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農歷五月初壹日,是東嶽廟的固定會期,稱之為“東嶽出巡”。會期前壹天,從城市到鄉村幾乎家家戶戶都到廟裏來進香,連達官貴人、知識分子也不例外。農村裏的莊戶人家,進了香,有的還留在廟裏住宿,名為“宿廟”。進香的人在跪拜如儀以後,總要掏錢投到神座前的大櫃裏,名曰“香火錢”。進香的人有什麽“申表”、“允願”等,有的要廟祝代辦手續,比所出的香火錢數字還要大。在出會時,有壹種船,名曰“瘟船”,其形狀與壹般木船無異,當中供有“收瘟神”像,傳說它有收瘟免災的神力。在出巡時,瘟船穿插在會眾大隊裏緩緩前進,經過街衢,兩旁看會群眾,爭先恐後地把錢投入船內,認為這樣做,可以禳災解難,連平時壹毛不拔的吝嗇鬼,這時也都慷慨解囊。這是東嶽老爺出巡時廟裏的壹項主要收入。
在東嶽出巡的這壹天,各行各業,都有它們自己的會,名曰“群會”。群會最盛時,多至三四十班。會的名稱皆用壹個“安”字作標記,另冠以壹個與本行業有聯系的字。例如,布業的會叫“普安”,錢業的會叫“文安”,雜貨業的會叫“敬安”,糧食業的會叫“良安”,鞋業的會叫“履安”,廚業的會叫“燧安”,……每壹班的會裏,均有彩旗、牌燈、亭臺、綢傘、香傘、錢傘①、樣轎②以及樂隊組成的儀仗隊。晚會還裝上燈彩,五光十色,迤邐前進,整個會隊好象壹條龍,蔚為壯觀。 緊隨行業群會後邊的是本會,名曰“合安勝會”。本會的特色是隨從“嶽駕”出巡的侍從,以吏役為最多,大致說來有“中書科”、“清書科”、“紅衣班”、“青衣班”、“鑾儀衛”、“內侍班”、“香會”、“磕頭會”、“掃帚會”……。每壹班裏面少的數十人,多的數百人。這些班役,皆是從允願而來,父死子允,延續不斷。他們也不全屬本衙門裏的差役,例如,在城的府城隍、縣城隍、衛廟、都天廟等,壹些比較小的下屬衙門裏的班役,也要前來當差應值,名曰“貼班”。為嶽駕前導的班叫“掛肉香會”,班裏人手提壹錫爐,爐內焚著好香,爐柄上安有鋒利的鉤子,鉤搭在提爐者手脖子的肉上,壹頭把柄子撐在腰間,搭鉤膀子隨柄伸直,錫爐離地不盈盡,排成兩路縱隊魚貫前進。奇怪的是搭鉤的皮肉被錫爐的重量墜長寸許,也不見出血,掛的人若無其事,看的人不禁有毛骨悚然之感。 在後面還有壹架特大的青銅香爐,爐裏焚著數以斤計的沈、檀、降香,經過街衢,氤氳馥郁,積久不散。等到東嶽神像大轎經過時,氣氛極其嚴肅,真正做到鴉雀無聲,夾道跪滿了男男女女,連擡頭仰視都不敢,小孩子則都躲到門裏去。地方官吏,對於這種迷信神權,勞民傷財的迎神賽會,不但不加禁止,連自身也拈香頂禮膜拜,希圖得到神靈的庇佑,達到他們升官發財的目的。 東嶽出巡時間,約在上午十時左右。先由廟祝“申表”請駕,即請駕出巡,收災降福等等。焚表以後,通過發炮三響,擊鼓三次,然後由地方上著名的班轎選手,把神像連同坐轎從後殿內宮擡出,名曰“出壇”,擡到前殿的庭心,繞著中間的鐵鼎壹周,飛速地擡出廟門。對於這八名擡轎的選手,要求很嚴格,必須做到步伐整齊,互相呼應,遠遠看去,只見大轎直線的飛馳前進,不允許有絲毫的顛簸偏斜現象。不是老手,決不敢承擔這壹任務。 東嶽出巡的路線向來是固定的。首先在城裏繞壹大圈,凡是熱鬧街道都要經過。然後出舊城北門,穿過夾城到河下鎮,從河下估衣街、花街轉到河北東嶽廟登壇。所謂登壇,也就是說嶽帝整天出巡,不免疲勞,作為臨時性的休息處所。 這座東嶽廟相傳是東嶽大帝的行官。每年,神像登壇後,還有兩件事值得壹提: 在神像登壇後,群會裏執事人等,紛紛休息。