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個冬天張岱要去看雪,仆人說這麽冷的天,為什麽非要去那麽遠看雪啊,在屋裏待著暖烘烘的多好。
但是主人有命又不得不從,去湖心亭,卻沒想到又碰見了兩個人在喝茶飲酒,聊談甚歡。
張岱也加入他們交談了壹會,然後回家,仆人甚異,居然這麽冷的天,我們看雪還能碰見其他人“莫說相公癡,更有癡者似相公”。
看完這個的時候我覺得張岱可能是魏晉名士,因為魏晉風骨也是這樣的啊。
像極了王子猷深夜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我高興而來,興致盡了就返回,為什麽壹定要見到戴安道呢?
很多人了解張岱是從那篇驚世駭俗的《自為墓誌銘》。
蜀人張岱,陶庵其號也。少為紈絝子弟,極愛繁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兼以茶淫橘虐,書蠹詩魔,勞碌半生,皆成夢幻。
年至五十,國破家亡,避跡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幾,折鼎病琴,與殘書數帙,缺硯壹方而已。布衣蔬食,常至斷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學書不成,學劍不成,學節義不成,學文章不成,學仙學佛,學農學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為敗家子,為廢物,為頑民,為鈍秀才,為瞌睡漢,為死老魅也已矣。
他這麽說自己的時候大多夾著調笑,唏噓,回憶起年輕的時候除了對物是人非的追憶傷感,還有那麽壹點點小小的自得。
曾經不務正業,留戀梨園,別人說了,還就偏要去寫個劇本,引全城轟動才罷休,壹個吊兒郎當但有驚才絕艷的紈絝子弟的模樣。
張岱原本是鐘鳴鼎食富貴之家的公子哥,浪蕩半生卻遭家國變故,明朝壹息之間亡了國。
在這風雨飄搖之中,是中華文明最後壹次自我反思,在元之後,這片古老的九州之土,再壹次被外族統治,對於那些可能平時拈花逍遙喝酒論茶的公子士大夫,在這種時刻都是有氣節的。
有人守城十年,最後城破人亡,留壹縷英靈慰我國家故土,還有那些不能策馬提槍的文人則躲到了深山裏,以自己的孤寂默默堅守。
張岱也從前半生的紈絝子弟變成了前朝遺老,壹朝繁華都做了土,興亡不過彈指壹瞬。
面對滿清,張岱雖不像顧炎武那樣,但是所有明朝遺民,中原地大物博,文化深厚,那麽就有壹個問題,“此情此景怎能至此”
從詩文中可以看出,他晚年雖不是滿心悲憤,但也是壹腔孤寂。
回憶起自己少時遊醉梨園,走雞逗狗,攬美人,交朋友,喝小酒的閃光歲月,仿佛在這亦生亦死的寂寥悲愴中的壹次回光返照。
雖然詩文終以大成,成為壹代國學大師。
但他自己要是真的可以選擇命運,他會不會不要這個孑然壹身,在淒清的風中,反思著自己的痛苦,孤獨登峰。
老小子上天入地而又大化無形,自言自語而又未知百世。
這種與世界都有著疏離的清冷。
而是選擇做壹個紈絝公子,風流壹生
就像王安石那首寫李白的詩,怎麽都是對自己不可得的歡樂的羨慕,
願為五陵輕薄兒,生在正觀開元時。
鬥雞走犬過壹生,天地安危兩不知。
說偉大的人望向自己的人生的時候,是壹定能看見自己命運的大致輪廓。
但他沒有辦法和命運商量,不能改變。
所以他們還看見了自己所能駛向的最遠的地方。
? 我是路九
平安喜樂和浪蕩四方總有壹樣是我自願放棄的
? 排班: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