七屆三中全會召開前,胡錦濤來到小崗村考察。當得知沈浩是由村民自發按手印留下來連任的村幹部時,總書記鼓勵沈浩說:“群眾擁護妳,這是對妳最大的褒獎!”沈浩在日記中寫道:“總書記到小崗來,對我們是榮譽,更是動力,小崗村是農村改革發源地,要不斷創新。”沈浩帶領村“兩委”班子,按照科學發展觀的要求,擬訂了小崗村新農村建設規劃。

小崗不僅要“輸血”,更要“造血”。2009年1月8日,小崗村與“美國GLG集團”、“從玉菜業”、“瑤海”、“天下壹碗”簽下四份投資大單。GLG集團要在小崗建農產品深加工產業園,項目馬上要開始建設,地面必須平整。時間只有5天,最大的難題是遷墳。4月12日,村“兩委”開會,挨家挨戶動員。4月14日,村幹部帶頭鋸樹、遷墳,第二天,村民們全動起來了,最多的壹家遷了12座祖墳。

204座祖墳在預定時間全部遷完。“大包幹”帶頭人、村委會副主任關友江說:“沈浩在小崗的6年,是村裏發展最快的6年,是大家受益最大的6年。”2008年,小崗村農民人均純收入達6600元,是2003年的2.87倍,比全縣農民人均純收入高出2000多元。

沈浩還有更遠的宏圖大願:完成小崗村新農村建設規劃;下屬農工商、物業管理、文化傳媒等幾大分支的小崗投資發展有限公司開始運作;小崗村要用3年時間爭取上市……

2009年秋天,第二個三年任期又要到了。想留,小崗村的父老鄉親讓他牽腸掛肚。想走,離家6年,太長了……90歲的老娘讓沈浩牽掛。第壹次決定留任後,沈浩就把女兒沈王壹送到了老家蕭縣讀寄宿中學,讓沈浩牽掛。妻子王曉勤盼望著夫妻早日團聚,不同意沈浩留任。沈浩耐心勸慰:“讓我再幹3年吧,讓大家富起來。”“沈書記!走,還是留?”紅手印,還是紅手印!186位小崗人要留住他們致富的領路人。 2009年冬天,67個紅手印把第壹書記永遠留下。

沈浩在去世前的10多天曾給人說,胸口最近總有點不舒服,哪天用B超檢查檢查。“心力疲倦、口幹舌燥、渾身無力、特別累……”這些詞在沈浩的日記裏頻繁出現。

2009年11月5日,沈浩陪同來小崗考察的三批客人。中午,略飲薄酒。下午3時許,累了幾天的沈浩說:“我回去睡會兒。”然而,這壹睡,他就再也沒有醒來。“讓沈書記留下吧!”小崗人這次下了決心。數以千計的群眾送別沈浩最後壹程。就在葬禮幾天前,壹封在壹夜之間落滿67位小崗村農民紅手印的“請願書”遞到上級組織和家屬手中——請回沈浩同誌骨灰。

小崗村的男女老少們迎候他們的沈浩書記。72歲的“大包幹”帶頭人嚴立坤拖著病軀,讓家人攙扶著,要看沈浩最後壹眼:“沈書記他人好、幹得也好,我要來送送他。”“孩子啊,我們接妳回家……”“大包幹”帶頭人嚴金昌記得曾在壹次會上問:“沈浩,妳給我們說個實話,到年底,妳還願意留下來嗎?”“只要大家歡迎我,我願意壹輩子留在小崗!”壹語成讖,卻在頃刻間應驗。

信念如山,真情不改,“紅手印”印證了妳對黨和人民的忠誠!

