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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騷》:很靠近海

維納斯,那位阿芙洛蒂忒啊

從海洋的泡沫中誕生,清晨

泡沫泡沫,周圍都是泡沫

我壹生的遇合離散

抱過吻過的都是泡沫呵

……

瑩白的泡沫,愛情的回憶

愛情洗凈了我的體膚

——木心《泡沫》

日本著名作家三島由紀夫在二十九歲時,寫下了《潮騷》這部中篇小說,《潮騷》先於《金閣寺》的誕生。

這部作品中歌島的原型是日本三重縣鳥羽市的神島,小說中出現的八代神社、燈塔、觀哨所都是在真實世界上存在的地點。1953年三島兩次前往神島旅行,他在旅途中不斷地做筆記,曾說道,“我的詩囊豐滿了”。就在這壹年的9月,他開始創作這部小說,次年便出版了。

由於筆者並沒有去過神島,在網上也沒有找到好看的照片,為了帶大家進入意境,特地找了類似的周圍不到四公裏的小海島的“遊客照”作為分享,光明正大地夾帶私貨。

因《潮騷》風格明麗,成為三島最常被搬上大熒幕的作品。1975年,櫻桃小丸子的偶像山口百惠出演了同名電影,並與男主角三浦友和戀愛結婚。戲裏戲外都是如此甜美的愛情,真是壹段佳話。

讀完《金閣寺》,再讀的《潮騷》,原來妳是這樣的三島,他竟然能夠駕馭兩種完全極端的文風,我實在不敢相信這兩本書是出自同壹個人的手筆。《金閣寺》與《潮騷》完全是銀河遙遙對立的兩岸,壹邊黑暗揪心,伸手不見五指,壹邊陽光明朗,藍色海浪與白色泡沫交織蕩漾。

他的《潮騷》以明朗快樂的筆調,訴說了壹個自然樸素、色彩鮮麗、治愈人心的田園牧歌般的純美愛情故事,美好的如同烏托邦。這部小說以古希臘愛情故事《達夫尼斯與克洛埃》為藍本,極力歌頌歌德筆下《赫爾曼與德羅蒂婭》中那樣子的理想戀人。由於三島從小喜歡王爾德,深受其作品的影響,在寫作中便繼承了王爾德的唯美主義。《潮騷》便是三島對唯美主義的壹種日本式的解讀。不管怎麽看,這都是壹個甜蜜優美、純粹素凈的理想主義童話,新治與初江沒有雜質的愛和海與藍色壹樣幹凈,交往過程中更是充滿了小鹿亂撞般的純真與害羞。

何為牧歌式小說?“牧”為放牧,“歌”其實是壹種文化表現形式,歌頌壹種生活。“牧歌”是壹種類似田園的文化題材,描寫鄉村生活,包括其中的壹些小情趣。牧歌式小說,通過淳樸易懂的語言來體現田園生活的美好,並且諷刺腐敗的社會風氣。

牧歌的淳樸、有溫度總會與城市的喧囂、鋼筋水泥般的冰冷感形成鮮明的對比。讀完牧歌式的小說,我總能感受到內心的平靜,心曠神怡,感受到陽光的美好,向往風的自由,讓自己仿佛置身於大自然。

《潮騷》就是壹部描寫三島心中世外桃源的牧歌式小說。

小說的名字翻譯過來的意思是大海的聲音。

三島在《金閣寺》中的心理描寫十分出彩,而在《潮騷》中的人設以及使用第三人稱的寫法似乎不適合用心理描寫的手法了。因為男主新治是壹個缺乏想象力、十分單純的人,所以作者在寫作中借用了描寫大海的聲音來表達新治的內心情感,十分巧妙。

當新治愛上初江時,聽到了海的澎湃,暗示了新治內心的翻湧。當他們在壹起得到了初江父親的認可時,三島又寫道,海潮的喧騷也不太劇烈,仿佛聽到了大海那健康的、有規律的、安詳的鼻息,暗示新治內心的歲月靜好與心滿意足。

