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
嫁得瞿塘賈, 朝朝誤妾期。
早知潮有信, 嫁與弄潮兒。
這首寫商人婦怨恨丈夫誤期不歸的小詩,頗有樂府風味,而其構思奇妙,語簡情摯卻堪稱閨怨詩中之上品。
詩以婦人口吻述說,嫁給了由長江入蜀經商的人,天天誤了我盼望的日期。瞿塘,長江三峽之壹,在今四川巫山、奉節兩縣之間。她說早知道潮水有信的話,倒不如嫁給弄潮的青年。潮水定時漲落,很有規律,稱為潮信。乘潮漲時於潮頭表演泅水技藝的青年,稱為弄潮兒。這位婦女主要在於不滿丈夫的“誤”,專註於“信”,居然說出了不如“嫁與弄潮兒”近乎癡傻的話。
賀裳《載酒園詩話》:“詩又有無理而妙者,如李益‘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此可以理求乎?然自是妙語。”同時在《皺水軒詞筌》中說:“唐李益詩‘嫁得瞿塘賈’雲雲,子野(按:指宋代詞人張先)《壹叢花》末句雲:‘不如桃杏,猶解嫁東風’,此皆無理而妙。”也就是鐘惺《唐詩歸》中所說:“荒唐之想,寫怨情卻真切。”荒唐語無理而妙,就是看上去不合常理的話,有些傻裏傻氣,卻使人覺得奇妙可賞。清代詩人袁枚曾說:“詩情愈癡愈妙。”(《隨園詩話》卷六)又說:“詩不能作甘言,便作辣語、荒唐語,亦復可愛。”(《隨園詩話》補遺卷十)無理而妙,妙就妙在癡言傻語不使人認為是胡言亂語,相反卻有著耐人尋味的真情、深情。
詩中婦人的決絕語,也是怨恨憤激之意,符合人的心理規律。黃叔燦《唐詩箋註》雲:“不知如何落想,得此急切情至語。乃知《鄭風》‘子不我思,豈無他人’,是怨悵之極詞也。”話講到極端,實際就是指它的反面,怨極正是愛深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