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約翰?厄裏(John Urry),喬納斯?拉森(Jonas Larsen),黃宛瑜譯。遊客的凝視,格致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286千字。
該書初版於1989年,原版的兩次修訂版分別是2001和2012年,差不多每10年修訂壹次。手裏的這個版本是第三版的譯本。
概念向來是人的發明。立得住的概念往往意味著壹種洞見,意味著認識與思維的進階。這本旅遊社會學著作的最大創見,就是提出了壹個讓人耳目壹新的概念,即本書書名——遊客凝視(the Tourist Gaze)。新概念構建新框架,在“遊客凝視”的思維框架下,很多原來習以為常的日常現象需要重新審視,以下記錄和梳理壹些對筆者有啟發的語詞或概念,它們是對現象重新審視後的凝練表達。
觀看 // 凝視 觀看是眼睛的功能,是眼睛就能觀看;而凝視則是壹種觀看方式——誰在看、看什麽、怎麽看——由“凝視”看到的,是事物與觀看者之間的關系,而這種關系不僅僅局限於此二者,而是壹種涵蓋更多因素交互作用的社會文化建構。
旅遊 // 遊客 旅遊是壹種“非日常”行為,因為它脫離了生活的日常軌跡,尤其是被住所與工作規制了的時間與空間安排。旅遊活動使人變成了遊客,遊客身份的人,視覺會變得愈發敏銳,經常感到“目不暇接”。我們常說“旅遊觀光”,“觀”就是目光所致,就是本書所謂的“凝視”(總覺得gaze被譯為凝視有些別扭,但壹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譯法)。
集體凝視 // 浪漫凝視 ? 作者提出(說借用更合適)兩種消費模型:福特主義大眾化消費和後福特主義差異化消費。前者的典型是“麥當勞化”,強調的是同質化、標準化、高效率,以“壹致性”“無風險”為標準;後者的典型是“迪士尼化”,強調的是多樣性和差異性,以“個人化”“體驗性”為價值追求。在旅遊領域,簡單說來,跟團遊是“麥當勞”,而自由行則是“迪士尼”。用遊客凝視的話語來說,跟大眾旅遊對應的是“集體凝視”,集體凝視帶有“狂歡或運動的意味”;跟個性化旅遊相對應的則是“浪漫凝視”,浪漫凝視“偏向個人、伴有精神意味”(頁22,語詞稍有改動)。
媒體化凝視 由於媒體文化的無所不在和推波助瀾,遊客無法擺脫媒體的介入和影響,遊客凝視中會不自覺地嵌入媒體所見的相關文本和影像。我們常常說的“到某某地方打卡”就是“媒體化凝視”的典型表現。看看媒體給我們制作的幾類“卡單”:1文化遺址;2重要經典的誕生地;3重要事件的發生地;4偉人行跡;5異域文化。正如書中所說:“無論是虛擬的旅遊、想象的旅遊,或身體抵達現場的旅遊,三者以非常復雜的方式交會重疊,彼此的區隔也越來越模糊。”(頁132) 。頭腦中的仿佛更真實,眼前的反而成了需要加以驗證的“復本”。
景觀 為“觀”設“景”,為遊客凝視而作的設計。這是旅遊產業絞盡腦汁挖掘的“重頭戲”。看看吧:古村落景觀化,原住民的日常變成了商鋪小買賣的日常;鄉村景觀化,土地與作物、農忙與農閑都沒有了,成就壹幅幅“美麗鄉村”風景畫;購物商城景觀化,逛商場像是在遊世界;重大賽事與盛會(如世界杯、世博會)更是把壹個國家打造成為壹個景觀巨無霸。遊客置身其中,高度參與,在這般高級過家家的場景中,遊客是演員,群演的那種,但感覺是主演。
主客凝視 我看妳,妳也看我,遊客與當地人(尤其是在異域旅遊中)相互“客體化”的那種眼神,有遊客凝視,當然也有“當地凝視”(原文也許是local gaze)。遊客經常是看景多於看人,當地人在遊客眼中成了“布景道具”;而不管遊客是否註意到,當地人也自有其眼神響應模式:或合作,或掩飾性反抗,或公開抵抗。
相機(鏡頭)凝視 這個概念書中沒有明確提出,系筆者“杜撰”。第三版新增的壹章“視覺與攝影”就是闡述“攝影堪稱現代遊客凝視的核心”這壹觀點。觀賞的最佳地點,是既可保持距離,又足以令人陶醉其中的位置,而這正好是相機取景的最佳位置。取景拍照,通過相機鏡頭看過去,可以有壹種“美景在手”的掌控感和獲得感,難怪能看到那麽多遊人“低頭族”——檢查剛剛拍攝的照片是否好看。還有壹種相機凝視是“凝視相機”,還記得“柯達時刻”的廣告嗎?鏡頭壹出現,取景框中,甭管是家人朋友、同事同學、認識不認識的,啊呀呀,壹片和諧“茄子”臉。相機凝視中的臉孔,是儀式化的“旅遊臉”。
作者在第三版序中說,這壹版“更理論地去思考‘遊客凝視’這個概念,尤其是其‘黑暗面’”,上述概念可以說都是理論反思的構件。在這本著作中,還可以看到很多“巨人的肩膀”,如福柯(醫學凝視),戈爾曼(劇場理論),坎貝爾(浪漫倫理與現代消費主義精神),貝克(風險社會),這些理論是作者解析“遊客凝視”的工具刀。解牛,遊刃有余乎?在刀,更在人。
知識點
2018-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