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大全網 - 成語解釋 - TN36強文章哪裏看的到?我要全部。高分懸賞。

TN36強文章哪裏看的到?我要全部。高分懸賞。

李楓 《喀納斯遊記》

若說羅布泊是煉獄,那麽喀納斯無疑是天堂。同是湖,卻是兩個極端,並且***存在同壹片無垠的土地上,所以我總認為新疆是個獨特的地方。

知道嗎?羅布泊也是湖泊,只是幹涸很多年了,沙子取代湖水,終於使它與塔克拉瑪幹大沙漠融合在壹起。維吾爾人警告說“進去了就別想出來”,我數不清它吞食了多少生命,只是望著它滿懷的滾滾黃沙,像是看見了壹排又壹排悲壯起程的背影。

人們常說喀納斯是“進去了就不想出來”的地方。這裏美得令人難以呼吸,美到極至便是肅穆了。這裏是人間仙境,而我煩惱於讀音稍稍不準,便把“仙境”念成了“陷阱”。

兩個地方,兩句話,壹句是恐嚇,壹句是贊美,只有壹字之差。

或許在人的眼裏,天堂和地獄只有如此微小的差距。

有壹年,我壹個人到了喀納斯,是慕名來看水怪的。路過準葛爾的時候,遇見壹位騎驢的維吾爾老人。

他把我當成了他為數不多的年輕朋友,總是不斷說著稀奇古怪的奇聞,我想他對壹位前來旅遊的內陸青年無疑只是想炫耀自己的見識,我倒樂意聽下去,他畢竟很老了,長長的花白胡子拖在沙漠上,胡尖都快要腐爛了。

分手時,他說去過喀納斯便壹定要去羅布泊看看。我點了點頭,問:“可老人家您叫什麽?”

“阿凡提。”

我楞了楞。

喀納斯到了壹年中最美好的季節,和我壹樣。

它的湖水總是不斷變幻著顏色,五月是灰色,六月是藍色,七月是白色,八月是墨綠,到了現在的季節,喀納斯湖成了碧玉。兩岸植被色彩絢麗,火紅、金黃、淺綠、粉橘,圍繞著天藍與純碧融合的湖水,加上時而輝煌時而柔淡的陽光,光影輝映、嬌翠欲滴,是美到極至的景色,這個時候的喀納斯湖是愛美到貪婪的青春少女,岸邊多姿多彩的樹影、明媚清澈的陽光、淒美的落葉,甚至連天邊的雲朵也不放過,全吸取在壹汪匯聚萬千嫵媚的湖水中。

沒錯,喀納斯總是給妳最好的、最美的。我覺得喀納斯如果成人,壹定是處女座,秀美、理性、潔凈、變幻多端、姿態萬方,它總是拿出最完美的壹面,毫不吝嗇地呈現給妳。

再說它本身就很美。

當然,我對喀納斯湖最大的熱情是水怪,我比較好奇這些自然的奧秘。到了圖瓦族人的村落,看見壹家電視臺的在做采訪,引來很多人圍觀。

“探秘發現—走進未知帶您走進神秘的喀納斯湖探尋湖怪。”主持人對著鏡頭意味深長地說:“水怪已經存在了很多個世紀了,並且有很多位目擊者壹睹過它的風采,可至今還沒有捕獲過壹只活體,連標本都沒有,湖怪到底是什麽樣的神秘生物呢?”

說罷,話筒和鏡頭對準壹位教授裝扮的中年男人,這男人使著渾厚的低沈嗓音說:“有個遠古傳說,說是有條巨蛇在……”

話還沒說完,主持人問:“妳是影射水怪,實際上是條蛇?”

站在我身邊的是位湖南遊客,壹個長著湘西式清秀面孔的女孩,她笑著說:“專家扯遠了。”

“記者更扯。”

有她站在身邊,關於水怪的討論,我是無心聽了。於是看著她在夜色中如幻影的側臉,始終猜不出她的心思,看上去她像是很用心在聽節目。

我們在清澈的星空下聊了很多,也很久。我不排除我有好色的傾向,不過我更願意當是壹種欣賞。

我們說到旅行這個話題,她卻說她明天就要隨旅遊團離開了,我有那麽點失落。壹個人旅行有這點好處,可以為所欲為,是壹種放肆的行為,即是放縱自由。在這聰明的女孩嘴裏,卻叫做追求自由。

“妳知道嗎,我可能屬於隱蔽青年這類人。”

“自閉癥嗎?妳挺善聊的。”她撩了撩頭發。“能走出戶外也叫隱蔽 嗎?”

