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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 時間的重量

我壹直以來,都認為時間是有重量的,會隨著光陰越來越多的流逝,而越來越沈重地壓在人的肩上,壓在人的心上;甚至大而化之,會壓在任何壹個立與歲月之中的事物上,從開始到消亡,壹刻不停地加重它的分量。或者可以這樣設想——是因為有朝壹日,實在無法承受那時間之重,才會永遠在世界上隱遁的吧。

這樣想來,我便總會覺得,象長城、金字塔,象千百年傳誦下的詩歌或象彭祖,這樣的人和事,是非常的偉大,他們有那種風骨,那種承受千載時間重擔而依然安之若素的風骨。想壹想,那句“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歷盡了多少世事更叠、歲月的滄桑,能壹脈傳至今日,實在是很不易,而它芯子裏承擔的重負,又是常人難以想象,望之不及的罷。我在很多個暗夜裏,無眠,心中懷有壹種深沈的恐懼,害怕難以承受時間和歲月的蒼涼。

越是年長,我越是真切的在體味這時間帶來的負重之感。當壹個女孩子走過了豆蔻時節,走過了二八年華,那麽離老去也便不遠了。老了的人,心會變的不那麽敏感,而只有現在這將老未老的時節,才會愈真愈切的體會到,壹路來時,時間那日重壹日的壓迫。也許,最讓人難過的,也便是這分將老未老的悲涼。

五年前剛上大學,學校旁邊有個XF書店,店面不太大,專業書籍卻挺齊全,我們總是隔三岔五去這家書店買書。去的次數多了,連哪本書是放在哪,都了然於心。新書壹到,也立刻會被甄別出來。那時候要買什麽書也不需營業員的向導,自己心裏知道,對於這些書,是和營業員壹樣清楚的。

那時候XF書店只有幾百米面積,還是個半地下室,冬天的時候,供暖似乎不太好,營業員都穿厚重的棉衣。我們在室內挑書時,也冷颼颼的。但那時年輕,身體好,冷些也沒什麽。

後來書店擴建,遷址到旁邊某大廈的二層,整整那層都是這家的書店,書也齊全多了。從前那種如數家珍的感覺,即便是在如我們這樣常去的讀者中,也少覺到了。更多的時候,是帶著點言說不明的感覺,發現架子上以往未曾流意的書。哪本是新書,更分辨不出了。

我畢業那年,XF書店已經占了那家大廈整三層的空間,文學類書記和外文即已分開兩層。我每次去都要樓上樓下的跑個遍,差不多每次都要請營業員幫助找指定的書目。而每次去都會較上次更深切的體會到這裏書籍的多和全。

這個冬天,XF書店已占了大廈的五層,我再也不會象從前那樣對每壹架書了如指掌,而是眼花繚亂,在每排書架上都能發現驚喜。我還是常去的,大約每周都去買新書,但是卻再無法找到那種熟悉的親切之感,好象哪本書在哪裏,心中明了,而那老位置,也仿若千年不變,等我去找它時,它依舊在那靜靜的泊著,等待我的來臨壹樣。

就在這樣的感慨中,我瞥見壹本封面極其熟悉的書,那是席慕榕的《時間草原》,我多年前就曾在這家店買過這壹版的詩集,我甚至還記得那時這本書是以什麽姿態放在什麽位置。而今在浩如煙海的書中再見它,竟有點隔世之感。

不過五年而已,這書商把生意早擴大千百倍,而我也再無法尋回那種在逼仄而熟悉的空間中,信手買書的樂趣了。大廈裏的空調很暖和,但我仍覺得有點難以抵抗窗外的風寒,時光到底催人老呃。

晚上回老房子收拾東西。那房子是我十二歲到十七歲時居住的地方。後來有段時間自己也回去住了壹陣子,但記憶仿佛總停留在十二、三歲上,好象住在那房子中的,永遠都是那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壹樣。

那年搬走的時候,心裏其實也沒有什麽放不下。我少年時全部的家具和歲月,都原封不動的放在這房間裏。我鎖上門,他們便好似永遠被保存在時間之外,什麽時候我打開門,馬上又回到了當時的世界。所以懷舊時,我就回到這房子裏來,心中有種塌實的感覺。

但最近這中感覺沒有了,那些被我鎖在時間之外的歲月,仿佛風中的飄篷壹樣,無所依托了。市政府終於規劃到這裏,房子是遲早要買掉的,即使不買掉,以後的新高層裏面,也不可能再有我這壹間公寓了。

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明白,原來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永遠的躲過時間的壓力,而那些逃走的,不過是暫時的脫險,而終於將回歸歲月逝水不復的更叠之中,經受流年的沖刷。於是,我在老房子裏整理我少年時的生活時,也小心翼翼起來。好象隨便壹個日記本,都重如千鈞壹樣。

我陸續發現了很多被暫時遺忘的洞子,和那些實物上銘刻的回憶。但惟其久遠,才更顯的迷茫,如同壹個人隔著水霧望遠遠地戲臺,只捏弄感見壹些紅綠茫茫的色調,聽些音樂而起的曲調,卻永遠分不清聽不真壹樣。但卻不能不看,不能不聽,就如同人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不能不時刻承擔時間的重力壹樣。

