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肖申克監獄,壹個令人又愛又恨的地方。
恨它,是因為它殘忍的剝奪了妳的自由;愛它,是因為妳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這種愛,是致命的!
當妳“愛”上這個囚籠時,意味著妳已經徹底淪為“籠中鳥”,徹底失去了翺翔的能力。
波頓是個可憐的犯人。
獲得假釋時,他已經滿頭白發,滿臉皺紋,手腳不利索。波頓哭了,因為恐懼。他不想出去,他大半輩子都在肖申克度過了,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
老波頓在出獄前壹天,將自己豢養的壹只鴿子放生,鴿子立即拍動著翅膀飛走了。壹周後,雷德發現鴿子“像糞土壹樣”躺在監獄運動場的角落。
習慣待在籠中的鳥兒,終究飛不出去。這是肖申克監獄“教化”體制的縮影。
他們饒妳壹命,但是卻奪走妳生命中所有重要的東西。
在州議會眼裏,被關進肖申克監獄的囚犯,都是地球上的人渣,是進來受苦的!但在肖申克監獄典獄長的眼裏,這些囚犯只是為他們賺取黑錢的奴隸,在他們耗盡利用價值之前不允許他們出去。
小說中,提到了三任典獄長。第壹任是喬治?鄧納海,他在任期間只做三件事:編書、看棒球比賽、推動緬因州通過“死刑法”。乍看之下,鄧納海是個正義、善良的人,實則是壹名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除了上述三件事,他還和史特馬,哈力壹起經營地下修車場,但真正管事的是哈力和史特馬。
鄧納海被革職後,史特馬接替了他的位置。雷德稱史特馬是個冷血卑鄙的小人。因為,他在任期間,肖申克酷刑不斷,醫務室、禁閉室每日爆滿。以至於史特馬離任後壹直生活在恐懼之中,這個殘暴的家夥不想被抓進肖申克監獄。
之後的典獄長是諾頓,壹個狂熱的基督徒。他就任肖申克監獄典獄長的第壹件事,就是讓每壹名新進犯人拿到壹本《聖經?新約》並高呼:救贖,就在其中。
無論是電影中,還是小說中,諾頓都是壹名徹頭徹尾的偽君子。他作為三十年的老基督徒,不僅沒有消除獄中的貪汙腐敗現象,反而推行“外役監”政策為自己撈到更多的油水,進壹步中飽私囊。
第二遍讀《肖申克的救贖》我才發現。諾頓即便想打擊貪腐,他也不能這麽做。第壹、有錢能使鬼推磨,沒人會嫌錢多;第二、薪水太少了,獄警的薪水更是少得可憐;第三、強制治理只會損害他的威望,在監獄管理上會受到重重阻撓,自己還可能成為史特馬的替罪羊;第四、安迪提供的便利太具誘惑性了,在他想著如何擊潰安迪時,他發現自己已經越陷越深了,甚至離不開安迪的協助了。以至於,在安迪成功越獄後,諾頓也著急辭職了。
有些東西,是萬萬不能碰的,壹旦觸碰,妳將會越陷越深,當妳想爬出來時,會有無數雙隱形的手死死拽住妳的身子,不讓妳走。
這就是肖申克監獄,制定體制的人,最終也會被困在體制當中。
02
雷德就是這樣壹名深陷在體制中的老囚犯。
即便是出獄了,雷德也只會在“每小時整點過後二十五分”才有便意;且,他每次去上廁所都要跟主管打報告。盡管主管屢次告訴他上廁所不用打報告,想去就去,但是雷德已經習慣了,“上廁所要打報告申請”已經烙印在他的潛意識中,短時間內是改不了了。
三十五年的監獄生活已經讓他習慣了被管束,習慣了打報告,習慣了在圍墻內生活的日子。
“我無法適應外面的世界。我已經變成所謂體制化的人了。”
體制化,是壹件很恐怖的事情。
就像原本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突然被公司調職,到壹座生活節奏很快的城市的分公司處理業務。無法適應又無力反抗的上班族,只能默默接受。