“所以我壹個人來壹個人去,不太喜歡親近人群,或是去人多的地方。”

她笑著說:“好怪喔!”

“所以我覺得到我走不動的時候就要過隱居的生活了。”

她有些欣喜地問道:“像範蠡和西施那樣?”

“李涉那樣。”

“怎麽說?”

“因為愛山水而隱居,仁者樂山,智者樂水知道嗎?”

“不知道。”她呵呵笑道:“這就是妳以後的打算?”

“隱居的時候來喀納斯這樣的地方不錯。”

“守護這裏?”

我擺了擺手,說:“純粹是享受喀納斯。”

“恐怕旅遊局的不準妳進。”她說:“而且這樣似乎好沒意義,享受著也要做些什麽事才好。”

“唔——”說實話,不大懂她的意思。

年輕人想隱居貌似是個可怕的想法,有貪圖享受、暴露性格缺陷之嫌,我不在意,我只尊重自己的性子。

初來喀納斯最令人高興的無非是認識了她這位朋友,雖是素未平生,又是短暫相逢,還有點相見恨晚的意味,甚至姓什名誰也不知道。第二天,也再未看見過她。

小小的遺憾。

喀納斯確實是陷阱,壹個美的陷阱,總是叫我忘記很多的不愉快而專註於欣賞它的身姿。然而我始終也猜不透它,因為它的靈魂深處仍隱藏著另壹個靈魂。當然我在這裏,除了遊山玩水便無事可做,我總該像女孩說的那樣做些什麽。於是,我開始像孩子那般任性和直白,執著於要親手去揭開水怪的秘密了,結果,第壹天在途中迷了路,第二天被護林員驅逐,第三天,我不說了,我放棄計劃了。

我會把自己打扮地像個科學家,去觀察湖區,或是像個能工巧匠,制張網,然後往湖裏壹撒,撈上的不過是些水罷了。

水怪能給我壹個夢,我便像個幼稚的孩子,做些自娛自樂的事來。

當我離開喀納斯,也沒有見到水怪,不過卻不曾有過像那位女孩離開時產生的遺憾。在離開新疆的車上,總覺得這次遠行不像我想象中那樣,得到什麽出乎意料、戲劇性的收獲,反倒有些憂傷、蒼白。便記起了阿凡提老人的那句話。

在喀爾達依召了個維吾爾族女向導,趕著家養的雙峰駱駝在沙漠中走了壹個上午,終於她說:前方就是羅布泊了。我瞇著眼睛望著強日光暴曬下的戈壁灘,問:“哪寫了羅布泊?”

“這就是了。”她指著壹根癱倒在地的胡楊木,說著大西北普通話。“千年不死的都死了,這就是了。”

是嗎?我跳下駱駝遙望著,四周死氣沈沈,除了沙礫就是沙礫、沙礫、沙礫。剛想往前走,又被她拉了回來。

她說:這可是人間地獄!進去了就別想出來!

“怎麽說?”

“從沒有人出來過,出來的只是風暴吹出來的幹屍。”

我也不再想著向前走了,卻還在想,我會不會是第壹個創造奇跡的人?探險精神是好的,對自己說“每天都是壹個冒險”也是好的,可我畢竟只是凡人,哪會創造什麽傳奇,無非是自己哄哄自己罷了。

在羅布泊外緣站了許久,沒讓我覺得是在觀賞風景,而是遭罪,舊汗剛幹,皮膚毛發和衣服緊巴巴粘在壹起,新汗又從毛孔中噴湧出來,眼看著就要被灼日榨幹,我想以後可再也不要來了。

也是在同時,懷念起喀納斯來,我想我更適合潮濕的地方。

這時她說:“這裏也是湖呢,還是西北最大,65年全湖幹涸了。”

這倒令我詫異,看來這裏也有過像喀鈉斯那般絕美的景色,只是因為氣候和我們人為的種種因素令它成了真正的遺憾。

我在幻想它的過去,可壹片黃沙叫人想起湖水,這種感覺很詭異。

漸漸地,地獄和天堂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難察毫分了。

近到我能看到喀納斯的未來。

坐上火車,新疆的青山離我漸行漸遠,便再也觸碰不到了。到了甘肅地界,窗外又是壹番風情。妳知道,太美的東西容易叫人放松警惕,什麽美與醜、什麽華貴與貧瘠都是沒界限的,像是喀納斯湖中的水怪,有人認為是神獸,有人說是哲羅鮭,旅行和安定同樣如此。

