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逋以“逋”為名,是不是有過逃亡的經歷?答案是:有的。
林逋生於宋太祖乾德六年(968年),他來到人世不久,父母就先後去世了,幼小的他只好跟著爺爺生活。
當時,林逋的爺爺還在錢俶的吳越國做官,但到了宋太祖太平興國三年(978年),錢俶歸順了宋朝,吳越國也就不存在了。吳越國不在了,林逋爺爺的職務便也沒有了,林家的經濟來源也壹下子斷了。
此後,林逋便跟著爺爺離開了杭州,過起了逃亡般的生活。
爺爺畢竟是個讀書人,盡管日子艱難,他還是要教孫子讀書識字和壹些做人的道理的。
林逋壹天天長大了,等到能夠獨自出遠門時,他開始北上求學,並拜當時的隱逸高士陳摶為師,學詩學道。
跟陳摶學了幾年,林逋又回到南方,放遊江淮,交友唱和,日子過得倒也悠然自得,其間還到曹州(今菏澤)住過很長壹段時間,或許他也想能為新朝廷所用,想尋找到能推薦他的人和機會,但終於沒能如願。
終是貪戀山水間的生活,林逋還是再次回到了南方。
等到林逋到了不惑之年,他終於決定要安定下來了。獨自壹人來到杭州西湖的孤山上,蓋了壹間茅舍,是的,他開始隱居了。
好山好水,心無掛礙,林逋覺得找到了真正的歸宿。
為了美化生活環境,林逋在住處周圍種花種草,其中重點栽植的就是梅花樹。
梅花開放的時節,島上的梅林就如壹片香雪海,暗香襲人,美不勝收,讓西湖山水更具魅力。
梅花的味道沁人心脾,花朵潔凈淡雅,淩寒迎春。林逋對著梅花讀書彈琴,品茶吟詩,日子過得坦然而又從容。
沒有世俗的紛擾,沒有名利的爭鬥,在林逋的眼中,梅花掩映下的孤山,就是壹個幹凈純粹的世界。
在眾多樹木黃葉落盡、百花雕零的時節,梅花悄然綻放了,她不與其它的花兒鬥艷爭春,只在屬於自己的天地裏,開出壹派詩意,展現壹種品格。
小鳥兒飛到梅樹上,也會被高潔的梅花驚到吧?夏日的蝴蝶要是能有機會看到梅花,它們應該會親眼見證另外壹種不同尋常的美吧?
林逋最為鐘愛的是那塊小園的那幾顆梅花樹了,它們彎曲的枝丫在水面映出疏朗的影子,月夜,壹出門就能嗅到花兒淡淡的芬芳。林逋覺得自己就像這些梅花樹壹樣,孤獨而高潔,絕俗而清雅。
林逋當然要為這些梅花寫詩的。他先後寫了八首梅花詩,這就是所謂的“孤山八梅”,其中最為著名的當數這首《山園小梅》(其壹)了:
雖然可以獨自壹人以梅為伴,對花賦詩,不必拍著檀板歌唱,也可以不要舉杯飲酒,但林逋卻沒有將自己完全封閉起來。
有時他也會駕著小舟出遊,遊山玩水或山中訪友。自然也會有人去孤山訪他,當他外出而恰巧有人去找他時,留守在家的書童就會放出那只白鶴來給他報信,他看到鶴,就會立即動身回去會客。
是的,除了種梅,林逋也喜歡養鶴。他精心地照料所養之鶴,也時常對它們進行訓練,使鶴能給他做些通風報信之類的服務。
待在孤山時,他就以梅為妻,以鶴為子,過著“梅妻鶴子”的清凈日子。
獨處時,他廣獵書籍, “幽人不作山中相,且擁圖書看白雲” (《深居雜興》詩之六),以致連床上都堆滿了書冊。
詩興來了,他立即寫就,然後就隨手丟棄,從不刻意留存,他不想用自己的詩作給自己贏得什麽名利。
幸虧有個有心人,偷偷搜集林逋的部分詩詞作品並保留下來,這才使後人得見他生前的300余首詩詞。
隱居後,林逋就再無仕進之心,宋真宗曾想任用他,但他就是不為所動,宋真宗沒有為難他,還專門派人給他送糧送糧送物,又讓地方政府定期給林逋必要的救濟。
林逋臨終前,就在隱居的草廬壹側給自己修了墓,且在墓碑上題了這樣壹首詩:
在孤山隱居的二十余年時間裏,林逋“足不及城市”,他遠離了俗世的繁華,抵擋住了權貴的誘惑,也沒有寫過“封禪書”壹類的獻媚文字,他的所作所為無愧於孤山上的那些梅花。
天聖六年(1028年),六十壹歲的林逋安然離開了人世,宋仁宗聽到這個消息後,非常悲痛,也為林逋的精神品格所感動,特賜其“和靖先生”的名號。
林逋壹生清貧,據說在南宋滅亡後,有個盜墓賊挖開了他的墓,只在裏面找到壹個端硯和壹支玉簪。
林逋是個文人,有端硯再正常不過了,可他壹生未娶,為何又會留有壹支玉簪呢?他在年輕時是否還有過壹段刻骨銘心的戀情呢?
誰又能說清呢!
在吳山和越山之間的錢塘江上,曾有壹次難分難舍的離別。當時,“君”流淚了,“妾”也流淚了,兩人彼此有意卻最終沒能結合,留下的遺憾和悲傷,就如東流江水壹樣,綿延無盡。
如果詞中的“君”是林逋,那“妾”又是哪位佳人呢?
隱居孤山後,在那些緩慢流動的時光中,陶醉於梅花的“暗香疏影”的林逋,內心是否會常常被那支珍藏的玉簪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