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堂先生筆下的蘇東坡壹生可謂坎坷,青年時中進士,後因王安石而謫居黃州,元祐年間因太後攝政,步步進升,是朝庭的翰林學士,後又因反對派掌政,壹貶再貶直至海南儋州謫居,窮苦之至,太後再次攝政,用她獨具慧眼發現了蘇東坡的才華,在徽宗年間,調升至常州,因已垂垂老已逝世在途中。
余秋雨先生在《中國文脈》中對東坡先生的評價極高,稱蘇東坡“文才雄視千年、是宋代文脈的首席、將宋代文化提升了好幾個等級”。因此蘇東坡可謂是民族文化的脊梁,他的精神遺產,對於壹般社會生活,尤其是對於後世文化人的人格塑造,所起的影響甚為巨大深遠,是民族文化的血肉。
祝勇先生《在故宮尋找蘇東坡》中寫的那樣,“幾乎每壹個中國人,都會在不同的境遇裏,與蘇東坡相遇”。蘇軾確實是那種深受人們喜愛的思想家,甚至在他的生前他的名字後面已經跟隨著許多美麗的傳說,千百年來,僅僅是這樣的傳說,已經反映出壹部人心中的文化史。每壹個中國人,若認真省視自己的精神世界,必會發現有不少甚為根本的東西是直接或間接地來自蘇軾的,這些指的當然不僅僅是文學觀念,而主要是就世界觀、人生觀而言,稱他為中國人“靈魂的工程師”決不過分。就此而言,歷史上罕有人堪與相比。因此,蘇東坡的思想對於國人生命靈性的啟沃,蓋不在孟軻、莊周之下,而恐遠在程頤、朱熹、王陽明等哲學巨匠之上。他對於中國思想史的實際影響,見於後人的著述文字者還屬其次,更重要的是著見於文人學士的心靈。宋以後中國文化人的心靈中,無不有壹個蘇東坡的形象在—這是歷史在民族文化心理中的積澱,是人心中的歷史。
那麽,問題來了,這樣的靈魂人物,為什麽在宋以後沒有人將他的故事完整的、精彩的講下來呢?為什麽直到20世紀,由林語堂從浩瀚的典籍中抽取出壹個完整的蘇東坡呢?我在王水照和朱剛著作的《蘇軾評傳》中,見到有這樣壹段記錄,才釋然。元、明朝以後,追慕蘇軾精神境界的不乏其人,但壹談道德性命,輒很少人會談到蘇軾。關於有宋壹代學術的比較權威的著作,要數《宋元學案》,那其中本不乏與程朱理學相異的各派學說,壹壹列為“學案”,卻偏將蘇氏“蜀學”與王安石“新學”另列為附錄,其意該是視為異端。“新學”、“蜀學”本來至少可與程氏“洛學”並峙,卻因南宋人將北宋滅亡之故歸罪於王安石,而諱言“新學”,又徒以朱熹尊程貶蘇之故,而諱言“蜀學”這無疑出於偏見。
接下來,我帶大家看看靈魂的工程師是如何誕生的。
壹、時代造就了靈魂工程師
要讀懂蘇東坡,就必須要讀懂宋代歷史,因為這是個產生文化巨人的時代,時代造就了蘇東坡,造就了靈魂工程師。在中國古典文化史中,唐宋之際是壹個重要的分水嶺。在政治方面,宋朝對唐朝盛行的門閥制度和科舉制度進行了健全、完善、更替;在文學藝術方面,我們所謂“國畫”,是從宋代算起的,通俗文學是宋代開始全面興盛的,即就雅文學而言,詞是“宋詞”不必說了,駢文與古文之間主導地位的交換,也在中唐至北宋期間完成,詩則有著名的“唐宋詩之辨”,“宗唐”與“崇宋”的爭論壹直持續到現在,以後也不會斷絕。日本學者內藤湖南斷曾說過:“唐代時中世的結束,而宋代則是近世的開始。”明代方孝孺更有詩雲:“前宋文章配兩周,盛唐詩律亦無儔。”認為宋代文化可與周代相擬。宋代政治體制的成熟、經濟的發達、道學的勃興和文藝的繁榮,是歷史發展的某種必然性,從而自覺地召喚了儒學復古運動和古文運動,尤其是在朝“杯酒釋兵權”的巧計解除了武官的兵權,完善科舉制度,定下“不殺士大夫與上書言事者”的祖訓,更鼓勵了士人參與政治活動,加強了“尚文”風氣。在這樣哲學文藝勃興的時代、民主政治盛行的時代、發揚理性精神的時代,蘇軾這樣的文化巨人就這樣被喚醒。
二、立朝大節的政治人格