我想我不僅要記住喀納斯,還要珍惜它。並把珍惜和警戒當成此行最大的收獲。唯壹沒有想到,真正認識到喀納斯的美卻是在羅布泊,壹個和它本是殊途的地方。

所以我總說,新疆是個獨特的地方。

該到了“做點什麽”的時候了吧。除了寫部關於喀納斯水怪的長篇懸疑小說外,再寫篇有點效力的怪散文吧,還得帶點小說味,當是篇小小的遊記,總不至於沒意義。

這些年,就像成了壹陣風,吹到這吹到那,壹刻也不得消停,雖然即便是我所向往的生活,卻連家人也不贊同。但是我偏是閑雲野鶴,若是沒有牽掛,我想我甘願做陣飄渺的風,並且終會在喀納斯停留,這興許能叫人愉快。

《北城以北》

我從祖國的最東南處起,壹路向北逃離,逃到北城以北的地方。

——題記

北城在木棉,荔枝和紫荊混合香氣的熏陶下,漸漸地有些昏昏欲睡了。

從前北城人只知道他們世代居住的這座小城在H城的北部,又在東江下遊的北岸,於是為其命名曰:北城。到後來,北城人終於知道,原來北城坐落於祖國東南的廣東省,又隸屬於廣東省東南部H市,相當於國土的最東南端。然而這名字叫得久了也就習慣了,於是北城壹直叫北城。

北城位於珠江三角洲東北部,H城西北部,南望東莞,毗鄰港澳,靠近廣州,香港,深圳。照理說,這樣的地理位置是非常有利於發展的,可是北城有些慵懶,有些倦怠。眼見得深圳,東莞這些鄰居三十多年前就開始如火如荼地搞改革,現在壹個個經濟都發展得如日中天了,北城仍舊是懶懶地翻壹翻身,撓壹撓癢,繼續曬它的太陽。

我的家在臨近東江的壹個住宅區裏。幢幢相同的房子,相差無幾的紫荊,大塊單調的空地,組成了壹個平凡的小區。十幾年來小區就沒出過事,風平浪靜。

那個普通的星期五下午,我從學校壹路狂奔回家,把書包甩在地板上,就沖到陽臺門口。文心蘭總是在下班之後花上半個小時的時間來打理她種的吊蘭 。壹盆盆的蘭草懸掛在陽臺上空,葉子細長優美,嫩綠之中夾著壹線鵝黃,勾著半圓的弧線,風壹吹過便搖曳生姿。

文心蘭像平時壹樣給吊蘭澆水。她用拈花指扶著水壺,微微傾斜,水小股小股地匯到花盆裏。我默不作聲地直盯著她。她的頭隱沒在十幾盆吊蘭中間,我只看到壹只漆黑的眼睛在嫩綠和鵝黃中閃了壹下,然後是壹聲輕輕的咒罵:“掐死妳那雙黑眼珠子哦,瞪得跟死人似的。”

我很響亮地吸了下鼻子,努力使自己的眼睛看起來不那麽水汪汪。那些盈滿的淚珠似乎壹不小心就會紛紛滾落下來。“小柒哪裏去了?”我問。

“瞧妳那死樣,什麽小柒,哪個死人啊。”文心蘭繼續歹毒地說著。

我又下了壹番極大的努力,才染自己的聲音不那麽顫抖。“我是問,莫柒信哪裏去了?”

“死在外面了。”她繼續面不改色,壹如既往地用冷漠把我的焦慮擊潰。我清楚地聽見自己的聲音軟下來,用壹種卑怯惶恐的聲音可憐巴巴地問:“媽媽,能不能求妳告訴我莫柒信到底去哪兒了?”

