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是沈秋棠,壹個普普通通又有些與眾不同的在校大學生。那幾天我的三個舍友都請假回家了,我也找輔導員請了壹周的假,理由是壓力大想自殺。嗯——我只是隨便找個理由,誰知道輔導員深信不疑,找我過去給我開導,又給我爸媽打電話,我好不容易回家了還得天天在屋子裏憋著。還是宿舍大姐的理由好,回家結婚。不過我想我要是用這個理由,到時候拿不出結婚錄像來,導員也是不會讓我平安回去的了。
長天無趣,我經常踩著凳子從高樓扒著窗戶往下望,今天我就發現了那只麻雀,灰衣麻雀像是我在站立中俯視的螞蟻,不對,這種形容好像也不太確切。像月亮在俯視我?也不對,那樣我會比灰衣麻雀更加渺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小棠,吃飯了!”正當我趴在窗口垂頭思考,媽媽推開我的門,她新做的泡面短發還泛著理發店藥水的味道,看到我時她不耐煩的臉上突然奪出壹片驚恐,紅潤的臉蛋嚇出壹層慘白,“小棠,快進來,別摔下去!”
她跑過來拉住我的纖瘦的小腿,眼睛裏盈著壹層紅光。我急忙從窗子外伸回腦袋,呲著牙向她笑笑,“媽,妳這麽緊張幹什麽,我只是在看風景。”
媽媽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回過神來後抿著嘴唇豎起眉毛,捏著我的耳朵將我拉下板凳,“小兔崽子,哪個人看個風景把上半身都探出去的!”我只好嘿嘿笑著求饒,“錯了錯了…”其實也不能全怪媽媽,我也看得通透,被誤會已經稀松平常,就算沒有導員打電話那壹出,這也能算得上是常態,因為這是我被誤以為自尋短見的第三百六十五次了。
這個我得承認確實怪我,因為我確實嘗試自殺過那麽壹次。那是上初中的時候了,被壹個叫張媛媛的女生帶頭嘲笑孤立,午休偷偷跑到宿舍樓陽臺,孤零零地坐在壹個角落,天熱得很,很快浸濕了我的校服,我右手拿著壹把削鉛筆的小刀,想割腕,卻沒辦法下手,我沒有左臂啊,所以在我眼裏別人能雙手割腕都是壹種藝術。我脫下帆布鞋,褪掉襪子,用左腳夾住小刀,顫巍巍地用勁,右腕靠過去,輕輕劃了壹下,也不見流血,只是生疼,疼得我擠出眼淚不由得罵了壹聲:“丫的,這玩意這麽鈍。”
呲牙咧嘴壹陣以後,決定幹脆壹不做二不休,再劃它壹道,左腳用力夾住小刀,狠狠地劃了它壹下子,這回可真是見效,血水像泉眼壹樣冒出來,我還沒來得及開心,左腳因常年不訓練壹用勁就抽起來了,右手腕的血不停地流,疼得我是涕泗橫流,什麽自殺割腕都忘到爪哇國去了,我只記得我媽常跟我說的,好死不如賴活著,何況張媛媛那個賤人也不配我因為她死,我天生沒有左臂也不能怪我啊,想到這我壹瘸壹拐地奔下樓去找老師呼救,後來學校將削鉛筆的小刀設為違禁品,宿舍陽臺也封了,常在陽臺練舞的張媛媛氣地直跺腳,用她扁扁的眼睛看著我,我想笑又不能笑,咬著牙控制面部肌肉。這或許也屬於某種因果報應吧,我想。