年復壹年,妳便徹底習慣了快節奏的生活,習慣了早出晚歸,習慣了熬夜加班,習慣了逆來順受,習慣了上司沒完沒了的刁難,習慣了水漲船高的房租,習慣了這座城市的忙碌……以前那種悠閑的、慢節奏的生活,已經回不去了。
壹些成功越獄,或刑滿釋放的犯人,常常會故意去制造壹些不可能達成的蠢犯罪,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再次回到監獄,再次回到那個熟悉的地方。雷德也這麽想過。
只要再次回到肖申克,雷德將再次成為那個“萬事通”,再次成為那個“無論什麽東西都能幫妳弄到手”的商人,再次擁有那些能替他搞到任何情報的“親信”,再次擁有不亞於警衛隊長和典獄長的威望。
03
雷德二十出頭進入肖申克監獄,壹直待到白鬢顯露,眼角出現魚尾紋才獲得假釋出獄。三十五年了。外面的世界,早已不再是他入獄前的模樣。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環境裏,他感到不自在、茫然和恐懼。
比這更難受的,是來自社會成員的歧視。
“店長不喜歡我,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壹只老"癩皮狗"。”
歧視就像壹把無形的尖刀,隨處可見,時刻刺痛著像雷德這樣,剛走出監獄大門的犯人敏感的神經。歧視就像瘟疫,傳播速度極快,範圍極廣,所到之處無不屍橫遍野。散布這場瘟疫的人們卻感覺不到。
雷德,妳知道的,我需要壹個人幫我弄到我想要的東西。我需要妳的協助。
這句話像壹句咒語,在雷德想步入老布魯克的後塵時,解救了他。
他想起了安迪的話:在巴克斯登鎮有壹片很大的牧草地,牧草地北邊有壹面石墻,石墻底部有壹塊石頭,石頭下有壹塊火山巖玻璃,下面藏著壹把鑰匙,那把鑰匙能開啟壹個保險櫃。老朋友安迪的新生活就在那裏。
反正生活已經不能再糟了。
於是,雷德想去尋找那把鑰匙,想去看看老友曾經同他描述的新生活,想要知道這個創造了傳奇的人物,是不是真的得到了他想要的。雷德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安迪似乎知道雷德會來找鑰匙,事先在那兒給老友留了壹封信,還有二十張五十元的鈔票。在電影中,安迪似乎還給雷德規劃好了路線——如何越過邊境,前往齊華坦尼荷——他知道,雷德出獄後壹定會去找他。
因為,對於雷德來說,安迪,就是他的救贖。
04
安迪?杜佛尼是在1948年進入肖申克監獄。三十歲,五短身材,長得白白凈凈,壹頭棕發。戴了壹副金邊眼鏡,指甲永遠剪的整整齊齊、幹幹凈凈。隨時都帶著似有嘲諷滋味的笑容,仿佛披著壹件自由的隱形衣,看著不像是來坐牢的。這是雷德他們對安迪的第壹印象。
肖申克的許多犯人都聲稱自己是無辜的,安迪就是其中壹個。
在小說中,安迪從始至終沒承認自己有罪,他只是喝多了,迷迷糊糊的開車來到小三居住地的岔道,醒來後又迷迷糊糊的開車回家睡覺。
他只是運氣不好,碰巧在他迷糊大睡的時候,壹名神經質的強盜持槍闖入小三的房間,槍殺了玲達和小三;又碰巧遇到了壹名正在競選州議員的檢察官,檢察官急需偵破這件惡劣的“入室兇殺案”,來增加自己成功競選的砝碼。
在安迪看來,自己只是個運氣不好的倒黴蛋。
雷德說:“如果,安迪當時在證人席上講述自己的故事時,像情緒崩潰的人壹樣痛哭流涕,控訴妻子對自己的不忠,也許會得到陪審團的同情。”
但安迪沒有這麽做。
“他走上證人席為自己辯護,冷靜、鎮定,不帶任何私人感情的述說自己的故事。”
“對他有利的事情只會透露壹點點,對他不利的事更是守口如瓶。”
“他說起自己的故事時,就像播放老唱片似的,仿佛在告訴陪審團的人說:信不信由妳。”
仿佛他知道陪審團和檢察官不會相信他說的話,因為早在他被法院審訊之前,這件案子已經被報紙大肆渲染了。所有人都認定了安迪有罪!
