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自序》
“也許因為從小生活動蕩,才更貪戀寧靜與壹成不變;因為歷經暴力,才更願意描述平安與溫柔;因為悲傷,才敏感於喜悅。”
我也是壹樣,因為離家千裏,才會在讀這本書的時候不斷地想起以前在家裏的事情。然而變化是壹定的,不變是相對的,隨著時間的推移,蘭州壹定會慢慢變成我不認識的樣子。
讀這本書的時候,媽媽換掉了用了十多年的手機號,我知道的時候其實挺不是滋味的。在我的感受中,那已經不是壹個簡單的手機號,而是壹段時間的記憶,是我青少年時代的壹個符號。它遠比媽媽以為的對我重要的多。
《自序》
“如果說其中也有幾篇漂亮文字,那倒不是我寫得有多好,而是出於我所描述的對象自身的美好。哪怕到了今天,我也仍然只是攀附著強大事物才得以存在。但是我希望自己有壹天也能夠強大起來。”
記得小時候有壹次媽媽下班買菜回家,我給她開了門後轉身就走,被她抓住狠狠罵了壹通:“我辛辛苦苦壹天回來,還要給妳做飯,妳看見我手裏提了這麽多菜也不知道接壹下放進廚房……&¥%……#(*——()——)+”
那天之後,無論什麽時候,面對誰,如果有余力,我都會很順手的去幫人家提壹下東西。諸如此類的事情簡直太多,攀附著有眼色(眼力見)的媽媽,我被養成了壹副壹看就像個熱心腸好人的樣子。
《離春天只有二十公分的雪兔》
“比起死去的東西,這種將死未死的才更可怕,總覺得就在這樣的時刻,它的靈魂最強烈、最怨恨似的。”
難以忘記小時候養過的壹只小狗,和它相處了不過壹個禮拜,我就愛上了它杏仁壹樣圓圓的眼睛,泛金色的軟絨毛。有這只狗的時候爸爸出差去了,等他回來的那天,媽媽把小狗放在了冰箱頂上藏了起來,想給他壹個驚喜。結果,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小狗自己跌了下來,壹聲軟叫之後,沒熬幾天就死了。
自那之後,我再也不養寵物了,我根本負擔不起壹個全心全意依賴著妳,以妳為世界的純潔生命。生命消失在眼前的悲傷和哀切體會壹次就夠了。
《我們的裁縫店》
“在那時,當地人都還沒見過真正的金魚,只見過畫片和電視上的。這樣的精靈實在是這偏遠荒寒地帶最不可思議的夢壹樣的尤物——清潔的水和清潔的美艷在清潔的玻璃缸裏妙曼地晃動、閃爍,透明的尾翼和雙鰭像是透明的幾抹色彩,緩緩暈染在水中,張開、收攏,攜著音樂壹般……而窗外風沙正厲,黃浪滾滾,天地間滿是強硬和煩躁……”
爸爸相當喜歡魚,以前家裏有套房子專門用來養魚,各種尺寸的魚缸,各種觀賞類的魚。就是現在,釣魚也是爸爸的愛好之壹,車裏無論何時都放著壹整套漁具,還有出去時不可少的成套茶具,小燃氣爐什麽的……嗯,我強烈懷疑老爸了解魚比了解我還要多,畢竟他當年給我開家長會的時候還問過我到底在上幾年級。
《看著我拉面的男人》
“這回,我把它放在案板上抻開,再搓得細細長長,然後壹圈壹圈繞到手腕上,伸開胳膊壹扯,往案板上清脆響亮地壹砸。那“啪”的壹聲聽起來倒是怪專業的,可惜“啪”過之後,面條壹圈壹圈全斷開了,摔成壹堆碎節,又迅速地猴皮筋似的縮成壹堆面疙瘩。沒辦法,只好也揉成壹團,從頭再來。”
離家之後,只碰到兩個人聽到我是蘭州人後不說蘭州拉面的。不知道別人怎樣,但我也是從小做面食的人,從揉面開始學,進階了就可以試著和面了,最厲害的時候,我可以壹邊開著水龍頭壹邊和面,水和面的比例也是正正好。
北方人似乎對面都是專家,每種面食要的面完全不壹樣,區別不好用語言來說,但家裏大人伸手壹摸,就知道這面是用來幹嘛的。
《喝酒的人》
“還有壹類酗酒的人,占了喀吾圖酒鬼中的大多數。這類人則總是以壹種非常可怕的,簡直可稱之為“精神”的態度酗酒。”
