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夏天畢業了,我背著壹個藍色背包,拎著壹個裝著被子和衣服的蛇皮袋,在校園廣播《其實不想走》極具煽情的音樂聲裏,上了回家的班車。我畢業了,這壹年我19歲。
離別的感傷包圍著每壹個人,我是那種話不多而情感細膩的人,抱著同窗好友欲語淚先流了。我在送別的人群中努力搜尋著妳的身影,我希望能看妳最後壹眼,但遺憾的是始終沒看到,直到車子發動開始走了。那壹刻,我有些感傷,但並不絕望,我已經很感謝了,因為畢竟這些年,妳給了我壹個美好的回憶。
1989年驕陽如火的夏末,我父親把我送到離家十幾裏遠的中學念書,剛滿13歲的我和壹群來自農村的孩子開始寄宿在學校,自己帶米蒸飯,自己帶鹹菜吃。倒也沒覺得苦,因為同學們都那樣。
我們班有壹個同學例外,那就是妳。因為妳爸爸是學校教師,每天放學就回家,可以和家人在壹起,吃熱菜喝熱水,還能洗熱水澡。不知道什麽原因,那時我特別羨慕妳,認為妳的條件簡直好得不得了,妳每壹天都壹定如同傲嬌的公主壹樣是非常幸福和快樂的。
妳是我們班的文娛委員,人長得漂亮,歌聲也動聽極了,學習成績也挺棒的。那時我認為,上天太偏愛妳了,幾乎把所有的好的壹面都給了妳,自信、陽光、健康和美麗。剛步入少年的我我,慢慢為妳著迷了,看見妳的背影就開心,聽著妳的聲音就高興,那時還不知道,有壹種愛叫做暗戀吧。也許,就是那種偷偷地喜歡又不被人知道的感覺吧。
妳家裏當時開了間文具小賣部,每天放學我吃完飯總愛朝妳家望幾眼,因為妳喜歡坐在家門口吃飯,胖嘟嘟的臉,黑黑的頭發,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那時身上基本沒什麽錢,壹個學期有幾塊錢的零花錢就夠滿意了。但我還是常常去妳家的小賣部買東西,多半是壹毛錢以內的,如壹只鉛筆,壹塊橡皮,或壹張大白紙。每次去,我都裝著和同學認真討論的樣子,即使是幾枚圖釘也要看半天,磨磨蹭蹭地,直到看到妳出來,才拿著東西付了錢,逃也似的匆匆走到教室。
可惜初二讀完,妳就隨父親轉學走了,到了另外壹個鄉鎮。那 段時間,我心裏很落寞,心愛的姑娘,妳還不曾知道,壹個農村小小少年,曾在心裏默默地喜歡過妳。
1993年初中畢業後,我到麻城師範學校就讀,學的是普師專業。從農村來的我,格外珍惜學習的機會,每天認真上課,完成作業,課余時間忙著看書、練字和學習普通話,那段時間,平平淡淡,快快樂樂。
1994年秋天,我讀到二年級了,心中開始萌動多交幾個朋友的想法,但壹時不知從何下手。我來到學校的宣傳欄,看著新生名單,我突然從壹千多人的名單中發現了妳的名字。我默念了壹遍,壹模壹樣,難道真的是妳?難道妳也到這個學校來念書了?我的心就急急地跳動著,這難道是天意。
我按著上面的班級,迅速帶壹個哥們到妳們班級窗戶口進行火力偵察,媽呀,真的是妳,個子高了很多,臉也變圓圓了,好可愛的樣子。我當時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我真是壹下子幸福到了極點。
由於以前壹直是單相思,現在當然不可以突然地表白,那顯得很冒昧,肉還得壹口壹口地吃,壹個計劃在心中慢慢形成。由於我和妳的教室相對,每次放學我走西邊妳走東邊,沒有碰頭的可能。那天我故意磨蹭到最後,走到西邊壹樓轉向到東邊上樓,還沒到二樓就看到妳了,妳在幾個姐妹中有說有笑地下樓,當我看著妳時妳也幾乎同時看著我,這場“偶遇”讓我們開始了。
幾乎每個星期天,我都要約妳出來玩,什麽乒乓球啊,羽毛球啊,籃球啊之類的。後來,球類玩膩了就約妳玩文學,上圖書館看書,交換著看日記等等。那段時間覺得,我走進了妳的生活,妳也走進了我的生活。但我們都沒說出口,愛在心裏口難開嘛,如果說出口搞不好連朋友都沒得做的了,心想彼此知道彼此愛著就可以。
我拼命地加倍學習,我參加了毛筆字訓練,尤其擅長柳體字書寫,參加了素描繪畫,還參加了校園文學角。我要讓妳明白,我雖貧窮,但同時又是很富有的。我用節約下的零花錢,租了相機給妳拍照,為妳買生日禮物,還會不時寫些“文學作品”讓妳幫忙修改。 小小的心啊,那時都被妳塞得滿滿的。 兩年的時光匆匆而過,我們彼此愛著,彼此鼓勵著,雖沒有牽手和擁抱,但已經足夠了。
我畢業後回到家鄉農村壹所初中,當起了孩子王,放假了就回老家幫幫農活。期間,跟妳書信來往了壹些,但貌似沒有那麽多。壹年後,妳也畢業了,回到我們鎮上的壹所小學教書。妳來找過我幾次,缺壹根筋的我竟然沒當壹回事,總認為只要心裏有我,我們遲早就會在壹起的。我們還相互承諾,畢業後好好幹幾年,再考慮其他的事。但不久,我就聽說妳談朋友了,男朋友是開出租車的,我怎麽也不信,寫信問妳,妳也未置可否。
我心裏很不舒服,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啊。理想終究抵不過世俗,也罷,我逐漸冷落了妳,也冷落了壹段很深的情感。那兩個少年的情感之河,貌似在人世間漸漸枯幹。
再後來,我收到了妳的壹封信,只有壹頁紙,還是那麽漂亮的鋼筆字,我明白,自此我們分手了。
盡管如此,我並沒有後悔,我在心裏仍然感謝妳,在那苦逼的日子裏,是妳給了我無限的溫情和慰藉,讓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美麗的善良。
這次分手並沒有打擊到我,相反,卻讓我明白,有些人值得壹生去珍惜,如果錯過,就放過別人,放過自己。分手,同時也意味著重新開始。
後來,我也遇到了壹個美麗善良的姑娘,我們壹起經營愛的小巢,結婚生子,日子過得幸福和美好。只是,我還是會偶爾想起妳,不知道妳還過得好不好。
借著每壹朵花的香,每壹片白雲的倩影,我還是想告訴妳,謝謝妳在壹個少年懵懂無知時,給了我壹片值得回憶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