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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取消的演出·奧庫紮瓦》原文|讀後感|賞析

作品提要

我是萬萬奇,出生於阿爾巴特街。我的父母是格魯吉亞 *** 領導人。我的周圍生活著各種各樣的人。這些人,大多是我的長輩。雖然他們都是我的祖父的後代,卻性格各異,對人生有截然不同的選擇。

在很長的壹段時間裏,我和姨母西爾維婭生活在壹起。她註重實際,對大家庭有著強烈的責任感。和我那熱衷於革命的父母不同,她對革命活動不感興趣。她富有生存智慧,善於經營生活,使得我們整個大家族得以延續和保全;而我的父母是硝煙彌漫時代具有 *** 的革命者,他們的人生演出是如此輝煌奪目,但卻在落寞中謝幕。

長大之後,我無比懷念童年的美好時光——我睿智憂郁的外祖父、我祥和可親的老保姆、我青梅竹馬的鄰家女孩……我希望大家永遠像親人壹樣相親相愛地生活在壹起,沒有階級之分,沒有貧富之別。但是由於戰亂,我們不得不各走自己的命運之路。

作品選錄

外婆身上有壹種和阿庫琳娜·伊萬諾芙娜相近的東西: 溫和、寬厚、低低的聲調,甚至在給他系圍巾時,手上也散發著同樣的黃油炒洋蔥味。在黃昏灰暗的窗戶邊,萬萬奇壹眼就能認出她那圓圓的身影。

與保姆的分別是遺憾的。與決定離開的卡明斯基壹家告別同樣遺憾。壹種已經習慣的東西坍塌了。也許就是從這時,喪失——這種悲哀的、不可遏制的旋律便開始響起: 它壹個接著壹個,壹樁接著壹樁,發生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快……這個旋律從此開始伴隨他的壹生。它那不清晰的伴音被淹沒在日常生活當中,又沈積到了他的記憶、內心和靈魂的深處。他經常想到這壹切,這旋律在充盈著他的整個存在,沒有它的伴隨,生活似乎就無法進行下去了。

要證明這壹點,我們需要閃過五十九年的時間。按住這塊時間的巨石,我能夠特別清晰地聽見那喪失的旋律。那敲擊心靈的樂器還在莊嚴地演奏著,並且十分激烈——那是鑼鼓和鈸的聲音,也十分刺耳——那是古提琴和小提琴的聲音。我的那些已經死去的和現在仍活著的親人們的聲音也糅合進了這令人神魂顛倒的頌歌之中。沒有歌詞。只有連綿不斷、永無休止的嘆息。

無情歲月的苦難征兆從來沒有繞我而行,在最初的時日,它曾出現在我的日常生活中: 壹次、兩次、三次……喪失、失去、消逝……名字、外貌、個性。而現在,當它越來越多時,我會戰栗壹下,驚呼壹聲,雖然還沒見到深淵,但在最近的這次轉折中,我已經聞到了它的氣息。

外婆不去教堂,白色的教堂於是停留在了萬萬奇記憶的畫面當中。不過,外婆也不像媽媽壹樣是個無神論者。她只在有的時候會提到上帝,但都像是不經意地或無意識地,對媽媽氣勢洶洶的指責,她常會溫和地責備幾句,而媽媽只是報之以偷偷的壹笑。

外婆有五個女兒: 西爾維婭、格阿爾、阿什罕、阿娜依達、西拉奴什和兒子拉菲克。十六歲時,她嫁了壹個很不錯的細木工斯捷潘。他姓納班江,也就是鐵匠的意思。按俄語的叫法就是庫茲涅佐夫。瑪麗婭嫁給他的時候遇到了很多麻煩,因為她是個小商販的女兒,雖然家境不很富裕,但到底是和普通人家不同的。而未婚夫雖然漂亮,可終究是個細木工。父親氣壞了。外婆是哭著出嫁的。斯捷潘(這已經是亞美尼亞的斯捷潘了)當時攥著拳頭,咬緊牙關在她的窗下站到了天亮。最後,命運之門終於向他們打開了。他們走了進去,沒有左顧右盼,沒有去看別人家的生活,也不羨慕任何人,只是想著自己的事,感覺著自己就是最高的存在。在他們的生活旋律裏,沒有任何突如其來的內容,他們的生活方式是傳統和大家習以為常的: 瑪麗婭少言寡語,面帶微笑,溫順可人;斯捷潘呢,嚴厲,穩重,暴躁,但有時又會突然間變成壹個溫柔、獻媚和不記仇的人。生氣的時候,他逼視著自己年輕的妻子,壹張漂亮而嚴肅的臉變得通紅:“妳怎麽能這樣,瑪露霞?!壹切都完了!壹切都被搞糟了!無法挽回了!……”她在他面前微微地顫抖著,咬著牙,還是那麽亭亭玉立,但卻無助,只在勉強地保持著鎮靜。她出神地看著自己那雙從長裙的下擺裏露出來的家居便鞋,嘴裏自言自語地數著:“壹、二、三、四……”就這樣壹直數到十。當她數到十的時候,他開始平靜下來,蔫了,眼睛看著窗外。這時候她就會像是隨便地低聲問壹句:“斯捷潘,是不是該餵牛了?”“當然,瑪露霞。”他像往常壹樣平和地答道,說完後朝牛棚走去。