我這才知道,原來,我那壹把小鎖,終於鎖不住什麽,我的十二歲,終於不可能壹如往常的輕松也永不改變。或者可以說,時間的風沙,終於透過壹切美好而天真的防範,重重的吹到記憶的深處。

幾年以前,媽媽曾送我壹件相當漂亮的連衫裙,歐洲風格的蓬蓬裙,大蝴蝶結。晚上穿起來出去散步,那件典雅的漂亮裙衫總會或多或少的引人側目。我還記得十八歲那年的傍晚,大學裏壹位同學非要為我穿著那件連衫裙在回廊拍張照片。那天月亮很圓,正是十五,我穿著那件衣裙在月光下的哥特式建築前拍了張相片。至今這張相片還在我的影集中。

後來長大了些,覺得裙子有寫嫌瘦,又不合時宜,就壹直把它擱在衣櫃中,直放了好幾年,也從未想起來要穿。

今年初秋,忽然有天心血來潮,在衣櫃中把陳年的裙子壹件件的試。每試壹件,都能在自己身上心上,尋回壹些什麽,壹些在時光流逝中遺失的東西。當又試起這件連衫裙時,竟覺出裙子肥大了幾分,許是我又瘦了,頃刻間,那個有月亮的晚上的情形就浮現了出來。

月光靜靜的灑在門廊和石柱間,投下整齊的影子,兩旁有高樹晚蟬,樹影婆娑,蟬聲幽咽。那回廊間的風並不很冷,也不很暖,卻很清靈迷惘,不知是從何年何月吹來,我站在廊柱間,留了張相,之後的多年裏,壹直都未再重穿這件裙衫,那相片也許久未曾翻看了。

給我拍照的同學,現在早已是S電視臺獨當壹面的記者,不曉得拍過多少精彩瞬間,許是早忘卻了那月影迷惘,人影清奇的晚上吧。有時通個電話,我又如何向他提起這分如潮漲的江水般,蕩蕩而來的感動?!

這個秋天,我又開始穿這件連衫裙出去散步,典雅而古老的蓬蓬裙,女同事們見了總會多留意幾秒,但再也沒人見得到月光下,回廊間的風致了。

不由的想起,多少年前,林白有篇小說,就叫《回廊之椅》。

小時候背詩,是奶奶口耳相傳,總是走到西湖便教我“早晚相逢”,走到四川就教我“蜀江水碧”,到了北方又教我“淚濕春風”。所以那時對詩詞的回憶,總帶著四處遊玩的心緒。

後來在文學院讀書,每天背書,為了怕忘記,都抄在壹個筆記本上,在臨熄燈前,躺在床上溫習誦讀。於是關於馮延巳、蔣勝欲的記憶,多少都帶著點青燈永夜的味道。

現在回憶起當時背過的句子,總有點多出來的感慨,在字裏行間浮動徘徊,揮之不去。

小時候被奶奶教過點舊學,偶爾提筆寫壹首兩首古詩,韻律平仄也都未必嚴整,不過是小樂怡情,總算是給奶奶留的課外作業交了差;大學裏國學老師又留了這樣的作業,於是又提起筆來壹首首寫下來,交給老師,要評出這壹門的成績。

再後來,我讀的多了些了,奶奶也不用教著我背了,大學國學課結束了,老師也不會催著做詩了。我那本謄滿了蹩腳原創作品的本子,也不知什麽時候,流落失散。我在過了好久才發現丟失,就想,這些從前的塗鴉,該會永遠隱遁消散了罷。

直到媽媽在車庫的塵封已久的書架上找回那個舊本子,拎上來給我,我才發現在幾年後又重見這些從前的筆跡,有些記得,有些朦朧有點印象,有些完全不記得了。

這樣的時候,順著曾經的句子,總會讀出點什麽不同尋常的感動,好比壹朵盛開在時光之河上的白蓮,曾經掬水在手,芳香四溢,然而驀然回首,卻發覺她終於“宛在水中央”,無論道阻還是道長,都無法再回到時光之河的上遊了。

而帶著這樣的心境,再拙稚的字跡,也會於平添點古樸與滄桑。我是壹直認為,未必非要有些年紀才可用“滄桑”二字的。有種滄桑,帶著點時光的痕跡,不輕不重的附在歲月和生命中,無論是否體會,都存在著,並將存在下去。

其實,日子壹直在飛快的逝去,只不過很多時候,我都回避那種面對年紀漸長而無所適從不知所措的無助之感。到了今天,我已經不能象二十歲那年壹樣,可以在想流淚的時候,放心的流淚。成長是壹定要付出代價的,有時這代價又過於沈重。難以想象,十年之後的我,會否難以承受時間日復壹日在增加的重量。

窗下第壹層的抽屜是鎖著的,裏面擺著我從大學到今天的日記,看著那些過去的生活歷程和心靈歷程,我實在克制不住,顫抖著手,頁頁的翻閱。

差不多過去幾年中每壹頁日歷,都展示在我的眼前,每壹滴淚,每壹次微笑……時光如水,年復壹年。我終究於那些青春的歲月中,走了出來,並且漸行漸遠。那時候少年聽雨,是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真的是流光拋人,是卻道天涼好個秋。

年輕的時候,總講學習的壓力、個人的壓力最是沈重,而只有要老去的時候,方才了悟,其實時間的重量,才最重最重,才會讓人悲從中來,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