蘇東坡在政治上,因王安石而謫居黃州,元祐年間因太後攝政,步步進升,是朝庭的翰林學士,後又因反對派掌政,壹貶再貶直至海南儋州謫居,窮苦之至,太後再次攝政,用她獨具慧眼發現了蘇東坡的才華,在徽宗年間,調升至常州,因已垂垂老已逝世在途中。在政治生涯中,我麽們看到東坡先生在其晚年進入他的政治思想的全新境界,即從是否有負於吏民來判決政治生活的價值,其價值標準似已不在廟堂,而轉向民間;但作為那個時代的士大夫,這種轉向也不可能徹底,他可以向民間尋求精神支柱,尋求自信的憑藉,卻不會將君主與百姓對立起來看待,而更願意統壹起來看待,就在他勉力“濟民”的時候,他會認為這也就是“尊主”,是“忠”,“濟民”是“義”,而“忠義”則本是壹體。但從他壹生的政治經歷講,則主要仍是作為壹個趙宋皇朝的大臣,來樹立其政治人格的。蘇軾是以“立朝大節”為當世的政治家所首肯的。所謂“立朝大節”就是堅持獨立政見,不“隨時上下”,也就叫我們看到了蘇軾既不符合熙豐新黨,也不迎合司馬光。所以,我們的東坡先生,像古往今來的許多人那樣,心靈應和著“高尚”的感召,與身任執政大臣的王安石、司馬光異議,體現了蘇軾“高尚”的政治人格,具有“孤忠”的“立朝大節”。因此,以文章著稱的東坡先生,其“忠義”的壹面也為人稱道:
黃庭堅《跋東坡墨跡》:“文章妙天下,忠義貫日月。”在《東坡先生真贊》中,準確的評價“東坡之在天下,如太倉之壹稊米;至於臨大節而不可奪,則與天地相始終。”
陸遊《跋東坡帖》:“公不以壹身禍福,易其憂國之心,千載之下,生氣凜然,忠臣烈士所當取法也。”
因此,蘇東坡的人格可以升華為壹個“大”字,“立朝大節”而懷天下!
? ?三、壹生豁達,壹世風流
蘇東坡的壹生,除了人物歷史定位和政治品格外,整個人生就好比壹部“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的傳奇史,壹生豁達,壹世風流!
說到宋詞,我們總是繞不過蘇軾。煙雨迷離的大宋王朝給今人留下更多的是旖旎的夢境,而當時的人們體會更多的或許則是悲歡離合的考驗。偉大的詞人蘇東坡在這樣壹個時代裏,以曲折的命運釀成了壹杯豁達的酒。六十六載人生似夢,酒入愁腸,夢境交錯間,詩歌翻飛,只為“與爾同銷萬古愁”。在那個不安的、波瀾壯闊的、燦爛的時代,滿腹才情的他,歷盡坎坷;深陷痛苦的他,在顛簸的人生中領略豁達;才華橫溢的他,譜寫出了絢麗的詩詞。可以說,苦難的大宋,美麗的大宋,在辜負他的同時也成全了他。任時光穿越千年,他依然在人們的心中熠熠生輝。
真情的蘇東坡留下了“但願人長久,千裏***嬋娟”,豪情的蘇東坡寫下了“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才情的蘇東坡遙想“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癡情的蘇東坡傷訴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而真性情的蘇東坡卻歌詠了“春宵壹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千古佳句名言。
是的,正如前面所講,有中國人的地方,東坡先生的身影無處不在,他詩意無時不在。隨時,隨緣,隨遇,隨安。東坡先生在我們身旁,亦如昨曰。而他除了帶給我們悠然的心境之外,更留給世人無限的憧憬之情。
在散文成就上,蘇東坡與父親蘇洵、弟弟蘇轍以及唐代韓愈、柳宗元和宋代的歐陽修、王安石、曾鞏等並稱為“唐宋八大家”,與歐陽修並稱“歐蘇”。在詩歌造詣上,與書法家、大詩人黃庭堅並稱“蘇黃”。在作詞風格上,與豪放派的辛棄疾並稱“蘇辛”。在書法高度上,與黃庭堅、米芾、蔡襄並稱“蘇黃米蔡"。在繪畫藝術上,以文同為師,在墨竹繪畫上造詣頗深,並提出了“士人畫”的概念,為後世“文人畫”的發展奠定了理論基礎。
東坡先生不僅在藝術上煥發神采,壹生中還與水結下了不解之緣,抗洪,抗旱,疏堵,他與水抗爭,與天地抗爭。他主持西湖治理工程,利在幹秋,功在萬世:他建造了中國歷史上第壹家公立醫館;他喜歡煉丹、釀酒、好茶、美食、山水、交友、花木……他愛生活中壹切的美好。
出世的姿態,入世的精神。蘇東坡,覺醒的有情眾生。也正是因為這份豁達,使得他身上從始至終都散發著壹種青春與不朽,才被壹代又壹代文人大家所稱道。
林語堂曾說:“李白,壹個文壇上的流星,在剎那間的壯觀驚人的閃耀之後,而自行燃燒消失,正與雪萊、拜倫相似。杜甫則酷似彌爾頓,既是虔敬的哲人,又是仁厚的長者,學富而文工,以古樸之筆墨,寫豐厚之情思。蘇東坡則始終有青春活力。”
這就是歷史上文人墨客贊不絕口的蘇東坡,是歷朝歷代的政客十分崇敬的蘇東坡,豪情的蘇東坡,才情的蘇東坡,真性情的蘇東坡!