大女兒西爾維婭,就是西爾瓦。她像媽媽壹樣長得漂亮而勻稱,但她的暴躁和專橫像爸爸。在她身上,天真的大眼睛、柔弱的肩膀與易怒和倔犟的個性非常奇特地結合在了壹起: 壹會兒是靜靜的、熱情的和普通的話語,壹會兒是用小販的那種聲調突如其來地尖叫壹聲,壹會兒是表示歉疚的嘟噥和紅紅的兩頰,壹會兒又用慌亂的動作去掩飾和遮蓋自己的過錯並且因為這個過錯而乞求人們的原諒。在這個大女兒身上,還有壹個特別之處,那就是: 清醒的理性、很強的生活能力以及對浪漫的絕對排斥。

她是個執著和目標明確的成年人。她把自己的使命理解得具體而又準確。兒童的遊戲對她來說是從來沒有過的,傷感的少女時代也與她擦肩而過,在她二十四歲時,正是經濟崩潰和國內戰爭時期,她突然間成了家庭的主心骨,在她的堅強面前,驚惶而不知所措的父母都會安靜下來。她在支持俄羅斯的亞美尼亞協會工作,果斷地嫁給了壹個並不年輕但成就卓著的醫生,他迷戀上了她的美貌、堅強的個性、考慮問題的深刻、壹目了然的未來和腳踏實地的實幹精神。當父親懷疑她的選擇而在反復思考時,她先是對著父親大喝壹聲,隨即又立刻帶上迷人的微笑擁抱他去了。

她不愛自己的丈夫,但她尊敬和欣賞他,不會打擊他的自尊,讓他感到被她控制是壹種幸福。就這樣,她意外而盡責地生下了女兒露伊薩和柳裏婭。總而言之,她身上的壹切,行為也好,預見也好,她的生活智慧是如此的非凡和恰到好處,這使許多想在生活藝術上和她比個高低的人不得不遭受到致命的失敗。她對社會活動的 *** 簡直令人不可思議。她會把它當成玩偶遊戲。白軍和紅軍對她來說是壹樣地無趣,對於他們向同胞的大肆煽動,她表現出了十分的冷漠。“我從來不玩木偶遊戲。”她這麽回答別人不依不饒的追問。但在實際生活中,她擅長處理壹切,不論遇到什麽樣的情況。這壹點讓她獲得了她的親朋好友們的壹片贊嘆。他們會說:“去問西爾瓦吧,問問西爾瓦,讓西爾瓦來決定。”誰也不曾見過她像軟弱無力的平凡人那樣在深夜裏哭泣,即使看見了,大家也會認為,那只是她消耗 *** 和表達強烈意誌的方式而已。

阿娜依達在少年時死於傷寒。

格阿爾生得勻稱、漂亮,常常帶著笑臉,很愛幹凈,對父母絕對地服從。她嫁給了壹個上了年紀的醫生。這位年輕而有魅力的亞美尼亞小姐令他著迷,雖然她出身在普通的家庭,但這家庭是正常的和有高尚道德水準的。格阿爾的理想只是過壹種安穩的家庭生活和兒女成群,所以她從玩玩具的孩提時代就直接地進入了這個新的生活圈子,有些不知不覺地、自然地就把遊戲裏的背景換成了活生生的、讓人提心吊膽的場面。她從母親那裏繼承了溫柔與對人的細致體貼,雖然這在媽媽身上是天生的表現,而在她來說,卻成了壹種生活的需要,就如同要把美景繪在硬紙板上那麽別扭。與母親不同,她不是簡單地以愛來敬奉上帝,而是完成自己並不那麽清楚地意識到的對自然的義務……所以,如果大姐西爾瓦讓人聯想到的是篝火和能夠點燃與照亮壹切的、燒得呼呼直響的火焰,那麽,格阿爾就像是壹支蠟燭,在它發出的劈劈啪啪的聲中,我們時常能聽到壹些抱怨、對家庭瑣事的惱怒和對他人的指責。

