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也算不上多麽經典,但是至少,說它“好”,第壹點就是,它是真實人生的壹面鏡子。匈牙利當代傑出電影導演貝拉·塔爾曾經說過: 電影的本質是用鏡頭觸摸含辛茹苦的人們 。他最初拿起攝影機時,就是有壹腔沖動去“拍攝真實的東西,接近真實的人”。眾所周知,真實的世界並不是壹個童話的世界,而人們觀影,多數時候是想要放松,想要釋放。人生已然各種不幸,誰還想要去通過電影受虐啊。
可是,珍愛的故事,值得用鏡頭來觸摸。
十七歲的少女,她的眼神中飄忽著某種悲傷,她努力地想要觸摸這個世界,但是這個世界卻與之距離千裏。沒錯,她還在努力地活著。不管生活給了多少的打擊和痛苦,她還是壹手抱著兒子,壹手牽著智障的女兒,走在人生裏。
平淡的畫面外,卻有著打擊到心臟的激烈鼓點: 活下去!活下去!
活著,從來都不是壹件容易的事情。正因為如此,電影才更勵誌。真正的勵誌就是,不管命運給予什麽,都要抱緊自己珍愛的壹切,迎著暴風驟雨,活下去。死,太容易了,死是解脫也是被打敗。壹個人可以死,可以走向註定的死亡,但是卻不要被打敗而死。這是才是生命最感動人心的地方。
現實中,這樣的女孩,前途依舊渺茫。
為什麽是我?
老天爺卻永遠不會回答。也許所謂的正能量都無法挽救著困局,但是珍愛,還是要珍愛這只有壹次的生命。
珍愛的媽媽的扮演者拿到了2010年的奧斯卡最佳女配。電影中,這位女演員有兩場演技爆炸的戲份,第壹場是站在樓底下罵珍愛,另外壹場是在社工的辦公室裏哭訴自己的心路歷程。
以前以為昆汀的片裏是fuck、shit這樣的詞最多的電影,《珍愛》在這方面基本上已經秒了昆汀了。妳會驚嘆於美國底層黑人罵人語言詞匯之豐富,肢體語言之完備。珍愛媽媽等於唱了壹段黑人饒舌rap,關鍵是,全程滴水不漏,讓妳目不暇接。不用懷疑,真正的紐約黑人區只能比這更黑暗。電影,還畢竟是經過藝術化的生活呈現而已。家庭優渥成長無陰霾的孩子也許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壹個母親,會問出大抵“這世界上怎麽還會有這樣的媽媽?”
孩子,這就是所謂“人上壹百,形形色色”啊(小新語)。
妳沒有見過的罪惡,每天都在這個日光之下發生,妳沒見過,不代表沒有。最墮落的地方,人在貧窮和腐壞中打滾,所謂的美好,也就是電視屏幕上的歌舞升騰。正因為如此,人類才需要進步啊,正因為如此,人才需要受教育,會讀書,會寫字、會畫畫啊。要不然,歷史倒退回茹毛飲血的時代,那個時候,哪有什麽“亂倫”的概念,人們如同動物壹樣,也是可以在“垃圾堆裏吃喝打滾制造下壹代”。
從這個意義上講,珍愛的爹媽,不過是沒有進化的蠻荒人類罷了。沒素質,也沒有受過教育。就像野獸壹樣面對著這個走向文明的世界,他們唯壹想要和這個文明世界發生聯系的就是,可以通過這個世界的福利保障制度拿到壹些賴以生存的最低保障。這些人無價值可創造,也不想創造價值,生下來活下去,剩下的時間就像壹只鯨魚壹樣窩在沙發上。不過,即便是這樣的人類,也不是毫無感覺的。
所以,珍愛媽媽控訴的高潮是: 誰來愛我?
誰來愛我?誰來愛我?
不管妳多恨這個女人,但是那壹剎那,都被她帶到了壹個亙古未解的哲學命題裏:誰來愛我?