這種人在杭州似乎不多見,但我在家的時候經常能碰到。酒鬼啊,壹般面色發青——酒喝的太多了,眼中無神——酒精麻痹了神經估計連自己媽也認不太出,眼袋深重——生物鐘完全是亂的,腿腳不利索——喝就喝多了很容易導致偏癱。
蘭州是座酒城,蘭州人無論男女老少,基本上都能喝兩杯。而且蘭州酒場極多,尤其到夏天,各種酒吧,街邊的啤酒攤,城裏的啤酒廣場不要太多,壹個人壹晚上要跑三四個場子也不稀奇。
“還有河西的巴汗,每次喝醉了就挨家挨戶還債。”
哈哈哈哈哈,這可真是個好習慣。或許喝醉了之後人的內心就掩藏不住了,所以人家說酒品如人品,酒後的行為反映出壹個人的真實狀態。爸爸年輕時喝醉了就是睡,現在喝多了就會變得很啰嗦。嗯,我喝醉了嘛……就會變得很開心,很嬌,還會變成壹只考拉,抱住離自己最近的人不肯撒手。不過我上大學之後就沒再喝過酒了,現在也不喜歡喝酒這種活動了。
“我家電燈開關的拉繩有壹段時間有了問題,連續拉扯五六下燈才亮,他過來修了壹下,修得它只拉三四次就能亮了。”
哈哈哈哈哈,這讓我想起小時候我媽說我爸就是個蒙古大夫。
“可能每個村子都會有這樣的壹幫小夥子,還沒熬到可以死心塌地種地的年齡,但又沒勇氣出去闖蕩壹番。”
雖然說男兒立誌成名在望,無論有多遙遠。但也有人始終踏不出那壹步,只能唱著:“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壹看世界的繁華……”
《河邊洗衣服的時光》
“外面多好啊,在外面吃壹顆糖,都會吃出比平時更充分的香甜。剝下來的糖紙也會覺得分外地美麗。”
現在幾塊的糖吃過,幾十塊的也吃過,然而我對糖果最深的記憶是小時候奶奶買給我的小酸酸——反光的塑料糖紙,微微帶有壹點顏色的透明的硬糖,微酸的口感,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糖。
還有初中時偏愛的大白兔,那時媽媽總會騎著車子去西部市場給我批發許多,偶爾也會帶點話梅糖回來。那時媽媽總怕我的牙會壞掉,所以不讓我多吃,但轉頭又忘記。
“但更多的時候他只是在彈琴,反反復復地壹個調,大約是在學習吧,相當有耐心地重復個沒完:“……32|34 56|54 32|34 3-……”
記得小時候的音樂課音樂老師也會教這種樂理知識。當時感覺沒什麽,現在覺得小學音樂更應該學習鑒賞音樂,而不是死板的音樂知識。
《有林林的日子裏》
“天空晴朗,太陽靜靜地懸在西天,鮮艷而沒有壹點熱氣。光滑的月亮浸在清澈晶瑩的天空中,空曠的河谷對岸是暗紅色的懸崖。這條路所在的地勢很高,風總是很大。站在最高處,可以看到山腳下的那段土路靜靜地浮著,白茫茫的。這時有塵土濃重地蕩起,由遠而近來了。我高高站在山坡上等了好壹會兒,塵土中才慢慢吞吞挪出壹輛載滿礦石的東風141……仍然不是林林。”
在那荒漠的遠方,似乎思念都不是黏嗒嗒的東西,反而如凜冽的刀子,壹下壹下,慢悠悠地在情人的心上打磨,變得堅硬、鋒利,說不好什麽時候就捅進去。
“雖然再也不會有那麽壹輛高大的白卡車,車鬥上醒目地、獨壹無二地高高插著鐵鍁,在清晰的月光下滿攜喜悅向我駛來。”
分開後還愛著的就不是那個曾經愛上的人了,而是那段回憶,那些物品,那些歌曲,那個自己。
《孩子們》
“從此,我們天天都可以看見她的小孩吃力地抱著那只壺在自家氈房門口的草地上澆水,澆完壹壺後,再歪歪扭扭跑到河邊,很努力地灌滿壹壺,再捧回家繼續津津有味地灑。”
想到小學的那個撒水壺,它是教室裏為數不多的清潔工具之壹。它的形狀像壹個用手擺的六字,肚子圓鼓鼓的,脖子長長的,腦袋小小的,壹只手叉著腰,有點神氣的樣子。它是仙人掌的綠色,所以外面、裏面那些臟兮兮的垢夾看得格外清楚。小時候當值日生,最喜歡負責拖地了。先用撒水壺灌滿水,然後呈之字形把整個走廊都撒滿水,再用拖布把壹滴滴水珠連在壹起,像在寫大字壹樣瀟灑。
《狗》