阿什罕出生在世紀初,她好像在等待著具有正統思想的上個世紀很好地結束,在那個世紀裏,諸如榮譽、良心和高尚這些概念還不過時。當然,她也等到了,並且帶著人們還沒有清楚認識的壹些新品質被上帝送到了這個世界。父母借用了壹個古亞美尼亞女皇的名字為她命名,這對正統思想似乎是壹種諷刺。阿什罕長著深色的頭發,迷離的褐色眼睛,鄙視木偶遊戲的愛好,和鄰裏的男孩子們爬遍了周圍的樹,她身上揣著彈弓,崇拜大姐西爾維婭的堅強意誌,崇拜媽媽和父親,隨時準備著自我犧牲: 無論是早上,還是晚上或深夜。爬完樹和與小男孩們說夠了話以後,她又會變得沈靜起來,像是在積聚被消耗掉的語言;坐在書前或者是離開書本的時候,她在註視自己的前方,似乎正在看著自己可怕的未來。

女皇的名字在實際生活中已經黯淡無光了,它失去了它最初的含義。它因她而有了特殊的意義。現在,壹個梯弗裏斯市郊的亞美尼亞小丫頭擁有這個名字,格魯吉亞的太陽暖洋洋地照在她的身上,她飽飽地呼吸著這塊土地的香味,滿耳朵裏充滿了帶喉音的卡爾特利話的音律……而來自俄羅斯那頑皮的風兒,從克列斯托維山口那邊吹了過來。

格阿爾漂亮而又不知所措地微笑著,對周圍的生活毫無知覺。她在準備生孩子。這是頭壹次。丈夫那張神情專註的臉占據了她的整個世界。

在沒有任何先兆的意外之中,阿什罕不再熱衷於爬樹了,她甚至收拾起彈弓,開始沈浸在了某些謎壹樣的小書裏,過上了政治圈子裏那種愉快而又危險的日子。這種事情在那時曾經很多,她總是忙得暈頭轉向的。她會因為壹個不經意而發生的事件激動,睜著她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吞咽著有關自由、平等和博愛的辭藻華麗的格言,以備今後使用。舊世界需要破壞,她已拋開了彈弓,並準備好拿起真正的武器,為消滅舊世界而獻出自己的生命。

命運的安排是多麽的奇特啊!實際上,它已經預見到了這壹切,這壹切早已被安排好了,而我們卻以為壹切似乎偶然,幸福與不幸是常有的事,而我們的任務是學會避開後者和享受前者。

此時,大家正坐在壹起吃晚飯。桌子的上座是斯捷潘,緊接著是帶丈夫回家做客的西爾維婭,然後是格阿爾和她丈夫,後面是棕紅色頭發和藍眼睛的拉菲克、小西拉奴什,也就是西羅。瑪麗婭在爐子與桌子間來回奔忙著。饞人的多爾瑪冒著熱氣,緋紅色的卡赫齊亞葡萄酒,羊奶酪和氣味芳香的綠葉蔬菜,還有熱騰騰的扁形白面包。窗外,南方黃昏的天空漸漸發青轉暗。煤油燈亮起來了。

門壹下子被推開,阿什罕進來了。她面色蒼白,目光黯淡,只是唇間還留著壹絲慌亂的微笑。

斯捷潘十分擔心,這從他那張紅紅的、長著胡子的臉上能明顯地看出來。格阿爾什麽也不清楚,除了她自己的事情,她什麽也不想去弄明白。西爾維婭什麽都明白,但她在責備妹妹的同時也欣賞她。大家壹言不發。

當沈默使大家都無法忍受的時候,阿什罕大聲地吸了口氣。

“警察在追我們,”她看著眼前的空盤子招認了,“我們跑掉了。”

“警察為什麽去追妳們?”斯捷潘厲聲地問道。

“我們到處貼了傳單。”女兒承認道。

斯捷潘壹拳打在桌子上。桌上的碗碟晃起來。瑪麗婭哆嗦了壹下,但沒有說話。

阿什罕沒吭聲。她不想說話。她也沒有害怕。在她眼前出現的是印刷質量很差的傳單,上面寫的是她認識不多的俄語。只有幾個詞她很清楚:“自由”、“階級鬥爭”、“資本家必亡!”