這個邏輯甚至可以是這樣的: 無人愛我,所以我亦無需愛人。這個世界怎麽樣對待我,我只有惡狠狠地回敬這個世界。
看到這裏,好多人已經很熟悉了,逛過“父母皆禍害”小組的都知道,不管他們的行為模式是什麽樣的,其實,本質上,這些人不過是巨嬰而已。他們活著,只是為了度過歲月而已。就像動物壹樣,需要吃喝拉撒睡,那不過是為了活下去。這樣的生命本質上並沒有什麽發展,因為在這些人看來,愛,是被給予的。也就是說,她們不過是被動的接受者。在這壹點上,珍愛的意義就更凸顯了。珍愛盡管被“愛”傷害的體無完膚,但是她卻是壹個給予者。她愛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有著美好的期願,她還想讀高中讀大學,她還想給自己的孩子讀書,她還想做壹個好媽媽,;她愛別人,愛自己的孩子,愛雨小姐,愛那些善良的人們。她是壹個主動的人,不再是壹個被動的附屬品,等待著“被愛”,正因為將自我看做壹個獨立個體,壹個主觀能動的人,她才能超脫於母親的世界。
其實到最後,不管是我們觀眾還是電影裏的珍愛和社工,都感到珍愛的母親是可悲的、可鄙的,她沒有什麽救贖的可能,甚至也沒有必要。哀莫大於心死,只有默然地走過其身邊,推掉她尋求幫助的手,不管是精神上,還是生活上,說壹句: 不會再見了。
小白菜們壹定對珍愛媽媽說她的那些話不陌生,多少中國式禍害未必身體暴力,但是精神上壹直在消解自己子女的價值,讓他們覺得自己壹無是處,最終達到控制自己子女為自己的怯懦人生服務的目的。
沒關系,珍愛已經走出來了。曾經她壹直期待媽媽的母愛,她也像被重度催眠壹樣離不開她,但是,她有了自己需要保護的人——自己的兒子,為母則強,這是壹股強大的精神力量。而同樣作為壹位母親,珍愛的媽媽卻是另壹種極端,為了得到壹些卑微的“愛”,被重視,被需要,她甚至奉獻出來自己的女兒。壹個真正的母親,或者說,真正的父母,不是立刻馬上滿足孩子的任何需求,而是,在他們需要保護的時候,在他們身後,永遠站在他們身邊。
可是連自己的獨立人格都沒有的人,何談“保護”?何談“愛人”?
誰來愛我?
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是: 我來愛我。
如果連自己都不愛自己,又該如何強求別人來愛妳呢?
這些哲學上的因果,珍愛的媽媽壹輩子都不會懂得,她只是恰巧生而為人,但是卻與“人之所為人”相去甚遠。
這就是為什麽珍愛的受教育貫穿了電影的大部分。在《天空的另壹半》裏,兩位作者在在思考全球女性問題的時候,不約而同的最終歸宿點都是“教育”。這恰恰是珍愛媽媽在電影裏最棄若敝屣的東西。
據調查,最科學有效的女性避孕措施是——教育。受教育程度越高,女性越會對人口質量敏感。真正有效的避孕,是女性主動選擇的結果。在電影裏,珍愛媽媽甚至是歡迎生育的,她不在乎生出來的是什麽孩子,是不是智障,未來怎麽樣,她只在乎多壹個孩子能多領壹些救濟金。因為受教育所限,她的眼界也就只能那麽壹點,她對世界的理解也就只有這些。妳也很難去責難這樣的母親,我們太熟悉她們了,在中國的農村,這樣的婦人可不在少數。她們不在乎自己的價值,也是男權價值觀的最強有力捍衛者,就像壹個低廉的小醜,不但等待著男人的施舍,也將這些價值理念壹代代傳下去。思維害人,思維禁錮人,要想打破這堵墻,還是要靠教育。能讀會寫,才有機會觸摸人類文明之光。
所以,歸根到底,珍愛自身和她所經歷的,都要和她的媽媽所不同。這才這部灰暗壓抑的電影的終極勵誌——認識妳自己,受教育,走出去,愛自己。
也許命運之旅還是嘆為觀止的難,但是,至少已經戰勝了自己,至少已經感知到了自己,只有自己,才是救贖自己的唯壹。
PS愛心小貼士: 心情不好的時候千萬別看,小白菜崩潰時千萬別看。看這樣的電影是需要時機和心情的,當然,十幾歲的年齡,最好也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