新治遇到什麽事情,都要跑去神社跟海神商量,這裏大海似乎擁有了生命,是壹個傾訴的對象,很有意思。

三島對大海的描寫可謂綺麗夢幻、華麗古典,展現了壹幅讓人心醉的小島畫卷。

歌島是壹片擁有明朗的陽光,潮騷的海浪,閃亮的燈塔,撲鼻的潮腥,往來的漁船和歡笑的男女的世外桃源,這裏沒有利益關系,不受世俗幹擾。在這裏生活的漁民簡單真誠、熱烈野性、勤勞質樸、靠海吃海,沒有都市的文明與困惑不安。故事就發生在這樣子壹個地方。

故事的主人公久保新治,十八歲,中學畢業,皮膚黝黑,身材高大,體格健魄,充滿青春活力。他心思單純,沒有多少想象力。他的父親在戰爭最後壹年死於機槍掃射,和弟弟阿宏,還有母親生活在壹起。

他靠打漁為生,生活平靜,直到有壹天下班回家路上他在沙灘上見到了壹個雙目清明、眉宇嫻靜的陌生少女。這位從來不生病的青年,害怕這回是真的生病了。但是新治心想,自己考慮女人時間尚早,更何況他還有樸素的理想,將來能有自己的機帆船,可以和弟弟壹起從事海岸運輸。他對更遠的世界沒有向往,只是覺得未知廣大。所以,他還是照常生活,與船長大山十吉,夥伴龍二壹起出海,每天給對自己有恩的燈塔長壹家送魚。

青年例會上,新治壹聽到初江的名字,心情不安,臉紅心跳。原來他在沙灘上壹見鐘情的姑娘是宮田家照大爺的女兒初江。宮田照吉是壹位擁有兩艘巨輪的富豪。十九歲生於村裏名門的安夫等人被邀請去參加照大爺為慶祝女兒回鄉舉辦的宴會,新治沒有被邀請,便去神社求海神保佑自己的事業、家人與愛情。

有壹天,母親吩咐新治把柴火捎回來,他因此偶遇了迷路哭泣的初江,新治帶初江回了家,這次邂逅成了兩人的小秘密。少年時常盼望見到初江,可壹直沒機會見到。當下決心不再想她,可偏偏又會在人逢裏窺見她的身影。三島寫出了初戀若隱若現之感。

聽聞川本家的安夫要做初江上門女婿的消息,新治心裏壹片黑暗。新治想去海灘上幫兩個女子將“算盤”向船底推過去時,又遇到了初江。但由於心裏生氣,便沒有上前問候。新治回到家,發現放著新發工錢的錢包丟了,跑出去找。與此同時,錢包被初江撿到,送到了新治母親那裏。初江幫伯母去找新治回來,新治趁機問了安夫上門女婿的事情,女孩笑了,他們的關系近了壹步。

三島對露骨畫面的描寫都十分隱晦。妳會想,是發生了什麽嗎,是我想多了嗎。這裏描寫接吻,讓我想到《金閣寺》中描寫母親出軌,只是隱晦地寫到了蚊帳像海浪翻湧,風停了,蚊帳依舊在動。這樣的描寫實在是絕美,帶有日本式的幽玄意味,空寂而深遠。日本抒情裏有物哀、幽玄和侘寂的手法,《潮騷》是三島向日本傳統致敬的壹部作品。

初江和新治約定了下次在燈塔長家附近見面。初江去拜訪燈塔長,他們壹家人改變了原先對初江不討喜的偏見,現在對她很有好感。孩子們都怕燈塔長,但實際上,他心眼兒很好。孤獨使他完全放棄了相信人性惡的認識。燈塔上最大的快慰是客人來訪。在遠離人煙的燈塔上,老遠趕來探望他的客人,總不至於懷有惡意吧。再說,壹旦被當作親密無間的貴客而受到招待,不論是誰也都會丟掉歹心的。“惡意沒有善意走得遠。”

新治送魚來的時候,收到了燈塔長女兒千代子的問候信。晚上見面的時候,初江因為這件事有些生氣,但解釋清楚以後,又和好了。他們散著步,新治說著自己的理想,使島上的景色成為日本最美的海島,使島上的生活比哪裏都平靜,比哪裏都幸福。新治說道,

“不管什麽時代,凡是惡劣的習慣,在到達這個島之前都會自然消失。大海呀,它只給這個島送來有益的東西,保護小島留住壹切美好和善良的東西。在這個沒有壹個小偷的島上,我要永遠忠誠、認真地幹活,做壹個表裏如壹、充滿愛心和勇氣的大無畏的男子漢!”