“妳怎麽了,瘋了嗎?”西爾維婭問,“妳想讓他們把我們全家都抓走嗎?妳想幹什麽?”

“她想讓我用皮帶狠狠地揍她壹頓。”斯捷潘說,他知道自己不會這樣做。

“別生氣,爸爸,”西爾維婭說,“讓她自己告訴大家,她到底想怎麽樣,說呀!”

“讓人們得到自由。”阿什罕直截了當地說。

“讓什麽人?!讓哪些人?哪些?他們在哪裏?!”姐姐大聲嚷嚷道。

“讓全體勞動人民。”阿什罕執拗地說。

大家都沒吭聲。棕紅色頭發的拉菲克張著大嘴,看著犯了錯誤的姐姐。小西羅用面包捏了個小鳥。

“那好,”西爾維婭說,“妳問過他們想要嗎?”

“那為什麽有的人富,有的人窮呢?!”阿什罕嘟噥了壹句,眼睛瞇著,“為什麽有的人過得好,有的人過得差呢?!這就是剝削,難道不是嗎?”

“的確是這樣,”西爾維婭有些不知所措地想,“在富人裏也有好多惡棍。”她立刻想起了自己所熟悉的圈子裏的壹些惡劣的事情,但轉念壹想,在窮人中間也有惡棍啊。

“怎麽,不是嗎?!”阿什罕大聲說道,眼睛瞇得更緊了。

“閉嘴!”斯捷潘說,“壹個十六歲的姑娘該想什麽呢?”

“想愛情。”格阿爾迷人地笑著說道。

斯捷潘傷心地想,女皇的名字應該給西爾維婭才對,他對自己年輕時不懂得歷史而有些遺憾。

“社會不公正的犧牲品……”阿什罕又嘟囔道。

“這是無知的結果。”西爾維婭的丈夫說。

“噯……怎麽無知了?”斯捷潘有點不服,“她到底也是讀過壹些書的吧。”

阿什罕在盤子跟前就哭了起來。

……九十年代,也就是二十世紀末,伊萬·伊萬內奇依自己的經驗已經很難想象這壹切了。他無法想象,在1919年,十六歲的阿什罕,也就是即將結束自己少年時代的母親還在桌前號啕大哭,而現在,她已經被他安葬在瓦岡科夫斯基公墓了。他也無法想象,在這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麽事情。他想象出了她那張哭泣的、充滿絕望的臉,想象出她怎樣把嘴唇咬得發白,想象出她含著的眼淚中所閃現出來的意義復雜而又難以遏制和致命的東西。他還能夠想象出,很現實的西爾維婭是怎樣睜大了眼睛,對自己這個倔強的妹妹反復地在說:“不能,不能,阿什罕!……我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我們全家擔心,也為妳,小傻瓜!……放棄這個政治吧!……妳為什麽這麽倔,傻瓜?!”四十歲的瑪麗婭,就是我的外婆,也哭起來,她撫摸著自己的這個野丫頭,帶著壹種無望的痛苦和悲哀不停地說:“別哭,不行啊,聽西爾維婭的話吧,我的幸福,我的快樂……”

在另壹個時刻,在梯弗裏斯的夜幕中,亞美尼亞的斯捷潘在燈下捋了捋自己三英寸長的胡須,溫和而關心地詢問著自己那個正在哭泣的女兒阿什罕:

“像我也是幹活的人,對吧?我是壹個勞動者,對不對?我在做著自己的事情吧?說呀,說呀!”

她壹邊擦著眼淚壹邊點著頭。

“我整天都在工作,”斯捷潘接著說,“晚上做雕著鸛的櫃子。妳喜歡嗎?……我讓妳吃飽,讓妳穿暖……我還養著條母牛……對不對?我想什麽,就做什麽,對不對?”

“對。”阿什罕回答道。

他停頓了壹下,看看桌子周圍靜下來的家人,把嗓音放得更低:

“我需要什麽自由呢?告訴我,我的寶貝,我要什麽樣的自由呢?”