於是,安迪啷當入獄,但,他並沒有放棄希望。
安迪是個聰明人,更是個有原則聰明人。
他知道有些東西是必須堅持的,是不能丟的,哪怕自己正身處絕境。他知道自己現在還擁有什麽,還需要什麽,應該做些什麽,應該怎麽做。於是,他找到了“萬事通”雷德,讓雷德為他弄來想要的東西:石錘、海報等等,順便打聽壹下監獄中的壹些情報。
面對那幫“姊妹”的頻繁騷擾,他寧死不屈,奮勇抵抗,盡管臉上每天都掛彩,盡管被打進醫務室躺上十天、半個月,安迪依舊會抵抗到底,讓那幫“姊妹”知道自己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綿羊。
安迪反抗的不是那幫“姊妹”的侵犯,而是命運,是試圖禁錮他的不公平的命運。
05
安迪身上擁有其他囚犯所沒有的東西——堅韌的耐性和鎮定的心態。
在屋頂勞作時,即便被哈力與另壹名警衛架著,即將被丟下去,安迪依然鎮定的向哈力力證自己能幫他拿到他應得的那部分遺產,而且免稅。見哈力有些動心了,安迪乘勝追擊,向其講述稅法的漏洞,舉例自己做過幾百件相同的案例,最後,向哈力拋出橄欖枝:只要妳願意,先生,我可以免費幫妳填單子。妳只需要請我的同事們每人三罐啤酒。
哈力楞住了,雷德楞住了,其他的同事也楞住了,我相信,包括所有的觀眾、讀者看到這裏時都楞住了。
同事?開什麽玩笑!妳是囚犯,他們也是囚犯,是地球上的人渣!
不,安迪清楚他不是,他們也不是。
哈力也清楚。他心動了,他被眼前這名不怕死的囚犯說動了;哈力的視線往雷德他們看去,他們就像油畫中的工人,壹動不動,呆呆的看著安迪。哈力知道自己沒法不接受安迪的提議了,雖然嘴上罵罵咧咧,但還是給雷德他們拿來了啤酒。
於是,在完工的那天上午,雷德與其他“工友”坐在屋頂上,喝著啤酒,沐浴著日光。這壹刻,他們是壹群自由人。
“他蹲坐在陰涼的地方,雙手擱在膝蓋間搖晃,微微笑著,看著我們。”——雷德
此時,陽光稀疏的灑在安迪身上,那壹瞬間,我感覺安迪就是上帝派到人間的天使,專程來到肖申克拯救雷德,拯救這群忘了自己還是“人”的可憐蟲的。
這個聰明的銀行家懂得金錢的魅力有多麽強大。尤其是在這個幽暗得發臭的地方。
安迪利用自己帶進監獄的錢賄賂獄警,讓他們把對自己最有威脅的“姊妹”狠揍壹頓,又幫典獄長出謀劃策,代勞所有獄警的報稅工作,從而得到了獄警的庇護、圖書管理員的工作、和穩定的單人牢房。
即使身處絕境之中,依舊冷靜、鎮定,尋找壹切可以讓自己擺脫困境的東西,靈活應對所有已經到來、即將到來的麻煩。最重要的是,不能放棄希望。
06
希望是個好東西。安迪說,沒有希望的人就像行屍走肉。
所以,安迪總會在運動場尋找石英、雲母等美麗的石頭,精心地雕刻,將它們整整齊齊的擺放在窗臺,看著它們在寂靜的夜晚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諾頓的到來讓安迪有過壹段時期的頹廢。
安迪太聰明了,避稅手法太高明了,諾頓不想讓他離開肖申克,並想方設法的擊潰安迪的心裏防線。
在安迪抓住“湯米”這把能讓自己重獲新生的鑰匙時,諾頓先強制否定了安迪“重新開庭”的申請,並將安迪關禁閉;然後威逼利誘讓湯米轉移到其他監獄,在安迪再次找上諾頓時,這個狡猾的偽君子告訴安迪,真正的犯人——布拉契——已經出獄,且人間蒸發了,並以單人牢房、圖書館和庇護威脅安迪繼續為他服務。
安迪自以為掌控著壹切,以為典獄長自己能對典獄長造成威脅;但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錯了,在諾頓看來,自己只是他養的壹條狗。
