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美”中的音樂美是指新月派詩歌每節韻腳都不壹樣,好像音樂壹樣。建築美是指詩歌的格式好像建築壹樣。繪畫美指的是新月派詩歌的每節都是壹個可畫出的畫面。
詩刊派和新月派,本屬壹派,甚難分別。《詩刊》見民國十五年在《北京晨報》上刊
的,《新月》則民國十七年在上海辦的。在《新月》投稿多的,就叫他為新月派,該派重要
詩人是孫大雨、饒孟侃、陳夢家、林徽音、卞之琳、臧克家、劉夢葦、蹇先艾、沈從文、孫
毓棠等。還有方瑋德及其姑母方令孺。
陳夢家《新月詩選》論及孫大雨說:“十四行詩(Sonnet)是格律最謹嚴的詩
體,在節奏上,它需求韻節,在鍵鎖的關聯中,最密切的接合,就是意義上也必須遵守合律
的進展。孫大雨的三首商籟體,給我們對於試寫商籟,增加了成功的指望。因為他從運用外
國的格律上得著操縱裕如的證明。”現引孫大雨壹首題為《老話》的商籟:
自從我披了壹襲青雲憑靠在 渺茫間,頭戴壹頂光華的軒冕, 四下裏拜伏著千峰默默
的層巒,不知經過了多少年,妳們這下界才開始在我底腳下盤旋往來—— 自從那時候我便
在這地角天邊 蘸著日夜的頹波,襟角當花箋起草造化底典墳,生命的記載(登記妳們萬眾
人童年底破曉,少壯底有為,直到成功而歌舞;也登記失望怎樣推出了陰雲,痛苦便下壹陣
秋霖來嘲弄:)到今朝其余的記載都已經逐漸模糊,只剩星鬥滿天還記著戀愛的光明。
商籟體是最不易作的,孫大雨帶著腳鐐跳舞,能夠跳到這樣自由自在,真教人吃驚。我
又愛他吊徐誌摩的壹首名為《招魂》的小詩:
妳去了,妳去了,誌摩,壹天的濃霧,
掩護著妳向那邊,
月明和星子中間,
壹去不再來的莽莽的長途。
沒有,沒有去,我見妳,在風前水裏,
披著淡淡的朝陽,
跨著浮雲的車輛,
倏然的顯現,又倏然的隱避。
快回來,百萬顆燦爛,點著那深藍,
那去處暗得可怕,
那兒的冷風太大。
壹片沈死的靜默,妳過得慣?……這兩首詩雖然受過很深的西洋文化的漬染,但讀了
它,又恍惚想起楚辭。第二首尤似《招魂》和《大招》,足見孫大雨具有怎樣壹個中國的靈
魂了。但他好像對於天文學有深湛的研究,也有極深的愛好。所以他有極其廣闊的宇宙觀和
綿延無窮的時間觀,這都是中國詩界所無的。“百萬顆燦爛,點著那深藍,那去處暗得可
怕,那兒的冷風太大,壹片沈死的靜寂,妳過得慣?”讀之令人起栗。孫大雨還有壹首壹千
行長詩名為《自己的寫照》,陳夢家評:“是壹首精心結構的驚人的長詩,是最近新詩中壹
件可以紀念的創造。他有闊大的概念,從整個的紐約城的嚴密深切的觀感中,托出壹個現代
人錯綜的意識。新的詞藻,新的想象,與那雄渾的氣魄,都是給人驚訝的。”
介乎朱湘、孫大雨之間的為饒孟侃。陳夢家稱其“同樣——指聞壹多——以不茍且的態
度在技巧上嚴密推敲,而以單純意象寫出清淡的詩。”又稱其:“澄清如水,印著清靈的雲
天。”試看《他的呼喚》這壹首: 有壹次我在白楊林中,聽到親切的壹聲呼喚;那時月
光正望著翁仲,翁仲正望著我。
再聽不到呼喚的聲音,我吃了壹驚,四面尋找——翁仲只是對月光出神,月光只對我冷
笑。
陳夢家與方瑋德乃是新月後起之秀,也可以說直承徐誌摩、聞壹多道統的新詩人。陳夢
家有《夢家詩集》壹九三壹年出版,其中佳作甚多。他曾自道作詩宗旨雲:“我們歡喜‘醇
正’與‘純粹’。我們以為寫詩在各樣藝術中不是件最可輕易制作的,它有規範,像壹匹馬
用得著韁繩和鞍轡,盡管也有靈感在壹瞬間挑撥詩人的心,如像風不經意在壹支蘆管裏透出
和諧的樂音,那不是常常想望得到的。”……“‘醇正’與‘純粹’,是作品最低限的要
求,那精神的反映,有賴匠人神工的創造,那是他靈魂的轉移。在他的工程中,得要安詳的
思索,想象的完全,是思想或情感清慮的過程……所以詩要把最妥貼,最調適,最不可少的
字句,安放在所應安放的地位。它的聲調,甚或它的空氣,也要與詩的情緒相默契。”他又
說:“主張本質的醇正,技巧的周密,和格律的謹嚴,差不多是我們壹致的方向……態度的
嚴正又是我們***同的信心。”這些話都算得新月派的每個詩人思想的代表。《夢家詩集》包
含詩約五十首,首首都是醇正純粹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