“今天就走嗎?”爸爸穿著圍裙端著盛裝熱菜的瓷盤放到餐桌上,又轉頭看了看陰沈的天色皺起眉頭,“恐怕又要下大雪了。”
“已經買好火車票了,壹會就走。”我拉開木椅子上,擺好碗盤,又給爸爸遞了壹雙筷子。
“到了記得給家裏打個電話。”媽媽從廚房端出壹碗湯,給我盛了壹碗,遞到我面前,理發店的藥水味被熱湯的香氣沖淡,“有什麽事也隨時打電話。”
“好”我點點頭看了看黑壓壓的窗外,突然想起了落在雪地的灰衣麻雀。
02
路途比我想的要順利,我倒了兩趟公交在火車站附近下車,取完票剛要進站的時候看到天開始下雪,看時間還早提著自己的藍色小皮箱坐在入口的臺階上看雪。
我很喜歡冬天,因為冬天我會穿得很厚,所以不會因為我的斷臂而備受矚目,我又整理了整理自己的左袖,讓它看起來更加自然些。
就在我整理衣服的間隙,在余光中瞥見壹個穿著粉色羽絨服和白色短靴的女孩正向著我這邊走過來,淺粉色的絨帽遮蓋著她些許額頭,扁長的眼睛在妝造中更加精致嫵媚,鼻梁微塌,唇體飽滿,臉面白皙無暇,雖然跟過去有些出入,但那極具辯識性的五官讓我壹眼就認出了是她——張媛媛。
她與身邊的男子告別正向著我這邊走來,下意識的恐懼使我徒然想藏在越來越大的雪中。
她怎麽會在這,我該跟她打招呼嗎?怎麽說也算是老同學。可我們的關系也不算好吧,如果我們就這樣擦身而過,會不會有些尷尬,不如我假裝不認識?可如果她認出了我,會不會看穿我的偽裝並嘲笑我的軟弱,我敢保證她熟悉的人裏只有我壹個人是斷臂,她壹定會第壹時間認出我,可我明明偽裝得很好,還帶了口罩……
正當我左右不決,張媛媛看向我這邊走地越來越近,五米,四米,三米……壓迫感正相逼近,我猛地站起身來,矮小的個頭站在臺階上,估摸著能和她身高平齊,我在壹瞬間已經下定決心主動向她打招呼,我不會向她示弱,永遠不會!
“嗨,張……”
還沒等我說完,壹柄紅傘橫在我的面前,張媛媛往這邊瞥了壹眼就徑直走了。按照她的神情來看,應該是沒認出我的。我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滿臉的窘迫被面前的紅傘攏住。
“妳好,請問在哪裏取票?”紅傘底下是壹個長的極為俊俏美妙的少女,她外面穿著壹件純白色大衣,裏面穿著A字紅色短裙,長靴及膝緊裹顯露腿型的完美。肌膚細嫩潔白,兩頰微紅有暈,眼睛頗大,眼角勾翹攝人心魄。
“在…那邊…”我指了指東邊,眼神卻移不開她的臉,這姑娘,比我從小到大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美得可真像妖精!
“謝謝…”她笑了笑,轉頭去了。我回頭在人群中搜索張媛媛,她消失得連氣味都不剩。雪越下越大,臺階很快積上壹層雪片,她走過的痕跡也悄然無蹤,我的心卻從此刻豁然開朗。
沿路大雪,火車晚點半個鐘頭,車站裏擠滿了人,我坐在藍皮箱上,靠在角落看雪,壹雙白色短靴噠噠噠地輕敲地面並最終停在我的面前。
“沈秋棠?”她不可思議地看我,“沒想到上個廁所還能碰見熟人,這不是我的獨臂好舍友嘛!”