“求我?妳這死丫頭這是在求我嗎?為了壹個臭不要臉的死人求我?”文心蘭關節發白地攥住壹盆吊蘭。她搖晃得那樣厲害,以至於那麽多細弱的葉子也跟著瑟瑟發抖。啪的壹聲,壹顆炸彈擦著我的左耳爆炸。陶瓷和泥土紛紛揚揚地落了我壹身,幾根細長的葉子滑稽地耷拉在我肩上。我壹邊扯起書包沖回房間,壹邊摔上門,靠在墻角把頭埋在膝蓋裏嚶嚶地小聲哭泣起來。

我從未像現在這樣迫切地渴望逃離北城,逃離這個噩夢。

在我尚年幼時就意識到文心蘭的說話方式是多麽不同的時候,我也不禁註意到大多數北城人也有著跟她相同的習慣。他們說話特別重愛壹個“死”字,名詞前加“死”,動詞前加“死”,賓詞前加“死”,壹切可以加上這道裝飾的地方,他們都會毫不客氣的賦予壹個“死”字。比如僅僅是因為“回家晚了”這樣壹件小事,文心蘭也可以用極其壯烈的方式把我責罵個狗血噴頭:“死丫頭,也不用妳那雙死眼看看現在幾點了,老實交代妳死到哪裏去了,這麽晚才知道回家?活得太舒服想死了是吧?下次妳再這麽晚回來看我不揍死妳!”

這件事我倒不怪她。因為在她背後,有整個北城的八十多萬人為她做鋪墊。

北城是個充滿怨氣的地方。我壹直這麽覺得。北城人有壹個特殊的本事,無論大小事,他們總能從客觀上找到原因,比如天氣不好,比如時間不對,比如張三太貪小便宜或者李四太蠻不講理。只要稍稍沾上點邊的理由,不管有理沒理都會成為冠冕堂皇的真理,以此來作為他們成績不好、者運氣不好的最好解釋。年輕人到處大罵特罵當今的教育制度和煩人的家長;老人們在大樹下乘涼趕蚊,順便數落不孝的子孫;女人們提著大包小袋穿越在骯臟的市場裏嘴裏忙著罵持續上漲的價格和小販們缺斤少兩的卑劣行為;上班族們抱怨昂貴的石油和低迷的股市。如此這般,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我自打懂事以來,最早是從外祖母那裏懂得了怨怒的害處。我的外祖母祖籍深圳,當年她只有五六歲的年紀,被壹根話梅糖輕易的騙到了北城。長途汽車的奔波勞累以及壹臉惡相的人販子,嚇得她不會說話,在賣入文家以前,壹直都只會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面目慈祥的文老爺子把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寬厚的打掌上面,問她的名字,她唯有拼命地搖頭。於是老人又把她的小手轉交給了另壹只小手。

年輕的文家少爺寬厚老實,問她:“我叫文景森。妳叫什麽名字?”

她依舊只是搖頭。過了壹個月,才開口說話。“玲玲。”她卑怯的小聲說道。

“哪個?是王令玲,還是王林琳,又或者是靈氣的靈?”

她復搖頭。文景森繼續耐心的問:“那妳姓什麽”

她伸出壹只食指,在空中畫了三橫,再壹豎。他笑,從此替她取名為王玲。

起初那段日子,他繼承了祖上的家業。文家世代做木工,於是他的名字裏有三木。憑著壹雙巧手鶴憨厚善良的品格,他很快把產業做得更大,財富累積的更多。閑暇時光,他也教她寫字,壹橫,再壹橫,筆筆遒勁有利。

王玲壹輩子只會寫四個字:壹、二、三,以及她的姓氏,王。

文家本不是什麽書香門第,她又是買進來的童養媳,更不需什麽文化。很多時候,她想起他教她寫字的樣子,不自覺的兀動動手指,壹橫,壹橫,再壹橫,然後是狠狠的壹豎。她便得意的嘿嘿笑開來。

那是夫妻倆壹段平淡的幸福時光。後來,“壹大二公”的人民文化社運動興起,他的財產收入公社。出於對祖業的熱愛和尊敬,他偷偷留了壹刨木的機床。結果被揭發,揪到大街上狠狠的批鬥。接著是壹段最黑暗無邊的苦日子。她從闊綽的文家少奶奶變成了公社裏面煮飯的廚娘。每天起早摸黑,與柴火和煤煙為伴。

外祖母很喜歡跟我們講起以前的故事,說她自己的遭遇,也說壹些聽來的恐怖故事。到了最後,每每都是不能自制的嘶喊:憑什麽?那麽多年的艱難都熬過來了,他憑什麽就在過上好日子的時候撒手歸去留我壹個人在世?憑什麽!

