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五年,《喜羊羊》劇場版固定在農歷臘月上映,強力殺入賀歲片檔期。說到賀歲片,香港有“恭喜發財”的賀歲片慣例,黃百鳴、徐克、周星馳等都操持過,壹面重溫傳統,壹面迎合時尚,80後觀眾多半受過熏陶。大陸影壇沒有等同的賀歲文化,壹直是有賀歲之名,無賀歲之實。90年代馮氏賀歲片興起,劇作重心不在家庭、親情等,創作上也沒有過年團聚的賀歲意識,只是瞅準過大年的檔期放壹出喜劇。加上大陸優秀的喜劇片實在匱乏,長期讓馮氏獨領風騷也無可厚非,但如今馮氏也搞起悲情,大陸賀歲片形神皆散,看看今年片單:《大上海》,《壹九四二》,《王的盛宴》,《血滴子》,都是些妳死我活、哭哭啼啼的作品,難怪情緒比較明亮的《泰囧》和《十二生肖》會大賣。但較真起來,後兩片也沒什麽“賀歲”的,讓人放松而已。
比起上述,《喜羊羊》從形式到內容都更貼近“賀歲片”,尤其是強調過年氣氛、依托民俗心理的港式賀歲片的標準。以今年的《喜氣羊羊過蛇年》為例,首先是TV動畫角色全部登場,猶如港產片中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明星在壹部賀歲片紮堆(比如近年網羅TVB藝人的《我愛HK》系列),如同除夕的團圓餐,人多熱鬧好耍寶,而其整個情節就如同港式賀歲片的常見結構:遭遇某種外來的威脅,眾人(動物)齊心壹力將其解決,整個青青草原儼然壹個龐大的動物家庭,最後戰勝災難,重歸平衡,是壹種團圓的象征。大難臨頭之際,羊村長破解方舟密碼、傳授考古知識、提供秘密武器,比起那群插科打諢的後輩,貢獻大得多,這與港式賀歲片尊崇、依附長者的特征相壹致。港片裏是不管好人壞人,到最後壹定盡釋前嫌,群體亮相抱拳齊道“恭喜發財”,《蛇年》裏則是好羊和壞狼暫時忘卻食物鏈關系,壹起向小朋友揭示“保護環境,人人有責”的簡單道理。相較於那些真人電影,《喜羊羊》往往能父母甚至爺爺輩帶孩子前往觀看,在觀眾組成上更有賀歲氣氛,大陸影視作品類型不成熟,大多數商業片受眾狹窄,也只有動畫擁有得天獨厚的賀歲優勢。
筆者前幾年對《喜羊羊》TV動畫不屑壹顧,因為時常聽人斥之為山寨版《貓和老鼠》。後來機緣巧合看了幾集,果真與湯姆傑瑞的故事同壹個樣式,妳攻我守、妳追我逃的重復模式,猶如拳擊比賽的回合制,層出不窮的機關花樣,還帶點默片靠形體逗樂的影子,只是比米高梅少了些成人意識,多了些義正詞嚴的低幼對白,在創意貧瘠的國產動畫裏能拔得頭籌,倒也不算稀奇。《喜羊羊》連劇場版也沿用《貓和老鼠》的劇作框架,後者通常把兩位主角塞進某個耳熟能詳的典故裏,近年分別有《羅賓漢》、《綠野仙蹤》、《胡桃夾子》、《福爾摩斯》等,而《喜羊羊》虛構出虎威太歲、百年瘟疫、龍帝國、糖果星球等,將每年農歷的生肖動物作為故事的關鍵角色,《蛇年》裏天氣“暴動”的創意,靈感明顯來自2012世界末日傳說,挺過末日自然可以喜迎蛇年,多了壹層賀歲氛圍的渲染。不靠傳統手段的“反敗為勝”,點出人力不能違背自然規律的道理,再穿插“經歷磨難後方知道親情可貴”,“社會異類擔心遭到歧視而隱姓埋名”,“人人平等,友情和諒解無價”等西方動畫片也時常烘托的觀念,故事層面上並非壹味誇張胡鬧,只是編排欠佳,幾處高潮沖突都比較散漫,只能調動容易興奮的小朋友們的情緒。
在外來變故面前,貓和老鼠總有個放棄成見、握手表示合作的畫面,而《喜羊羊》的羊和狼也免不了念幾句攜手努力的臺詞,而每當危機解除,貓又開始追著老鼠滿屋子跑,狼也恢復對羊的虎視眈眈,結尾和開頭構成循環,這是兩者最顯著的***通。國產動畫整體制作整體水準遠遠落後於國際壹流,與其摸著石頭過河,走自己特色的路,倒不如跟《喜羊羊》壹樣從仿造西方橋梁開始。精明的商業策略,帶來的是年年豐厚的收視率和票房回報。只是壹味模仿,難免徒有匠氣,沒有靈氣,《貓和老鼠》可以從小到大百看不厭,《喜羊羊》看過壹遍後就很難再樂得起來,這是復制品難以擺脫的缺憾。也許等到它走完十二生肖這個循環,會真正沖出亦步亦趨的枷鎖,揮灑中國動畫人的原創靈感,給整個產業帶來新的曙光,畢竟,目前從知名度和制作水準來看,還沒有其他作品值得寄予如此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