六、“蔫人出豹子”

小崗村幾十年來沒有發展起來的原因在哪裏?還不就是根子在幹部,沒有壹個真正好的帶頭人。所以,要敢於執行,不怕邪氣。———沈浩日記2005.10.1

沈浩給村裏的人的感覺是,不強悍,“蔫蔫的”,但當地有個說法———“蔫人出豹子”,老實人做出大事來,那是硬得很。

小崗村最難的事,不是村裏頭的路,而是連通鳳陽縣城之間的大路。修路前,縣城到小崗要繞行二十多公裏,顛簸近兩小時,下雨天更難走。修這麽長的壹條路,沒上千萬根本拿不下,於是修路這事就在當地成了“老虎”。

沈浩硬是要打這個老虎。他千磨萬磨,終於逮著個好機會,爭取到了上級的支持。京滬鐵路剛好通過他們這裏,修路搭橋得要火車停下來。鳳陽縣委書記馬占文回憶,沈浩為這事上了好幾趟北京,為了說服交通部與鐵道部,他還帶上幾名大包幹帶頭人做“活名片”,半年後,鐵道部終於下批條,在快速通道高架橋合龍時,京滬鐵路史無前例地停運40分鐘。2004年底,中央政府發布文件,宣告將增加對“三農”的投入。沈浩想盡千方百計,籌集資金,為全村122戶村民都蓋起了二層新房。“老機關”沈浩自己也在發生著靜悄悄的變化———在同事、財政廳辦公室副主任江永泓眼中,沈浩喜歡“拿娘家的”———整天在盤算著打財政廳裏的東西。每次回到廳裏,他就纏著服務中心主任,機關幾乎所有淘汰品都被他弄到了小崗,包括桌椅、垃圾桶、茶葉、壹次性紙杯……

壹位同事曾順路到小崗看看,他驚訝地發現這個在廳裏沈默呆滯的同事,在小崗村“充滿活力”,好像農民到了熟悉的莊稼地———沈浩在村裏隨意走走,遇到村民就拉呱(方言,聊天),把點著的煙嫻熟地卡在嘴皮與牙齒之間,邊抽邊拉呱;到人家裏串門,家裏女人趕緊搬椅子去時,他早已拍拍門檻的灰,壹屁股坐下了。

對於尚健在的12位大包幹帶頭人,沈浩打點得點滴不漏。村裏辦養豬場,他讓擅長養豬的嚴金昌當了場長;嚴學昌壹家想搞運輸,他去幫跑客運站許可證與無息貸款;小崗建新區,他給那位退了20間房的帶頭人優惠批了地;他連哄帶“騙”,強拉上兩位有矛盾的帶頭人壹起吃飯喝酒,這壹“奇觀”讓鳳陽縣領導驚嘆,“沈浩,妳行啊!”作家溫躍淵說:“沈浩來小崗是來對了,這裏才是他施展才華的福地。”

七、“種草幹部”和“植樹幹部”

我總是想小崗村這是壹塊金字招牌,二十多年都沒能發展起來,這次我來對他們來說又是壹次機遇……———沈浩日記2006.12.1

小崗與南街村、華西村、大寨村等列居“中國十大名村”,沈浩卻高興不起來,他曾對溫躍淵說,“論經濟實力,小崗在全國恐怕要排在150名之後。”有人曾將下派幹部形象地喻為兩類,壹是“種草”幹部,但求立竿見影;壹是“植樹”幹部,著眼長遠發展。沈浩始終考慮用“植樹”的方式改變有改革基因的小崗村———“銘記改革的最好方式是深化改革”。

2006年,沈浩帶大包幹帶頭人到大寨、南街、華西等名村考察。回來後,他很興奮地跟幾個帶頭人商量,效仿南街模式,辦“農業合作農場”,即將全村土地收為集體所有,規模經營,農民享受年底分紅。

壹年後,沈浩任期結束,當年被評為省優秀下派幹部,並被省財政廳提為副處。幾個大包幹帶頭人以當年摁手印的方式,向省委組織部申請留下沈浩。嚴宏昌是發起人,他說這是順應民心,“能給小崗帶來這麽多好處,能獲得80%村民的擁護,沈浩是第壹人。”沈浩留了下來,妻子王曉勤氣壞了,她回憶說:“他知道我很生氣,拼命勸我,回省財政廳也就當個副處,在小崗當壹把手,帶勁多了!”下壹個任期,沈浩開始排除眾議招商引資,要辦企業,不但要辦,還要辦大,辦成區域中心、全國中心。“不能讓小崗這塊金字牌子白白浪費了。”他在日記中寫道。