這壹次見面沒有牽手,也沒有像上次那樣擁吻,最後只是相約在下次休漁假日的下午在觀哨所見面。這裏提到,發電機修好了,八代神社燈火通明,借景抒情。

新治的弟弟阿宏離開歌島去修學旅行,對自己外貌不滿意的千代子回島。安夫小小年紀,就擺著壹副虛偽者的架勢。暴風雨襲擊海島,終於迎來休漁假日,新治卻憎恨奪去勞動喜悅和收入的假日。他想起約定,便出門了。初江用篝火烘烤衣服,新治第壹次看到所愛之人的裸體。出於道德,他們並沒有結合,只是彼此擁抱接吻,兩人都聽到了彼此裸體的心跳。

千代子想起壹位同學被她所愛的男友強奸的傳言。這位同學喜歡戀人的親切和優雅,並且為他吹噓。可是就在那壹夜情之後,她卻愛上了這位男子的暴力和私欲。這時候,千代子看到新治陪伴著初江,正從風雨交加的石階上走下來。

千代子把這件事告訴了安夫,安夫第二天去看了汲水值班表,他對著自己發誓,明日出海前壹定要把初江搞到手。當天淩晨安夫想對初江動粗,卻被黃蜂追著跑,善良的初江讓安夫挑水回家就可以原諒他。黃蜂也太戲劇性了,還有點搞笑,幸好不是什麽英雄救美的老套情節,發現三島真喜歡拿讀者耍。我們原以為以三島的文風會把男女主寫死,可他偏偏不這麽做。我們盼望著英雄救美,可他偏偏沒有讓新治出現,讓黃蜂充當了英雄的角色。

安夫在歌島到處傳播初江和新治偷歡的謠言,傳到了宮田照吉那裏。初江被限制了自由,他們兩人只能靠書信互訴衷腸。初江把安夫的暴行寫信告訴了新治,新治只能忍耐。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正義的人們,即使默不作聲,也必定會取得勝利。正義的人,最後總會占上風的。

高強度單調的生活節奏,像漩渦壹般緊緊卷裹著每壹個人,漁人的肉體和心靈備受煎熬,只有千代子熱衷於感情問題。她必須在回東京前,向新治坦白是她傳播謠言的真相,得到寬宥。可話到嘴邊變成了“新治哥,我就那麽醜嗎?”千代子坐上離去的船想著“我不能期望得到他的愛,他有他喜歡的女人。”

新治的母親想幫助兒子,去找了初江父親,吃了閉門羹。初江趁父親待客跑出來跟新治見面,走到半路就被父親抓走了。初江和新治這對戀人壹直不能見面。是什麽能夠證明彼此真心相愛?外界壓力。有時候看起來是壞事,其實也在暗地裏檢驗雙方的情感是否真摯。他們面對家庭的反對,依然沒有放棄要在壹起。可現代社會的感情,遇到壹點點挫折,便可以老死不相往來,經不住壹點點考驗,實在是悲哀。當然,我還聽說過,心理學上有壹個羅密歐與朱麗葉效應,外界壓力越大反而更能增進彼此的感情。

初江用海女競賽中的獎品向久保太太道歉,新治母親用壹顆率直的心接受了她的好意。船長邀請新治去甲板上做見習,安夫也壹起去了。新治收下了初江的紙包,離開了歌島,他第壹次知道會有這樣奇妙的自由。初江的信給新治添了勇氣。面對危機,新治自告奮勇去把救生索拴在對面的浮標上,讓大家都平安無事。

千代子給燈塔長夫人的信中說了讓自己愧疚的事情,希望母親可以幫助新治和初江,千代子才有臉回島。沒想到初江父親早已經認可了新治,照吉說道,

“男子漢要有勇氣,有了勇氣就好辦了。我們歌島的男人都必須這樣。門第和財產是第二位的。新治真是個勇敢的青年啊!”

新治與初江終於可以在壹起了,真是壹個童話般的結局。

這本小說的主人公新治勇敢勤勞,心思幹凈,堅守自我,自始至終都沒有丟掉本真的東西,真好。在唯美的牧歌式小說表象之下,或許埋藏著三島由紀夫對有別於戰後社會現實的清凈之所的向往,作者仿佛徘徊於理想與現實之間,我能感受到他的無奈。這個夢境壹般的戀愛物語給人壹種淡淡的清新感,很適合夏天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