她看了看父親,眉頭皺得更緊,這似乎說明她對迷途的父親絕對沒有懷疑,只是在她那發熱的腦袋瓜裏還缺乏些常識性的論據。

“我還需要什麽樣的自由?”斯捷潘問桌前在座的各位。

格阿爾的丈夫溫和地笑了起來。斯捷潘的臉變得通紅。瑪麗婭趕緊說:

“他們還小,對不對?他們做事不會掂量。”說完這話她深深地吸了口氣……

(林立、唐敬傑 譯)

註釋:

類似肉餡菜卷的壹道肉菜,只是用葡萄葉代替了白菜葉。

原文為亞美尼亞語。

賞析

這是壹首自傳式家庭史詩。作品描述了父輩轟轟烈烈的革命活動及祖孫三代人在風雲變幻的戰爭年代中真實的生存狀況。

小說取名為“被取消的演出”,寓意深遠。壹方面,父輩的革命活動,可謂是壹場輝煌的人生演出,然而這場演出的結局卻是革命的失敗和父母的死亡。從演出的結局來看,它的確有被取消的必要。另壹方面,除了演出的親歷者(主人公的父母及其他革命者)態度狂熱還畢生熱衷於此以外,演出的旁觀者(包括主人公)無不對這場演出表現出極大的質疑。

主人公的外祖父斯捷潘無疑是目光最為犀利的智者。早在半個世紀之前,他就已看到了自己的後裔將會發生的悲劇。在他看來,“建造天堂”原是上帝的事情,後輩們過分自信地急於構建人間理想國的行為壹定會受到無法逃避的報應。所以,他希望以東正教的人道主義去引導孩子們——那些迷途的羔羊。可以說,在以斯捷潘為代表的老壹輩人身上,我們看到了俄羅斯傳統文化的靈光: 強烈的人道主義和東正教救世思想。

另壹位質疑者,是主人公的姨母西爾維婭。她直覺敏銳,精明強幹,非常具有家庭責任感。在她剛剛24歲的時候,就成了整個大家庭的主心骨、父母親最為得力的助手。她熟諳生存的藝術,將壹切在“革命浪漫主義者”看來毫無光彩的、單調乏味的生活瑣事處理得井井有條。在國內戰爭激烈的年代,她靠自己的聰明才智生存下來,並保護了壹大家子人。

在她看來,狂熱地投入革命運動,是壹種無聊的玩偶遊戲。有序地生活是她永遠執著的目標。她把革命者當成“絕對的傻瓜”。因為正是他們發動的暴動,打破了生活的平安。

主人公萬萬奇也是壹個質疑者。在萬萬奇看來,父親的出現永遠是個不可預見的奇跡,總是忽然而來,又轉瞬即逝,最終將其遺留在分離的孤獨中。

在孩子的眼中,革命的父母親像是被放置在奧林匹斯山上的、周身圍滿祥雲的神祇,縹緲而無法觸及,遙遠而不可親近。他們常流露出驚惶的微笑、憂郁的神色和神經質般的專註,他們常常情緒激動,因無助而痛苦。在萬萬奇看來,他們的確是醉了,因為他們喝了“革命”烈酒!

可是,父母那種“為了崇高的目的和以後美好的生活,壹切的手段都是必要的”和“為了壹些人的生存就要消滅另壹些人”的觀點,與萬萬奇從小從祖父母那兒受到的教育是背道而馳的。

作家具有高超嫻熟的語言技巧,善於通過通俗自然的語言、細膩傳神的描繪,向讀者傳達真實感受。比如,選文中描繪萬萬奇的姨母西爾維婭,面臨父親對她的婚姻選擇懷疑時的反應,就非常有意思。作者寫道:“她先是對著父親大喝壹聲,隨即又立刻帶上迷人的微笑擁抱他去了。”“大喝壹聲”是有主見的女孩面對父母幹涉時的第壹反應,而隨即態度突轉,充分表現了她臨危不懼的鎮定和圓通豁達的性情。

選文中描述母親阿什罕在外“闖了大禍”回來,召開家庭會議的場面描寫也極為精彩。全場的氣氛,由最初的緊張壓抑到大家無法忍受長久沈默而突然爆發,由炸開了鍋壹般的各抒己見和激烈交鋒到最後阿什罕孩子般的失聲痛哭。 *** 叠起,跌宕起伏,不禁令人拍案叫絕!

在人物形象方面,作者還成功塑造了兩個傳奇女性: 母親阿什罕和姨母西爾維婭。這是兩個女人: 壹個理智,壹個感性;壹個冷靜,壹個狂熱。她們秉性不同,愛好不同,人生理想不同,卻互相欣賞,彼此支撐,肝膽相照!她們彼此依存,否則生命絕不會如此絢爛!

(孫 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