沈浩越來越頻繁地在外面忙招商引資。這名副處級村官,自然無法避免中國基層幹部“幹酒引鳳”的場面規則。

沈浩酒量不小,但他的真誠和熱切,更讓人難以推辭。

每次出去商務談判,沈浩總是穿得西裝革履,從不遲到。壹天晚上六點,對方臨時和他約在距小崗村10公裏之外的地方,七點見面。當時,沈浩正在吃飯,匆匆扒了幾口,開車就走,提前兩分鐘出現在客商面前,當晚,雙方達成合作意向。

截至2009年,美國生產高端甜菊糖、燕麥片等產品的GLG集團已在小崗落戶,計劃投資15億元人民幣;廣東從玉菜業也與小崗簽署協議;此外,全國村官培訓中心與配套酒店也在洽談之中。

八、生前最後壹個月

我為小崗村用我最黃金的歲月,做了我應有的貢獻,今天發生的壹切,讓我感到較困難耐,但我甘願擔當……———沈浩日記2009.10

去世前壹個月,沈浩陷入來小崗後的最大危機。GLG在小崗征地4300畝,土地每畝壹次性補貼壹萬二千四百元,征地加遷祖墳,須在十天之內完成。壹些村民有疑慮,紛紛找沈浩質問,有人甚至在地裏睡,不讓推土機過。

據壹些村民回憶,沈浩走家串戶做工作,喉嚨嘶啞地喊,壹定要讓企業優先解決小崗人的就業問題,爭取小崗獲得企業股份,為村民謀福利。“當時大家被怔住了,就算沈書記做不到,我們也不忍心,他多不容易啊!”壹村民說。

那段時間,沈浩曾在日記裏用超大字體寫道,“我為小崗村用我最黃金的歲月,做了我應有的貢獻,今天發生的壹切,讓我感到焦困難耐,但我甘願擔當……”村民關正銀說,支書不是神仙,並非全能,他哭過幾次,哭完又投入工作中,生前最後壹個月,“腦袋壹直崩得緊緊的,走路也在想問題”。

土地征用與祖墳遷移如期完成,GLG答應沈浩,企業全面啟動後,招工優先考慮小崗人,尤其是失地農民;同意將企業上市後30%的股份分給小崗。

征地風波後,沈浩第二任期即將結束,大包幹帶頭人再次集體摁手印挽留沈浩,這回摁下的手印升至186個。

村民們看得出,沈浩也想留,但來自家庭的壓力巨大。10月6日,他曾帶妻子王曉勤到小崗參觀,興致勃勃地向她介紹,“看!這是我修的路,還有那廣場、那村委會。那塊空地,以後將是壹家大企業!”可王曉勤不看,連車都沒下,她明白丈夫的意思,“只要我松口附和他,他就會得寸進尺說服我,讓他留下。”每次通電話,王曉勤都會聽到丈夫興高采烈地“吹噓”自己在小崗幹得怎麽好,她卻聽得來氣,這不是她想看到的“進步”,且沈浩最後的三年,在家的時間不到20天,這叫什麽日子?

六年來,唯壹壹次讓她激動的是在《新聞聯播》上看到丈夫和總書記站在壹起的畫面。絕大多數時候,她總在女兒面前“臭”他,“不好好學習,考名校,以後只能混成妳爸這樣。”沈浩尷尬地笑笑,說,“妳不懂……”女兒沈王壹眼中的爸爸陌生而不解人情,她不明白爸爸在小崗怎麽就那麽能幹那麽受歡迎。爸爸難得回家壹次陪她,卻是饒有興致地帶著她去看革命烈士紀念館;爸爸去美國考察,給她買了雙耐克鞋,鞋子竟然是39碼的。

還有壹次,父親到蕭縣的寄宿制中學看她,由於工作原因晚到了,看女兒壹直悶悶不樂,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突然在草坪上笨笨地翻了幾個跟鬥。

沈浩的死很突然,2009年11月5日,沈浩接待了三批來考察合作的客人,下午三點多才休息。回去後,睡下就沒再起來。

王曉勤在整理丈夫的日記時,發現了丈夫的許多“秘密”———沈浩幾次被打,卻從沒告訴過她,他跟她說的從來都是“妳丈夫怎麽怎麽能幹”;沈浩為村裏的開銷墊付了23萬多元,至今沒有報銷;沈浩為村裏壹位孤寡老人支付了幾千塊醫療費,還為他修房子;沈浩多次給村裏的困難戶送錢,壹次就是600、1000……