而最近的十幾年,外祖母又多了壹條新的怨恨理由,那就是她的故鄉深圳。她眼睜睜的看著生她並且原本應該養育她的小漁村如今變成了享譽國際的現代化大城市,而她所在的北城居然還漫不經心的用散步壹樣的速度慢慢發展。她簡直憤怒了。

“憑什麽?我原本應該有更好的條件,過上更好的日子,憑什麽要我在這個小城市裏面窩囊壹輩子?”她怨人販子,怨文家老太爺,怨文景森,怨批鬥他的人們,怨整個北城。

但是我卻發現,她唯獨忘記了責備自己,當年為何嘴饞得為了壹根糖就犧牲了壹生的幸福。外祖母心臟不好,大概就是被怨念所侵蝕的。

王玲在來到北城的第十年,有了自己的第壹個孩子。接下來是第二個,第三個。

1967年初,正值中國傳統最重要的節日,大年三十那壹晚,大腹便便的王玲在做年夜飯時突然感覺到壹陣劇痛,倒在了竈臺邊。

當晚,文心蘭出生。由於是最小的孩子,又是個白白凈凈的的小姑娘,文景森非常偏愛這個孩子。他常常把她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帶著她到處晃;又用胡茬把她弄得咯咯笑。文心蘭從小就受到了與那個年代不符合的寵愛,比如上小學的時候就穿著時髦的方格裙吸著牛奶咬著餅幹去上學。

可以想見,文心蘭從小就對父親有著過分的依戀和親密。而四個孩子裏面,只有三哥文尹城最像父親。尹城不僅活潑聰明,而且風度翩翩。在那個叛逆的年紀,文尹城不僅是文心蘭最愛的哥哥,更是她心目中關於男性中的全部楷模。

然而文尹城的風光只持續到了十八歲。壹場高考把他的驕傲擊垮了,在家裏唉聲嘆氣了兩個月以後,他走上了復讀之路。而文心蘭在那段艱難的日子裏也決定繼續升讀高中,以便有更多的時間陪她親愛的哥哥。

文尹城重考了三年。高中畢業的時候,連他的妹妹也高中畢業了,但她沒有考上大學。他在上大學前慈愛的撫摸著她的頭說,“丫頭,乖乖等我。要聽話。”

她當真的聽話地等了他四年。那四年她在鄉下小學裏教書,拿著微薄的薪水,懷著厚實的夢想。她在黃昏的狗尾巴草叢邊學會了彈吉他,穿著格子襯衣,烏黑的頭發蓋著半張臉,對著橘紅的夕陽輕輕地笑紅了臉。

四年之後,她褪去了青澀,成為壹個真正的大姑娘。四年後他回來,出落得更加溫文爾雅、落落大方,手上還挽著壹個漂亮的女子。她叫石榭蘭,在電視臺混了幾年還混不出名氣的小明星。

她爭著出門去迎接他,聽到他熟悉的聲音親切的喊著“蘭蘭”,卻錯愕的發現,那人不是自己。那麽突兀的,她的身心透涼。“狐貍精!”她暗暗的罵,轉身跑回了房。

打那以後,年輕的文心蘭也成了壹個有怨的女人。

所有的哥哥姐姐都談婚論嫁了。文心蘭在家裏倒像是個怨婦。她大聲的抱怨,抱怨電視臺的節目太無聊,抱怨大哥的孩子吵吵鬧鬧,抱怨嫂子的香水噴的太多——她尖銳刻薄的話語給家人們帶來了嚴重的困擾。文尹城提議說該給這個寶貝妹妹找個人家了。

王玲早在文心蘭高中畢業的時就曾經給她找了個婆家,男方姓莫,是當地壹個老實巴交的個體戶。當時她堅持要下鄉教書,推掉了。婚約書還在家裏那個大立櫃的底層,文心蘭把它翻出來,壹個人偷偷去了莫家。

“還娶不娶我?”她大著膽子問。

莫淩忠被她嚇住了:“妳壹推就是四年……我已經有老婆孩子了……”