我站起身來,仰頭與她相對,羞辱性的詞匯令我羞憤不已,她的身高優勢帶著獨特的視覺優勢壓迫我的勇敢,我發現我壹時間找不到任何詞匯反駁她。
“張媛媛…妳…妳還真是…跟從前壹樣…”我跟她說話會慌張,到現在仍是如此。
“妳也真是壹點沒變。”她咯咯笑著,從口袋掏出紙巾擦手,手指交疊的動作像是動手前的準備姿態,好像骨節在咯咯作響,她扭動手腕,手心抻得發白,壹道明光從我眼前壹閃而過,清脆的聲響響透夜晚小臺燈照亮的光線紛雜的宿舍。
03
“知道錯了沒有,妳這個斷臂!”張媛媛的聲音並不大,卻緊拉開我的耳朵灌進我的腦子,我坐在床邊,右臂被幾個女生抓住,壹側臉紅得像發了高熱,五指形跡可辨。我睜大眼睛直直盯著她,壹句話也不肯說。
“還真的是身殘誌堅啊,妳這個賤人!”她咬著牙打了幾下,我的嘴角流出血跡,她搶過旁邊女生的臺燈,將燈光調到最亮,抵在我瞪大的眼睛上,我的眼前發白壹片,無法承受光線的刺入被迫閉上眼睛,我的頭部好像遭人捶打感覺壹陣眩暈,有人在我胸口送了壹拳,不同溫度的巴掌打在臉部使辛辣的疼痛感越來越強烈,有人扒開我的衣服,有人踢中我的小腹……
那不算大的聲音仍在灌進我的腦子,“這麽愛打小報告讓妳壹輩子不能說話……”壹記響亮的耳光將我最後的城墻擊潰,我顫抖地倒在地上,憤怒反化為恐懼。
“老師來了,老師來了,快散開!”
壹陣噠噠噠的聲音節律不平地響起,淩亂的小臺燈光線消失了,我的眼前終於暗下來。我赤裸躺在地上,瘋狂抽吸涼氣,蜷縮成壹只蝸牛,右臂抱著胸口,辛辣的痛感有些發麻,好像肉體在升騰揮發,而沈重的骨頭卻墜在深淵地底……
可我沒有選擇屈服,我爬起來,拉開門向老師尋求救助,我咬著牙,右手顫抖地指著裝睡的張媛媛,老師的手電筒照在她臉上逼開了她憤怒又帶些許驚慌的雙眼,她看著我,那凜冽如冰刀的眼神使我矮小的身體渾身打顫,可我相信正義,也從不會屈服。
沒有人能夠想到,我們最終和好了,或許比較難以理解,但確實發生了。她被處罰後回到了學校,帶著壹束滿天星跟我道歉,我沒有收下,可她放到了我的桌子上。單獨的藍色小花稚嫩而弱小,可在壹簇花中,它們顯得那麽熱烈和快樂,像我所向往的朋友和互相關愛的友情。
她確實像變了壹個人,買了東西會分給我吃,說悄悄話也不再避開我,集體活動也不會孤立我,甚至會在別人侮辱我時替我說話。我很開心地想她真心想要交朋友,所以會常常幫她打熱水,練舞蹈幫她拿著衣服,去超市排隊給她買她愛吃的零食……
可我又逐漸從她和善的眼睛裏,看到隱約的蔑視。這些蔑視逐漸夾雜在話語中,構成壹個個易被忽視卻又非常刺耳的句子——
“讓沈秋棠去,她最愛跑腿了!”
“對,那個斷臂的跟我壹個宿舍。”
“這個題妳還用問老師嗎,妳的腦子跟妳的胳膊壹樣殘缺?”她咯咯笑著,低頭給我講題。“殘缺”這個詞像是壹根長針插進腳心,隱秘冒犯和疼痛。我咬著牙耳根通紅卻組織不出壹句完整的話來反駁她的傷害,那記耳光已經幾乎打掉了我所有的勇敢,而我的斷臂也在時刻警示我屬於脆弱。她見我不回應收起笑臉將筆甩到地上,“妳聽沒聽啊,起碼的尊重也不懂了嗎?”