這讓前來收拾遺物的妻子既心疼又傷心,“他連自己都不要了,整個人都融到小崗去了。”沈浩死前不久,她曾下過“死令”,再留小崗,這輩子也別想回來了!丈夫笑呵呵地說,好好。

壹語成讖,他真的沒再回來。

九、沈浩的另壹面

采訪沈浩的妻子王曉勤是最讓我意外的。此前在小崗,所見所談都是沈浩的好與偉大。村民關正銀與我聊天壹個多小時中,還三度落淚,說沈浩“什麽都好,壹點恨頭都不給人留”,如今走了,“村子空蕩蕩的,心裏也空蕩蕩的”。

在合肥集體采訪王曉勤時,這個心直口快、直接得有些刻薄的女子當著眾記者的面埋怨丈夫———六年了,他回家的時間有多少?尤其是後三年,回家時間不到二十天。

他心裏裝得下小崗,怎麽就裝不下我們母女倆?

他在小崗受人愛戴、做得好有什麽用?還不是壹個鄉下幹部?

他腦子到底是怎麽想的?家庭環境那麽好,住得那麽舒服,也不缺錢,他偏偏要到那個黑乎乎的地方住六年!

王曉勤的數落沒有邏輯,想到哪說到哪,邊說邊不停地掉眼淚。在坐的記者,包括我,也被感染得不停地擦眼睛。在她數落完沈浩,記者提問時間時,前兩分鐘竟無壹人回過神來提問題。

其時,在被這個場面感染之余,壹種交織著意外、同情甚至些許反感的復雜情緒在我心底翻騰。這絕不是壹個典型的“典型人物”的妻子形象———溫柔、寬容、隱忍與理解。王曉勤不能完全理解沈浩對小崗的付出與理想。

那麽,小崗之外的“完人”沈浩,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他為什麽要執著於那個在妻子看來卑微得不值壹提的理想?

私底下,我提出去她家,王曉勤爽快的同意了。

沈浩的家處於合肥市市中心,黃金地段。

她帶我上樓去看沈浩的書房。這是家裏最大的屋子,門是兩扇對開的。房間設計很別致,房間從右至左依次是高及天花板的書櫃、書桌、床、浴缸。

“這都是沈浩自己設計的,”王曉勤說,“他以前是個很有生活品位的人,到了小崗,又變回農民了。”坦白說,我對“城市人”沈浩的品位確實很吃驚,在村民眼裏的“農村人”沈浩,拍拍門檻上的土,直接就往地上坐;餓了、渴了,順手拿起桌上吃喝到壹半的碗杯,草草地往嘴裏扒;對村民遞過來兩塊錢壹包的煙,總是樂呵呵地抽壹支,吧嗒吧嗒地抽起來,邊抽還能邊說話,絕不掉下來,像小崗人壹樣……

王曉勤掀開床罩讓我看下面的床墊與電熱毯。在小崗沈浩的宿舍,我也曾做過這樣的舉動,下面沒有電熱毯。

我告訴她,她又開始哭起來,“我以前也過過苦日子,可現在過得舒服了,讓我回到從前,再也不可能了。可沈浩怎麽能夠,從富到窮,和從窮到富壹樣容易呢?而且,我看他是徹底融進去了……”我看著這個極真實的中年女子,無厘頭地想起那部熱播全國的電視劇《潛伏》,余則成起初為了戀人投奔***產黨,卻被分配與壹個完全誌不相投的陌生女子假扮夫妻十余年,周旋於上司、同事、情報、“妻子”、豪華生活與誘惑之間,鬥誌不移、理想始終。

拿沈浩與余則成相比的確有些無厘頭,以王曉勤聯想到翠平更是有所不敬。但是,沈浩與余則成有壹點是完全壹致的,那便是對自己所選的事業與信仰的忠誠。他們各自身邊戲劇性的反差與沖突,更豐富、凸顯了他們內心信仰的強大與堅貞。

做人如斯,不得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