“我從來也不曾做過什麽——真是又安慰,又罪過。只好想道:那是死在憤怒中的事物,是有強烈的靈魂的。這靈魂附在植物上,植物便盛放花朵;附在河流中,河便改道,拐出美麗的河彎……自然總是公平的,總會平息壹切突兀的情感。至於那些生來就對周遭萬物進行著損害的,快樂而虛妄的靈魂,因為始終不能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何不妥,也會坦然輕松地過完壹生,又因為毫無遺憾而永遠消失。讓世界波瀾不起。但願如此。”
雖然從本質上來說吃狗和吃豬吃雞吃鴨沒什麽不同,到我很討厭那些讓被吃的動物受到折磨的行為。這麽說感覺自己有點偽善,畢竟不管怎麽吃都是吃,殺害它們的事實是無法掩蓋的。物競天擇,我吃妳妳吃他是自然的,但我想盡辦法騙妳傷害妳然後再吃妳,就有點缺德了。
《我們的房子》
“我們剛下山時,只有貨架沒有櫃臺,壹點也沒個商店的樣子。如果請木匠訂做兩節櫃臺的話壹定很貴的。況且這種鬼地方哪來的木匠?但是我媽因為自己會敲個釘子,就感到本領足夠了,想要自己做櫃臺,真是可怕。”
我媽也愛折騰。以前家裏沒裝修時碗櫃是釘在墻上突出來的那種木頭櫃子,每年過年老媽就要買新貼紙讓我幫她貼起來。那時的碗櫃正好在磚砌的大約壹米高的櫃臺上方,要貼墻紙就要爬上櫃臺,蹲著貼完全程。而且家裏的大案板還在櫃臺上面,每次還要先費老鼻子勁把案板搬下來。更別說還要給完整的壁紙裁孔開縫,老媽又是個強迫癥,只要有壹點貼的不正不服帖就要扯下來重貼。我總是懶得弄,但每次老媽總是興致勃勃。櫃臺不那麽大,媽媽個子小,又靈活,說要爬的話音還沒落,人就已經上了櫃臺風風火火過地幹起來了。我要是不樂意,或者不經心,她還會把我臭罵壹頓。或許正如《小王子》裏說的:儀式能讓我覺得某壹天某壹刻與眾不同。
《坐爬犁去可可托海》
“後來忍不住呻吟了壹下,我媽連忙幫我掖了壹下被子,立刻有密不透風的暖意圍裹上來,總算踏實地睡著了。”
看得我想流淚……小時候爸爸媽媽也是這樣給我掖被角的。雖然我每次都睡得像豬壹樣,但是偶爾半夜醒來被子總是很服帖。媽媽爸爸也說過偶爾起夜看我,會給我蓋被子……雖然這是只出現在我小學剛和他們分床睡的時候。
至今還記得小時候有壹次去上幼兒園,爸爸叫我起床我壹直起不來,後來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都被穿好了。
《懷揣羊羔的老人》
“初生的小羊羔和初生的嬰兒常常被壹同放進彩漆搖籃裏,掛在駱駝壹側。當駱駝走過身邊,隨手掀起搖籃上搭著的小毛毯,就有兩顆小腦袋壹起探出來。”
更覺得人就是動物了,壹樣善良壹樣脆弱。
《粉紅色大車》
“車在壹個又壹個村子之間蜿蜒著,幾乎每壹個路口都有人在等待。有的是坐車,有的則為了囑咐壹句:“明天四隊的哈布都拉要去縣城,路過時別忘了拉上他。他家房子在河邊東面第二家。”
我媽也愛這樣。我家在102這邊的終點站,三姨家在那頭終點站,我媽曾經拿壹條褲子讓我送去給102的司機,拜托人家帶壹程,說是到了之後三姨會去取。我不愛這麽幹,總覺得尷尬,人家司機又不認識妳,幹嘛幫妳帶東西呢。而且還要我在眾目睽睽之下去求人,萬壹司機罵我怎麽辦呢。可我媽卻不管這些,反倒說我不聽她的話,壹點用都沒有。結果她就自己去了,嗯,當然是成功了,看來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覺得吧,這和人的年齡閱歷是有關系的。小時候經歷的少,不願意給陌生人散發好意,也不樂於接受。現在大了,知道在遇到困難時受到幫助多麽欣喜,同理,就願意給別人施以援手。
好吧,寫到這裏,我只能說這其實根本不是壹篇讀後感。
這是我預防阿茲海默癥的備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