“不好意思…我…我並不喜歡殘缺…這個詞。”我低下頭,聲音很小,從什麽時候起不敢直視她的眼神的,我好像也不太清楚。“請妳…也…尊重我…”我說,我甘願永遠成為壹支孤獨的小花,也不願失去自尊,這是我認為正確的選擇,也是最有勇氣的反抗。可縱使是這樣,她給我帶來的傷害和影響,跟斷臂壹樣深刻,甚至面對她時的那種恐懼和自卑,會轉到任何與我靠近的人身上。
04
火車站響起檢票進站的提醒,張媛媛與我寒暄兩句向我擺擺手作別,高挑纖瘦的背影離我越來越遠,健忘的加害者不會被自己的罪惡所折磨,她永遠氣質優雅,生活美好,這是我所看到的。
我走到站臺時,火車已經停下,沒有見到張媛媛身影,我找到了自己的車廂,人不算多,我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是壹個靠窗的座位,窗戶微微開著,我能夠清楚看到風景劃過的景象和大雪冰涼的氣味。
“請問……”壹陣聲音溫柔的女聲從我身旁響起,轉過頭來看,眼前站著剛才見到過的那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她左手提著壹個盒子,小拇指勾著那把收好的紅傘,右手拿著車票指了指我的位置,“這個位置,好像是我的……”
“嗯?”我從自己背包裏掏出車票和身份證認真比對,發現車次時間和座位都和她的完全壹樣。
“妳該不會被騙了吧,我這張是在官網上買的呀!”我吃驚地瞧著她,她漂亮的臉蛋綻開壹抹微笑,“沈—秋—棠,原來妳現在叫這個名字。”她看著我的身份證輕聲說。
我並沒有在意她說了什麽,只想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如果妳也是正常檢票進車的話,可能是數據搞錯了,我們去找乘務員說壹聲吧,有購票記錄的話應該可以證明,換壹張票應該也是可以的。”
“不用。”她說,“座位很多,我坐哪裏都可以的。”說著,她四下看看,坐到了我的對面。她放下紅傘和盒子,擡頭看著我,那令我感覺十分不適,好像從張媛媛的加害開始,我再也不敢與他人面對面平等對視。
“不舒服嗎,那我換個位置。”她起身拿出盒子的壹本書並坐到了我的身邊。把書翻開看了看又轉頭看了看我。“可以再麻煩妳壹下嗎?”
“嗯?”
“是這樣的,我是壹個寫故事的人,這是我的第壹個故事,不過還沒寫完,所以只有半本。對於劇情的發展我很沒有思路,所以想聽聽妳的見解。”
“不好意思,我沒有什麽興趣,這方面也不擅長,恐怕也幫不上妳什麽忙。”我轉頭看看窗外被雪覆蓋的世界,攏了攏左邊空蕩的衣袖。她沒有表示遺憾,點點頭認真地看起書來。火車停在壹個站點,又走開,沒人來到我們身邊,窗外滿目的雪白徒增無趣,“講講看吧,或許能夠幫到妳。”我說。
“好”她的臉上再次綻開笑容,“我的故事發生在很久之前……”
如果必須要界定的話,我大概可以把那個故事歸類為奇幻仙俠,故事脈絡非常簡單,大概講的就是女主海棠要壹步步從弱小變成傳奇捉妖師的故事,故事情節停在海棠遇到了壹個花妖。花妖本是天仙,卻私動凡心與人間男子成婚,男子薄情相負,天仙殺人墮為妖魔,此時身賦本領的捉妖師海棠聞聲趕來,與花妖激戰二日並將其收伏,卻因其本為天仙不敢私自處置報與天庭。
“天帝聞之大怒,將花妖貶入地府,並下令無人之骨血相贈不得復生。”她念著,手指夾著書的最後壹頁,看著我合上了書,好像是邀請接續故事的意味。
“按照女主外剛心軟的性格,我覺得她應該是要救花妖的,畢竟女主嘛,難免被描述成聖人白蓮花,這麽做的話也不奇怪。”
“如果妳是海棠呢,妳會怎麽做?”她繼續追問,嬌俏的媚眼微微壓著漲紅的眼眶。
“我嗎?”我指了指自己,她點了點頭,我背靠座椅開始想象,“如果我是海棠,我或許不會成為捉妖師,整天打打殺殺多可怕,如果我是那個捉妖師,我或許…”我摸了摸自己缺失的左臂,想著如果以此換她壹命,也未嘗不可,可心下猶豫,這種缺失帶給我的痛苦,我仍舊無法承受。
“會救她吧。”可我仍然給出了這樣的答案,因為我仿佛在思索的入定中去到了故事海棠的身體裏,我看到花妖痛苦地躺在地上,她渾身顫抖,遭受背叛和傷害痛苦不堪,她眼裏也流著淚,向我渴求憐憫,她多麽像那個可憐的——我自己啊……
“是了,海棠就是那麽做的!”女孩攥著書看著我,眼睛霧濕壹片,“她把花妖送到地府,遲遲不肯離去,砍下左臂贈予花妖壹臂骨血,花妖得而復生!”