“這份婚約書怎麽辦?”她揚起手中的武器。

客廳外面的林秀娥抱著幾個月大的孩子沖進去,揚手給了她壹巴掌。

後來,文心蘭漸漸走出了哥哥的陰影。半年後她嫁給了當地的壹個公務員裴辰。再後來,她早產生下了壹個女兒,從此開始了我在人間噩夢般的記憶。

我叫裴飛,出生在北城最美的季節。那時木棉花尚未落盡,紫荊剛剛抽出花苞,早熟的荔枝在街頭零星可見,顆顆棱角分明。

大人們都說我從小穎慧,剛入學就跳級,年年捧回厚厚的獎狀。乖巧,緘默,看上去很安靜。我從小在文心蘭的嚴格管教下長大,學會了察言觀色,還學會了忍受壹句話裏夾著好幾個“死”字的咒罵,學會了低著頭急速穿過罵街的女人和睡著的乞丐。平和的等待和無限的忍耐是我的本領。在北城裏任何人都必須學會忍耐再忍耐,否則就只能成為在街上破口大罵的市儈女人,後者庸俗無能的男人,直到成為碎碎念著怨毒的故事的老人。

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離開北城,向北逃亡,遠遠地離開這片怨氣叢生的地方。

在早年的觀察中,文心蘭斷定我沒有學音樂和美術的天賦,就果斷的把我踹到了應試教育的道路上。我從六歲起開始帶厚厚的眼睛看厚厚的書本,為老師所疼愛為同學所不齒。正因如此,我沒有沒心沒肺的死黨,沒有可以交心的密友。只有小柒。在北城的時節,他陪我拾過木棉,摘過紫荊,在放學的路上分享過壹串荔枝。

“以後我們壹起離開北城吧。”他看著滿樹火焰壹樣的木棉,好似不經意的說。

“什麽時候?”我激動的問。

“快了,快了……我們都快十二歲了,我想……”他的話語漸漸低下去,低下去,湮沒在壹片深紅裏,壹朵飽滿的木棉花“啪”的壹聲掉落在我面前,驚碎了我的幻想。

“走吧。”

十二歲那年的春天,我把小柒邀請到了我的生日會上。文心蘭和爸爸都對乖巧的小柒印象很好,壹留再留,最後天色已晚,爸爸提出要送他回家。小柒說:“我爸爸正在趕來,應該快到了。”

門壹開,文心蘭怔了半分鐘。她把門掩上,臉色發青的對小柒說:“小柒,妳的全名叫什麽?”

“莫柒信。柒是大寫的“七”,“信”是……“

“‘信用’的‘信’。”林秀娥咬牙切齒的在門後回答,身後是目瞪口呆的莫淩忠。

“不講信用的是妳吧?”文心蘭冷哼壹聲,把小柒推出門去。“柒,我們走!不要再到這個女人家裏!”林秀娥嫌不解氣,又轉身向我們家歇斯底裏的吼:“死不要臉!”

我在貓眼後可憐巴巴的望著小柒離開的背影,心裏盤算著明天去上學怎麽跟他解釋。

然而無需我絞盡腦汁的想壹個妥當的結果,因為小柒沒有來上學。

我沒有從文心蘭處得到我想要的結果。小柒從此沒有再在北城出現過。而我在十三歲後,也毅然到外地求學去了。文心蘭、外祖母、林秀娥,上壹代以及上上壹代的人們依然待在北城——生他們養他們給了他們血肉的北城。他們的性格和命運都和北城完美契合,密不可分。他們的壹輩子都離不開這座小城。

壹條彎彎的東江支流形成了天然屏障,把陳舊的北城和繁華的H市隔絕開來。北城裏面有很多年代較久的住宅區,建在江邊,僅僅隔著壹道青褐色的老城墻就與東江水相接。

但和外面的H市,和整個欣欣向榮的珠三角不同,北城那樣安逸的度過了壹年又壹個年歲,不爭不取。在壹棵棵古榕、壹道道古墻、壹陣陣催人入睡的暖風中,悠然的躺在水面上歇息。

但是北城的人們還會不時的說起,為何同是人,同喝壹條江的水,我們和深圳人、香港人的命運就相差那麽呢?他們說起的時候,依舊用“死”字連篇的句式,依舊是惡毒怨恨的語氣,依舊是懶洋洋的表情。

PS:妳要求蠻高的,但參賽文並不是每篇都登上了《最小說》。我隨便找了2篇。

其實他們有些貼吧裏都有的,葉闡的《想變成妳》我就沒弄了。妳可以自己去看看,還有許多他們寫的。但參賽文的話,除了登過的,其他的大概只有他們本人和TN組委會知道了吧。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