雷德:“1963年,當春回大地的時候,安迪臉上出現了皺紋,頭上長出灰發,嘴角慣有的微笑也不見了。目光茫然壹片。”
諾頓很滿意安迪現在的狀態。頹廢、絕望、無助,沒有了曾經的意氣風發、精神抖擻。
事實真如諾頓所想嗎?不,不是。
他自以為徹底擊垮了安迪,但他低估了安迪的耐性。
雷德很清楚,我們也很清楚,但諾頓不知道的是——安迪除了時間之外壹無所有。
07
《肖申克的救贖》是作家斯蒂芬?金所著中篇小說,收錄在金的中篇小說集《Different Seasons》,即“不同的季節”。人民出版社以第壹篇《肖申克的救贖》命名並出版,無論是電影還是小說都大受歡迎。
小說第壹頁還有壹個副標題——春天的希望。這裏的“希望”,我認為是指安迪。安迪就像是被上帝特意派遣到肖申克來執行使命的:為這群生活在黑暗中的子民帶來希望,讓他們在拼命找死和拼命活著之間做出選擇,讓他們決定自己是個“自由人”。使命達成後,他便拍了拍翅膀,安然的離開的肖申克監獄。
就像小說最後說的:諾頓到最後都不知道安迪是如何打敗他的。
當颶風來臨的時候,人將面臨兩種選擇:壹是懷抱最樂觀的期望,認為颶風會轉向,二是認為颶風壹定會來,即使氣象局說颶風轉向了,仍然做好最壞的打算。安迪不是樂觀派,他屬於後者。
“只要為最壞的結果預先做好準備,那麽抱著樂觀的期望就沒關系。”
安迪在正式入獄前就開始策劃了。
在外面的世界裏有壹個人,從來沒有人親眼見過他,但是他有壹張社會保險卡和緬因州的駕照,還有出生證明。他叫彼得?斯蒂芬……安迪的朋友吉米在過世前,用彼得?斯蒂芬的名字租了壹個保險櫃,彼得就在櫃子裏,安迪的新生活也在櫃子裏。
安迪總是“懷抱著最好的希望,但預做最壞的打算”。
從1948年到1975年間,他壹直在“預知”最壞的結果,並展開行動;沒人會在意安迪是否在那幅美女海報下藏著什麽,因為安迪是“模範囚犯”,因為他們都接受了安迪的善意。若不是諾頓最後盯安迪盯得太緊了,估計他早就抵達齊華坦尼荷了。
他唯壹沒想到的是:這颶風,居然刮了這麽久。
安迪之所以遲遲沒有行動,另壹個原因,或許是他真的需要雷德,需要這個在他迷茫、絕望的時候給予他幫助、肯與他好好交談,而不是用異樣眼光看待他的好朋友。
所以,再臨走之前,安迪向雷德拋出了橄欖枝。安迪告訴雷德:壹紙文憑不見得就可以造就壹個人,正如牢獄生涯不見得會打垮壹個人。
安迪在勸告自己的好朋友:不要放棄希望。
雷德心動了,觀眾、讀者也心動了;其他人說出這句話或許算不了什麽,但是安迪不壹樣,他的故事太奇幻了,讓人不得不相信他的話,讓人不自覺地想跟隨他的腳步。
小說結尾,雷德在“使勁活下去”,或“使勁找死”的選擇題中,選擇了前者。帶著希望前往齊華坦尼荷,前往安迪所在的新生活。
我希望他找到了(安迪),正如,我希望能找到他。
結語
安迪在留給雷德的信中說道:“希望”是個好東西,也許是世間最好的東西,好東西永遠不會消逝的。
安迪他們生活名為“監獄”的高壓鍋中,我們生活在名為“生活”的高壓鍋中。生活或許會給我們帶來迷茫、恐懼、絕望,但是,只要我們足夠聰明,足夠冷靜,足夠堅韌,就能守住希望,就不會被生活擊垮!
有些鳥兒天生就關不住,它們的羽毛太鮮明,歌聲太優美,也太狂野了,所以妳只能放它們走。否則,哪天妳打開籠子餵它們時,它們也會想辦法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