我點點頭,“這樣也是可以的,畢竟海棠那麽厲害,總該不會因為斷臂而受欺負。不過妳的故事沒有男主角會不會感覺有點奇怪……”
女孩握著我的右手,手中的書墜在地上,書中文字赫然不見,“我在地府修行千年,時刻不敢忘海棠大恩,今日歸來只為還妳壹臂!”
我壹臉驚詫,立即推開她的手,“妹妹,故事…可別…當真啊!”
我面前女孩臉上綻開笑容,伸手之間手心開出壹株海棠花,“以此為證,所言非虛!”她將海棠花送給我,海棠花在我手裏融化成汁水進入我的身體,我突然感覺斷了的左臂奇癢,想要去撓卻被女孩抓住右手,“堅持壹下,很快!”
劇烈的撕扯感讓我忍不住尖叫,好像骨頭頂破了斷臂的截面,粘連的皮肉在壹點點重新覆蓋……我滿身是汗,忍不住哭出了聲!
05
“秋棠,快醒醒!”
媽媽新做頭發的氣味進入我的身體,迫使我猛地清醒過來,我抱住媽媽,哭著告訴媽媽我夢見自己的左臂生長出來了。
左臂?不,它好像,壹直在啊……
“妳在說什麽呢,什麽左臂?”媽媽把我推到壹邊,“今天還得去學校呢,趕快清醒點吧,起床吃點飯就該趕火車了!”
我急忙起身拉著板凳趴在窗臺看樓下的灰衣麻雀,發現這大雪下得早了,斷翅的灰衣麻雀或許被覆蓋在了雪中,也或許,它從沒有存在過……至於是哪種答案,我並不想知道。
“今天就走嗎?”爸爸穿著圍裙端著盛裝熱菜的瓷盤放到餐桌上。
“已經買好火車票了,壹會就走。”我拉開木椅子上,擺好碗盤,又給爸爸遞了壹雙筷子。
“到了記得給家裏打個電話。”媽媽從廚房端出壹碗湯,給我盛了壹碗,遞到我面前,理發店的藥水味被熱湯的香氣沖淡,“對了妳們輔導員剛打電話讓妳帶著結婚證以做證明,帶結婚錄像也行。”媽媽緊閉著嘴以免笑出聲。
“嗯?”我入口的菜差點沒吐出來,想來這次歸校不是那麽順利了……我看看窗外,想起了張媛媛和那個女孩,不知道她們還會不會出現。
所有的這壹切是舊的,也是新的。那什麽是夢,什麽是現實?什麽是真的,又有什麽是假的呢?
我仍舊路途順利,拉著藍色小皮箱在臺階上看雪,看到張媛媛從遠方走來,我站在臺階上估摸著與她身高平齊的位置。
她越走越近並最終因為沒有紅傘的到來而發現了我,“嗨,這不是我的老舍友沈秋棠嗎,好久不見!”
“嗨,張媛媛…妳…妳還真是…跟從前壹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