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塑性記憶》(《Plastic Memories》,プラメモ)是個人非常喜歡的壹部動畫,我認為也是很有特點的壹部動畫。
它的設定是簡單與實際的。人的壽命被限制到小時,並且無論如何我們都得接受這樣壹條紅線。妳奔走著,希望能出現以各種方式延續人的生命的奇跡,但是無濟於事。問題是:反正都要死了,反正死了之後記憶都要被清除,壹切感情都要被清除,為什麽還要活出精彩?
放在自己身上,妳清楚地知道,壹切壹切的情感、回憶、感情紐帶,都是有著明確的最後期限,不可能是永恒的。無論快樂的事,傷心的事,最終只會變成虛無。即使如此,妳還要創造它們嗎?(第10話)放在他人身上,妳明白:與妳有著感情聯系的那個人走了,妳會接受與他有關的壹切故事嗎?妳會認為這壹切都是真實發生的嗎?(第4話)
所以,去除掉可能會讓人吐槽的有壹些誇張的(特別是第5話的)設定,去除掉壹些無趣的所謂家庭喜劇,全篇的主基調是這樣壹個極真實、極簡的設定。作者並不打算討論其它問題,加上確實作者喜劇功力的確不敢恭維,全篇顯得挺空洞,當然這也是プラメモ最大的弊端。然而,在比較平淡的情節當中,更顯這部作品的真實。
先不提人去世這樣的比較悲傷的事情。每壹次旅遊結束,看完了壹本書,完結了壹部動漫,我都有這樣的虛無感,而其中的代表性就是去年畢業旅行,在經棚看到的夢幻之夜,包括在上海的那個開心的晚上,壹年後的現在已經因為μ's活動的中止,以及可能極少再有機會碰到熄著燈的軟臥車廂外滿月雪景,這樣的記憶也變得有些支離破碎,甚至讓人懷疑他們曾經發生過的真實性。
那時的快樂,因為那些場景已經不在我的身邊,記憶也漸漸遠去。回過頭來,現在我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大學生而已。既然如此,還有必要創造那些快樂的回憶嗎?從現在的視點上看,這樣的旅行似乎是「花了錢,花了精力,但是對未來的事情卻完全不討好」的壹類行為。壹切創造回憶的事情,壹切讓人享受的事情,似乎都歸於這類。
把“場景離開了”推廣到“朝夕相處的夥伴離開了”,以艾拉的口吻質問道「回憶究竟是給人帶來幸福的還是痛苦的?」
而這就是《可塑性記憶》唯壹的主題。非常現實,也非常貼近我們生活的主題。
然而很明顯,《可塑性記憶》不僅只停留於讓人壓抑的壽命設定,其包裝上亦有相當獨特與出彩的地方。從艾拉的機器人特色、摩天輪與遊樂園、日記與鑰匙扣,以及回收業務等近未來科幻題材包裝,都從壹開始就定下了比較歡樂和明快的基調。而這其中的亮點就是用遊樂園壹天裏人們的心情,概述、類比人們壹生的心態變化——天真無邪到開始變得焦急、浮躁,接著疲憊、略顯寂寞,最後接納自己的壹生,把壽命這壹本來十分嚴肅的話題,作了十分童話而且出眾的包裝。
試圖表現「回憶是真實的,幸福是真實的,即使那是曾經擁有過的。」這壹主題的《可塑性記憶》,在全篇後端著重為艾拉和司創造壹系列小而甜的幸福回憶,直到最後壹刻。而毫無疑問,遊樂園與摩天輪的包裝,讓最後壹刻童話般的幸福推到了極端情況。雖然帶著無可避免的寂寞,但是兩個人還是鬧到了最後壹刻。艾拉甚至讓自己沈睡在了最幸福、最快樂、最閃耀的地方,當然也是最充滿回憶的地方。也許生命的高光時刻,每個人的解讀有不同,但是對於艾拉來說那就是遊樂園,看著許許多多人的笑顏的時刻,與司登上只有兩個人的摩天輪的時刻。這也確實是這部作品閃耀到我的地方。
在這樣童話般的包裝中,有難以回避的真實。《可塑性記憶》滿足了觀眾對艾拉的幸福幾乎壹切的期待,制作了從劣質到閃耀等不同等級的壹切愛情喜劇,妳甚至很難找到說要做什麽艾拉才能更幸福。看《可塑性記憶》我用了五周來“追”。追番的時候,我都在掛念著壹個又壹個小要求,小期望。艾拉請寫日記吧,艾拉去看煙花吧,艾拉請妳去接受妳應得的這些開心的回憶吧。請務必再好好去壹次遊樂園,好好坐壹趟摩天輪吧。請務必在這擁有著最棒回憶的地方告別吧。就好像我自己的壹個個小小期望得到實現壹樣,最後艾拉真的有這麽幸福的結局,五周以來壹切美好的期待就這樣在第10~13話中壹壹成真,那種感覺是夢幻般的,是從未有過的感覺,全部的壹切盼望壹個個實現的感覺,總之幸福感滿盈。
只有唯壹壹點,壽命這壹件事是絕對的紅線,不可商量。結局已是完美,無可挑剔的完美,然而完美卻還是虐,撕心裂肺地虐。妳總繞不開生命期限的根本設定,這是最根本的自然規律,無可挽回且我認為也不應當發生改變。
而就算知道這壹點,在面對離別時,人類還是痛苦,這是人的本性,是感情之根。面對無可變化的人的本性,第8話給出了積極的人生態度:就算知道這樣的壽命,就算知道終究有離別,還是不後悔地要來創造美好的記憶。