? ?四、後記:當李清照遇見蘇東坡
周末,在圖書館壹邊陪孩子自習、寫作業,壹邊碼字寫《蘇東坡傳》感想,查閱資料時候看了壹本書《當李清照遇見蘇東坡》。當然,歷史中蘇東坡還是與李清照“***世”了壹些年頭的,畢竟蘇東坡在1101年7月去世的時候,李清照已經17歲了,應該也“爭渡,爭渡,驚起壹灘鷗鷺”,也“知否,知否,應該是綠肥紅瘦”。以下是該書總序:
欣賞宋詞,能看到無數身影,或瀟灑,或蕭瑟;或縱逸,或憔悴。無論如何,不能錯過人比黃花瘦的李清照,也不能錯過笑看風雲淡的蘇東坡。
李清照的筆下,是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蘇東坡的筆下,是大江東去,浪盡、千古風流人物。
論婉約,恐怕無人抵得過李清照;論豪放,怕也無人抵得過蘇東坡。李清照是細膩感傷、溫婉寂寞的;蘇東坡是大氣縱橫、豪邁曠達的。
壹個是淒淒慘慘的小女子,壹個是煙雨任平生的大文豪,過的是不同的人生,體現的是各異的生命氣質。但他們,都以豐盈筆意,於流離惝恍的世界,以詞之名,描繪過世界與人生純粹的美麗。
人生固有缺憾,但是蘸幾分酒意填成詞,這缺憾也便顯得翩然。對於蘇東坡,李清照每每提及,總是稱其為“蘇公”或“坡翁”。顯然,蘇東坡的風骨與氣度,她是非常景仰的。可惜的是,蘇東坡並不知曉,在他之後,有個叫李清照的女子,才情不輸須眉,以素手琴心,將悲歡離合勾勒得疏疏落落。
李清照的婉約中,隱約藏著豪放,她曾在詞中這樣寫道:“九萬裏風鵬正舉,風休住,蓮舟吹取三山去”;蘇東坡的豪邁裏亦有婉約,他也有這樣的詞句:“春色三分,二分塵土,壹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是離人淚。”
詞如此,人生亦是如此。李清照雖然感傷,卻是柔中帶剛,偶爾可以浩然磅礴:蘇東坡雖然豪邁,卻也不缺柔情,也有黯然神傷的時候。婉約與豪放,悲嘆與從容,並非不可相容,就像日月交替,就像春秋輪回。
他們都是深情之人。曾經的情深意篤,後來的形單影只,他們都曾記錄於筆下。只不過,於李清照,是細雨梧桐黃昏,愁懷難解;於蘇東坡是明月夜短松岡,獨自斷腸。
他們的人生,都不如意。事實上,世間並沒有多少如意之事。月有圓缺,潮有起落。不如意的,才是真正的人生。所謂如意,不過是將悲傷與無奈剪碎,拼湊出不完滿的歡喜。
李清照,曾經賭書潑茶,日子美得如詩,但是後來,趙明誠病故,她不得不在殘年冷月裏荒度余生;蘇東坡,可謂少年得誌,才名播於天下卻終究逃不過宦海浮沈,在政治的風浪中苦苦跋涉。盡管如此,他們都活出了生命該有的姿態。到最後,或許連酒意都不需要,只需壹杯淡荼,將時光泡入其中,寂然,亦安然。
愛這世界,既要愛它的繁華與晴好,也要愛它的蕭瑟和風雨。須知,心安即是歸處,足下可為歸途。婉約也好,豪放也好,最終都將歸於寂靜。壹夢千年,他們仍是最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