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壹個關於兩個出身於貧窮家庭的女子,如何試圖超越自身界限的故事。作者對女性友誼的把握堪稱精準,每壹個人都能從其中讀到自己的影子。
莉拉是小鎮上最聰明的女孩子,自學識字,壹旦對事物產生好奇心,便會有把壹切做到最好的決心,設計出最好的鞋子,輕松勝過班級裏的所有人。漂亮、勇敢,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壹次次打破常規,從不順從既定的規則。
“我想象,故事的主人公的生活裏隱藏著壹種黑暗的力量,壹種存在,周圍的世界被焊接到她的身體上,有粉噴燈的火焰的顏色,壹種紫藍色的尖兒,但很快就落地,成為壹種為了任何意義的灰色結塊” 。萊農的小說裏寫的這段,毫無疑問就是莉拉。
而萊農,骨子裏自卑,努力學習是為了獲得所有人的好感,發現了莉拉的光芒,決定模仿她,像她壹樣強大。在她成長過程中,莉拉對她的影響壹直存在,“莉拉會怎麽做”,很多時候成了她做決定的思考方式,連最後出版的小說,也是源於莉拉在小時候寫的《藍色仙女》。但萊農的性格裏有壹種很寶貴的特質——善於剖析與反思自身。
莉拉和萊農的友誼很奇怪,有互相欣賞與彼此信任,但也有壹種暗暗地較勁與炫耀。“希望妳很好,但不希望妳很好而我不夠好”,可能是這樣的壹種心理。她們互相在彼此身上看到了自己所羨慕的東西,渴望擁有,萊農會模仿仿莉拉的許多行為,而莉拉也渴望融入萊農的交友圈。而當發現融入/獲取失敗以後,會更加在對方面前著重表現自我優越的壹面,會刻意地找尋自我價值所在。而這份友誼似乎也不知不覺有了千瘡百孔。但奇怪的是,盡管有諸多誤會甚至不懷好意的疏遠與計謀,他們仍然是緊緊相連的***同體。
“妳看看我們當時多麽息息相通,兩個人是壹體的,壹個人代表兩個人”
“我渴望傭抱她,親吻她,告訴她:莉拉,從現在開始,無論發生什麽事倩,我們都不能失去彼此。”
很顯然,斯特凡諾不懂愛情,他也許喜歡莉拉,但這份喜歡對他而言並不那麽重要。但他需要的是壹個漂亮、得體而聽話的妻子,承擔作為妻子的義務,以及,規律性的性生活。
“他將占有她豐富的情感,智慧和想象力,但卻不知道如何回應,他會白白浪費她。
黑色的天空中散落著壹些暗淡的星星,池塘腐敗的泥土氣息和苔鮮的味道,被春天甜絲絲的氣味掩蓋著,草濕淮淮的,水忽然蕩漾起來了,好像有壹顆橡子,壹塊石頭,或者是壹只青蛙落了進去。
我要使她變得低微,以減輕我自己的挫敗感。
她回想過去.他沒有任何壹個細節能對她產生吸引力。他只是壹個生物,她感覺無法與其***享任何東西。
斯特凡諾現在變成了壹個純粹的名字,他和幾個小時之前那些情感和習慣已經聯系不到壹起。”
我也不認為萊農對尼諾是真正的愛情,萊農對尼諾的喜歡,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愛慕,由於這份愛慕,她美化了尼諾的種種行為,只希望在他面前表現出尼諾所贊賞的樣子,但這並不是萊農最真實輕松的狀態,所以我以為,這份愛戀並不真實。而尼諾對萊農,我猜,他可能在萊農眼裏找到了他想要的崇拜感,萊農是他最好的聽眾,也許這其中也有相知相惜之愈,但可能並不多。
萊農、莉拉、皮諾齊婭、尼諾與布魯默他們五個人在沙灘上度過的這段時間是最自由自在的時光。五個人都暫時擺脫了身份與角色的束綺,無拘無束。但是隨著斯特凡諾和裏諾到來日子的臨近,皮諾奇婭也變得越來越敏感,她不斷提醒自己她愛她的丈夫,她離不開她的丈夫,實際上是因為她愛上了陪她找椰子的少年(布魯默)。