沒有幻靈和異世界,也沒有KEY社常用的「光玉」,「希望」等奇幻包裝,讓誰起死回生,或者讓誰註定突然消失。童話般地包裝在近未來世界下,《可塑性記憶》並非壹個有著明顯懸念的故事,從壹開始,所有人就基本或多或少猜得到結局。然而,它獨特的敘述手段,正慢慢講述著壹個大家都明白的小小溫暖。
在敘事手段上,プラメモ時而有著自己做得非常出色的地方,而這其中做的很棒的地方是純動畫講故事的能力。從原畫集上就可以看到,プラメモ的作畫與動畫質量是相當高的,表情上微妙的細節描繪得相當到位,再加上很不錯的動畫效果,將壹個個無聲的畫面傳遞出無盡的余韻。這方面的例子。
上述經典的幾個畫面,都是用長時間的無聲甚至是無BGM傳遞出來的,但所傳達的感情甚至明顯地厚重於很多其它畫面。
事實上艾拉的形象,配合精心料理香草、燒水泡茶、寫日記的生活習慣,表現的就是壹個溫柔、細膩,而略顯憂傷的安靜的女孩子形象。而這樣無聲的每壹個場景,都給人靜謐中的溫暖,正如在城市的壹隅獨自品味香草茶的時候,能體味到的那些甜、苦以及熱度。
而這些也是我覺得特別美的片段。靜靜地看著摩天輪流淚也好;靜靜地用心培育這花草,感受著生命的萌動,並打心底為之高興的小片段也好;在工作中的喜怒哀樂,全部好好地記載了自己的日記中這壹點也好,結局也好。越是安靜的畫面,配合非常恬靜的動畫表現,越是表現了動畫制作組在此場景上的充分的自信,事實上傳達出的包含美感在內的感情信息也越豐富。這種恬靜中表現感情的方法,在結局的六分沒有背景音樂的故事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比起盛大的告別,受人尊敬、敬仰的華麗的告別來說,我並不知道我有多麽喜歡艾拉這樣,如壹片花瓣靜靜地睡在養育她的泥土裏的告別方式。沒有華麗的音樂,沒有吵鬧的哭聲,沒有那時刻的慌亂與嘈雜,也沒有許多人的目光。在充滿回憶的幸福之地,遊樂園的光芒中,摩天輪的小小的美麗空間下,在城市夜晚的海濱上空。用最好的回憶作為臨終的遺言,用最美的笑容作為告別的話語,以象征著結婚的戒指與儀式宣告著離開。如此幸福的,與壹切最美好回憶掛鉤的離開方式,是對《可塑性記憶》主題最積極的詮釋,也是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結局。
這樣的告別方式,是適合艾拉的,是我超喜歡的。這種告別方式,不僅讓人感動,更重要的是,真的很美。
直到最後壹刻,プラメモ都根本沒有想催淚。直到最後壹刻,制作組所想的全部是——在有限的時間內,盡可能為艾拉多創造壹些幸福的回憶也好。結局很甜很甜,壓根沒有用套路催淚。我也設想過,《星之夢》所用的套路,プラメモ這裏基本都可以用;但是プラメモ還有它自己獨特的催淚技巧。
有寫過《可塑性記憶》壹個更虐的結局:艾拉他們逃到了教堂之後,艾拉最後壹天變得不安,開始嘮叨著關於幾天沒人打理的香草的事情;希望司做泡茶二代目,好好照顧那些香草的事情;開始惦念著想再去壹次摩天輪的事情;開始要求司讀她的日記的事情;聽著摯友切爾西(チェルシー)的故事,在司讀到切爾西回收之日的日記的時候,含著淚水停止運作的事情;司對著艾拉的空殼,念著裝載著艾拉81920小時的回憶的日記,見艾拉壹直沒有反應,道歉也沒用,感想也沒用,請求她笑也沒用,又痛苦地抱上了含含著淚花的艾拉空殼的事情;以及兩年後司看到艾拉的重置機體,驚喜地想跟上去,卻發現氛圍完全不對,只能呆呆著克制著自己,目送艾拉的重置機體遠去,坐在那把長椅上呆呆著望著摩天輪的事情。
然而,導演並沒有做這樣的選擇,而是滿足了觀眾幾乎對艾拉的幸福幾乎所有的願望。讓艾拉幾乎完美地離開,希望我們能夠也像艾拉壹樣,最後也接受這段回憶,微笑地結束這段故事旅程。畢竟,它的本質是很甜的愛情故事,或許作者不想摻和太多東西進來。
當然,按照劇情需要,《可塑性記憶》還有非常非常多的選擇。它本可以在第8話才揭露艾拉的壽命;有關於非法回收商以及總公司與分公司的矛盾,以及回收對象的故事,甚至是切爾西的故事,本來都可以做壹定程度的展開;不論是在廣播劇中,在小說中,明明都有相當好的素材,無論是科幻類的素材也好,還是感情類的素材也好,這些都可以滿滿地加入到本篇中,為整部作品最重要的元素添彩。然而《可塑性記憶》並沒有做這樣的選擇,這讓人匪夷所思,也固然是本作品壹個很大的缺憾,因為如果使用了這些素材的話,作品的空洞問題就會得到明顯緩解。
有關《可塑性記憶》的更細的分析品鑒,將會在接下來幾周內陸續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