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雙腿已經酸脹,而周寧卻興致盎然。在玉虛宮前,他向壹個清潔工問路,她幽幽地指著壹條小道說往前走,半個小時就到了。再問時,她已經不理不睬又去掃香灰了。我們出現了分歧,周寧要去探路,我則想速速離開。於是我們約定在月華天街照面,壹起下山。
周寧出發不到十分鐘,我便百無聊賴地扯著閨女也跟了過去。再次問那個掃灰女,她撇過臉不理我,我只好把手機導航打開,壹路西行,先是直線下山,接著拐過壹個路口,我拉著孩子壹個臺階壹個臺階往上爬,漸漸到了山谷,雖然視野開闊,兩邊的景色也是越來越奇特,丹霞的地質映襯著整座大山紅艷艷的,路上除了我和閨女,壹個人也沒有。山風吹著巖石上的草木搖晃起來。女兒無知無畏地大叫“救命呀,呀,呀”,歌唱壹般。忽聽前面有人喊壹聲我的名字,再回答時又沒有了回應,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前行。
山路越來越陡峭,徑直上山,每壹步都像邁在了刀鋒上,腿像灌了鉛似的深重。本以為到了最頂處,擡頭望望,還有壹段階梯,如此反復。終於見到了壹個帥氣的外國人。他手持單反,見到我用外國人特有的聲調“妳~好~”,我回了句“hello!”他指了指上方,“妳的老公剛上去”。我點點頭“謝謝,妳的中文真棒!”他自我介紹說來中國已經十年了,住在黃山的屯溪,每年都來齊雲山。我正在詫異,他笑著說“我是做法語導遊的。”正說笑著,三個外國女子正在慢慢從山上走來,我迎上她們,“hello!”她們笑著對我說“加油!”就這樣,借著外國友人的力量,我們登上了山頂。壹個碩大的石頭立了三個目視前方的人像,其中壹個該是方臘了,他們在眺望什麽呢?
這便是這座山的山頂了,俯視山下,位置極佳,山下山上以及我們來時的路都清清楚楚。轉過山體,下折,壹路紅色的石屑,山體傾斜,我們在崖後慢慢前行,碎屑越來越多,有的已成粉狀。沒有石階,只有旁邊藤蔓樣的護欄。終於見到了三個大字“方臘洞”,也在這裏見到了周寧。周寧驚訝地說“妳們來的可真快啊,我也是剛到。”我只能呵呵,因為這壹路的心情真是難以言說。
遙想方臘兵敗率眾退守此山,山勢險峻,可攻可守,後被叛軍出賣,身死心滅。而今唯有孤峰壹座,空洞壹窟。“它們靜默矗立,卻又無時無刻不在訴說著歷史。”
沿山路蜿蜒而下。周寧說不走回頭路,不用回到玉虛宮,於是我們繼續前行,路在腳下,心卻迷茫。我的手機定位早已出現在幾裏開外的高速公路上。越走越發慌,腿腳還不聽使喚,因為整座大山只有我們壹家三口,剛才的外國人早已不見。此時已經下午三點多,什麽時候能走出去還是壹個未知數。山風減了幾份燥熱,卻讓我冒了更多冷汗。周寧指了指前方的路牌“神秘長廊”,我卻不敢走,壹路上都在埋怨,“為什麽不走回頭路,前方到底是什麽,前方到底還要走多久?”
不遠處就是神秘長廊了,我走得很快,把周寧和妙妙甩在後面。因為我要趕去探路,我怕走錯了方向,無功而返。周寧叫著說:“沒有關系,路肯定對的。過了神秘長廊就是最高峰了。”我不睬他,飛快地奔向前去,哪怕穿過神秘長廊的時候我的半個身體都仿佛嵌在了傾斜的巖廊裏。何為長廊?廊,界而未隔。不似壹線天,不似懸空棧道,不似洞穴。走在神秘長廊裏,頭頂是高高的丹巖,卻又不能完全覆蓋,無法給人以安全感,擡眼就能感受到巨大的巖石向妳直壓下來,仿佛上方懸了把利劍,給人壹種壓迫感,容不得半點喘息。周寧見我走得慌張,也扯著妙妙壹路小跑地跟著。
突然壹座火紅的巨巖映入眼簾。挺拔的巖峰筆直向上,我們仿佛站到了巖石的最底端,仰望著這座山峰插入雲端,莫非這就是“齊雲山”名字的由來?那我們的位置在山腰,也是最高峰斷裂層的形成的平地第壹個層面?果真看到了崖邊書寫的三個大字“最高峰”。我的心稍稍輕松了些。原來“最高峰”在這裏。
轉過山體,最高峰顯示出不壹樣的色彩,紅紅的丹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青蔥的樹茂密的林布滿山丘。周寧說“這應該是最高峰的另壹面,妳要不要爬壹爬?”“不爬了,妳去吧。”我徑直在山腰壹塊曬得發燙的大石頭上坐下來。正巧看到了剛才那幾個外國人下山時候露出的身影。我不顧壹切地朝著他們大叫“hello!請問,妳們走的方向是坐車下山的路嗎?”外國帥哥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是的!”我的心終於平復下來。
等周寧從最高峰上下來,他神秘地要我上去看看,說上面壹點也不高。又要騙我上去!我心理暗暗地想。等我壹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地爬上了最高峰。天哪!我看到整個齊雲山最壯麗的景觀。上午所走過的每壹處都曲線般湧到了我眼前。香爐峰、月華天街、洞天福地……
轉頭,正迎著壹個外國的女生對我笑。見她孤身壹人,也爬到了最高峰。我笑著用中文說“妳是壹個人來的嗎?”她有些聽不懂,我趕緊解釋“only you?”她笑了,說是的。接著我用最簡單的中文和她對話,因為我的英語水平的確太差了。她介紹自己說,自己在南京仙林上大學,中國藥科大學,來中國壹年了。”我很疑惑地問,我說我有很多同事都不知道齊雲山這個地方,妳怎麽知道的?她很開心地說,喜歡中國的文化和歷史,自己是從書本上看到的,然後就過來了。”我不由得為她豎起大拇指,點贊。
與她作別,我們壹家三口沿著崎嶇的山路走到月華天街,尋找巴士。其時已下午4點,整個齊雲山只剩下我們前面的壹個法語外國帥哥導遊帶著三個外國遊客,還有我們身後仍在最高峰上慢慢賞景的女留學生。壹剎那,我以為我們壹家三口到了國外。我們中國人變成了稀少的那壹部分。想到人跡罕至的後山風景區,雖指路牌標誌清晰,但也只有外國遊客在觀光,不得不佩服他們的冒險精神。中國人更多的是看風景,照相,路遇景點,打卡報到。而外國人是真的在攀爬,慢慢感受旅遊帶的身心愉悅。
去往巴士站,要穿過壹個長長的隧道,慢慢走的時候,聽自己的腳步聲在隧道裏回蕩。仿佛是《千與千尋》裏,千尋歷經壹切,穿越時空而離開時,有人在耳畔提醒“不要回頭”。
是啊,過了這個隧道,坐上了巴士車,就離開了這個神秘的世界,至此便進入了塵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