斯持凡諾和裏諾的每周來訪是壹件很有儀式感的東西,皮諾奇婭和莉拉要裝扮好自己,與丈夫壹起吃飯,聊天,以及例行的性生活。但是兩位女性的心理狀態是截然不同的,皮諾齊婭壹開始是享受並樂意扮演這個角色的,但當她意識到她愛上了布魯默時,她與丈夫的‘好妻子”這壹角色便產生了矛盾,最終哭著也要回到那不勒斯,回到原本的生活中。相反的,莉拉壹直是很清醒的,看起來是對丈夫的妥協,卻更像是抽身世外的淡然與冷澳,她以這樣的方式對抗著壹切。
而所謂的恩愛夫妻呢,也許就是吃飯,娛樂.睡覺,在與別人的比較中扮演幸福。
莉拉愛上了尼諾。 “在我已經結婚的時候,才找到做別人女朋友的感覺” 。這真的是壹個悲劇了。莉拉覺得,她可以把這場戀愛當做壹個遊戲,但是最後她要求尼諾和娜迪亞分手的時候,不也是沈醉其中了嗎。而尼諾,真的選擇了與娜迪亞分手,由此才有了後續的故事
尼諾遇到莉拉,是壹場劫。 “有的人會犯壹種錯誤,對自己產生錯誤的認識”。 尼諾好像突然認滿了自己.從認為自己懂得很多,關心很多的狀態中脫離出來。但是當這份愛情因為兩人的勇敢而落地現實時,尼諾的懦弱與逃避卻又暴露出來。
“妳選壹個妳喜歡的事情,妳回去賣鞋子,賣香腸,但妳不要想普成為另壹個人.還把我也搭進去。”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逃離。愛情遮蔽現實的有效期原來只有二十三天。他配不上莉拉。
而壹直被忽略的恩佐,反而是壹個了不起的少年。
萊農有壹句心理對白:‘我愛他們倆,因此我沒辦法愛我自己.感受到自己的感受,我沒有辦法像他們壹樣充滿盲目的力量.來表達我自己的生命需求”。
在那不勒斯,那個貧窮的落後的男權主導的社會,兩個女孩的自我意識覺醒之路,是非常痛苦而艱難的。
“她現在的處境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彌補―她從小犯了太多錯誤,所有這些錯誤都導向了最後的這個錯誤”。 這句話可以說點出了小說的內核,壹開始的選擇便預示了兩位女性之後的道路。
莉拉的母親認為莉拉本應該上學,那是她的命運,但是由於丈夫不同意,她也沒辦法反對, “我們都受生活擺布” ,這壹句話尤其的令人心酸。
而萊農在對尼諾的敘述中也認為錯在莉拉,她認為莉拉錯在不知道怎麽適應自己的新身份。也就是說.所有的女性都默獄地認同了社會所賦予他們的不公正的待遇,並將其視做是必須妥協與適應的壹部分。也許有過覺醒,但最終都屈服於整個社會的價值觀了。這是壹個社會的悲劇所在。
當我讀到小說最末,莉拉離開了丈夫,離開那所漂亮的房子還有富裕的生活,到了另壹個破敗的城區,帶著孩子,在臟亂的冷凍室裏,與男人們壹起擡著冰凍的紅色肉塊,剔肉為生,卻在與萊農交談時,談及她夜晚學習的計算機語言時,流露出的著迷的模樣時,我知道,這才是莉拉,莉拉從不屈服,她壹直在以她自己的方式堅持著.反抗著,她才是那個自始至終保持清醒的人。
“她的生活中充滿了各種或好或壞的事情,驚心動魄的事情,和我經歷的壹切相比,毫不遜色,時間只是毫無意義地過去,偶爾見見面很美好,只是為了聽壹下另壹個人的腦子裏瘋狂的聲音,還有這種聲音在另壹個人腦子裏的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