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勢平坦和尼羅河灌溉讓古埃及在發展農業上占據優勢,微炎熱的氣候則為古埃及人提供了較為舒適的生存環境。宜居的氣候,以及地理位置上與兩河流域和愛琴海諸島的隔絕,古埃及人很早便發展出自己獨有的文明,其中也包括他們的神話體系。早在公元前30世紀以前,葡萄酒這壹舶來品在由黎凡特的腓尼基人帶入尼羅河三角洲以後,從最早被接納,再到徹底融入古埃及人生活,最終在古埃及神話中找到對應的神祗,並開始扮演其作為神之水滴應有的角色(關於古埃及周邊地理環境的圖解可參見前期章節 世界葡萄酒文明通史05-緣起兩河:商業萌芽與商路脈絡 , 世界葡萄酒文明通史06-緣起兩河:馬裏古城葡萄酒故事 )。
與早期的美索不達米亞文明相似,在古埃及,流行於大眾的酒精飲料是用糧食釀造的啤酒,而被賦予神性的酒則是紅葡萄酒,其飲用主要局限於社會上層,這和古埃及人迷信的色彩,紅色,有著密切的關系。
尼羅河,古埃及人的母親河,古埃及文明的搖籃,自古以來,河沿岸土質富含鐵元素,這導致土壤顏色為紅色。在每壹年的河水泛濫時節,整個尼羅河放眼望去為壹片紅色汪洋,場面蔚為壯觀,洪水退去後留下的淤泥,為來年作物的豐收奠定了基礎,這壹自然的禮品,在古埃及人看來是源自於農業之神歐西裏斯(Osiris)的庇佑。
傳說中,歐西裏斯掌管繁衍、農業和人們的冥府生活,被認為是冥界的最高統治者,人們死後的亡靈在冥府中會先經歷歐西裏斯的審判,以決定其靈魂歸宿(圖中顯示為古埃及冥府審判,右三端坐者為歐西裏斯)。在他身前,歐西裏斯教導古埃及人各種農業技藝,還有葡萄的栽培和葡萄酒的釀造,後來他被自己的兄弟賽特(Set)謀害並被棄入尼羅河中,這引起了尼羅河壹年壹度的泛濫,但這沒有給沿岸的古埃及人帶來災難,而是在洪水退去後留下大片沃土。
由於歐西裏斯妻子尋找並保存了歐西裏斯的屍體,歐西裏斯壹度復活,這開啟了古埃及人保留死者屍體,將其制作成幹屍(木乃伊)的傳統。在壹份出土的古埃及紙莎草文件上記錄著,在歐西裏斯復活的過程中,其血液的補充依賴於在鼻孔接入的壹支葡萄藤蔓,這種傳說依據源自於人們對於葡萄樹富有旺盛生命力,紅色葡萄汁液或葡萄酒具有血液替代性的迷信。
尼羅河每年壹度的河水泛濫在古埃及人看來是神跡的降臨,為了表達對自然的敬畏,在洪水來臨的第壹個月,沿河許多城市會進行為期三天的節日狂歡以祭祀歐西裏斯,其中葡萄樹、葡萄和葡萄酒均是重要的節日圖騰,因為葡萄樹和葡萄象征了歐西裏斯的重生,葡萄酒則是歐西裏斯對古埃及人的饋贈。
除了歐西裏斯,古埃及葡萄酒文明中另外兩個重要的神祗為列涅努特(Renenutet)和舍茲姆(Shezmu)。其中,列涅努特為食物女神(左圖),其神祗的面部形象為眼鏡蛇,在古埃及的許多葡萄園和其它農作物莊園中往往供有其神龕,以保護作物免受鼠類侵害。舍茲姆在古埃及文明中神祗形象為獅首人身(右圖),他兼具光明和黑暗的復雜屬性,既是宴飲之神,掌管藥物,香料和葡萄酒,也是殺戮之神。在古埃及象形文字中,舍茲姆名字包含了葡萄的形狀(圖中白色背景圖為舍茲姆的名字,劃紅線部分為葡萄的古埃及象形文字,形似葡萄架)。
古埃及傳說認為,舍茲姆在殺死違背神旨意的壞人後,會將死者頭顱放進布袋。隨後,在布袋左右各站壹人,從相反方向旋擰布袋,將鮮血壓榨出來(上圖)。這種布袋壓榨法常見於古埃及葡萄酒的釀造(中圖,下圖),所以,在古埃及的葡萄酒生產,尤其是紅葡萄酒生產過程中,以布袋壓榨方式獲取葡萄汁也是壹種對舍茲姆的崇拜儀式。
知識鏈接
1. 關於歐西裏斯傳授古埃及人葡萄栽培和葡萄酒釀造的明確說法出現已經很晚,見於公元前1世紀的古希臘歷史學家狄奧多羅斯(Diodorus),但這種說法依據應該是源自於作者走訪埃及所得。
2. 關於壓榨葡萄獲取紅葡萄汁的行為,在古代應該存在壹定寓意,這既在古埃及文明的舍茲姆神靈屬性中有所表達,希伯來的《舊約聖經·以賽亞書》中也說道:我獨自踹酒榨,眾民中無壹人與我同在。我發怒將他們踹下,發烈怒將他們踐踏。他們的血濺在我衣服上,並且汙染了我壹切的衣裳。
筆者姑且推測,這種榨取紅葡萄汁的行為,在古埃及和古希伯來文明中可能均有消滅不服從神旨意的惡徒,放盡其鮮血(此處就是紅葡萄汁),以此讓世界更加和諧的目的。
我是李斯嶼,中國農業大學葡萄酒科學博士,博士後,西班牙薩拉曼卡大學訪問學者,2020年因新冠疫情困居海外,為了讓這難得的蟄居生活充實而美好,遂開設公眾號風土史畫,閉門書寫世界葡萄酒文明通史。公眾號壹般每周壹更,未來幾年裏我將和各位壹同領略葡萄酒技藝、科學與人文之美的變遷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