這時河下鎮的菜館、飯店,生意興隆,壹批批的上會群眾湧進湧出,豪炊大嚼;各種各樣賣熟食的攤販,更是到處皆是。而神前的廟祝、班役則不敢越雷池壹步,同時他們還要忙著準備每年照例舉行的放告儀式:首先由應值班役,肩出壹面“放告牌”來,鳴鑼曉諭群眾,有什麽人間冤抑得不到伸訴的,準許到東嶽駕前來控告,謂之“告陰狀”。每年此日,當放告以後,總會有壹起或兩起前來告狀的人。這些人大都是窮苦的勞動人民,他們由於遭受到地主、官僚、資本家的迫害、剝削、欺壓而發生種種冤抑,例如霸占田房產業,奸淫搶劫婦女以及兇毆毒打致傷致殘甚至丟掉性命等等,這類事件即使向官府告狀,也是所謂“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封建時代的法律,就是為統治階級服務的。無錢無勢的窮人,雖然有血海深仇,打了官司也得不到上風,怨憤無從發泄,只有來告陰狀,要求冥官來替自己伸冤。凡是來告陰狀的人,都是預先用黃表(即黃紙)把所受的冤枉情節寫好,等到放告牌出來,就頭頂黃表,口呼冤枉,奔到神座面前,跪拜禱祝,並將黃表焚化;還有當場摔碎壹只大碗,表示粉身碎骨堅持到底之意。土木偶象是不能講話的,告狀的人只聽著廟祝和執事的班役,在旁邊搗上幾句話,這壹幕“告陰狀”的就算是結束了。 在會期前兩天,通衢鬧市,會隊必經的街道,懸燈掛彩,有些地方還高搭彩棚,作好歡迎的準備。會期前壹天的下午,還有壹種“演會”,是由各行各業,把他們自己的本班會執事,排列整齊,到廟會裏來演壹次,有如戲劇彩排壹樣,也是熱鬧非常。不過演會是此來彼住,各自為陣,不象正會那樣嚴肅整齊,壹班接著壹班,連續不斷地魚貫前進。演會到了晚間,也是在各項亭、臺、傘、橋的執事上,點燈結彩,鳴鑼喝道地回到它自己的公所。不要等到去看正會,就是這壹場預演的盛況,也就轟動全城,足夠觀眾興奮的了。 再到五月壹日正式賽會的這壹天,城裏家家戶戶起得特別早,尤其是孩子們,高興得連覺都不睡,早早換好了新的衣裳,各家各戶忙趕做午飯,深怕誤了看會時間。等到廟裏鳴炮發鼓,後街僻巷的觀眾,像排山倒海地湧向街頭,真是肩摩踵接,萬頭攢動,噪雜喧囂的聲浪震耳欲聾。凡是盛會經過的地方,兩旁商店門口,大都搭起壹座座的高合子,招待官紳豪富之家看會的女客。廣大勞動家庭的婦女,是享受不了這種優待的。這時,叫賣副食、雜耍玩具的小販,穿梭般地往來兜售,找尋他們的顧客。而在這壹天獲利最厚、銷路最廣的是經營香燭紙錁的商販,香燭紙錁銷售壹空。等到鑼聲漸近,會頭到來,擠在街心的觀眾,紛紛向兩旁商店廊沿下排列,中間讓開過會道路,混亂秩序,漸次寧靜,大家進入了著會階段。從會頭到會尾,壹排接著壹班,長達數裏之遙,有時最前面的會頭已行入河下鎮,而會尾還在城裏轉著。因此,看完壹次會,要三、四個小時,等到班會過去,興盡而歸,人人都精疲力倦了。可是有些豪興青年,稍事休息,又忙著準備去看晚會了。 賽會表現了勞動人民多方面的藝術天才,是值得記錄的。例如,綢傘上的蘇繡,絹傘上的國畫,玻璃牌上的攜刻,山水、人物、花鳥,都是栩栩如生。又如木工的雕刻亭臺,雕工的塑造偶像,其制作雕琢的精細,真不愧為鬼斧神工。會裏錢傘,縣用清初順治、康熙年代有孔的大青銅錢編制而成,重量達二百余斤。舉這類錢傘的人,必須孔武有力的精壯少年,他用壹只手托著傘柄,高高舉起,邁著大步前進,有時還迅速地把手中傘旋轉如飛,博取觀眾的喝彩,這不僅要有硬功,還要有相當的巧勁。還有壹種“十番”,由八人擡著壹座滿懸瓔珞燈彩,雕刻精致,髹漆華麗的十番架子,由著名的音樂好手,有的站在架子裏邊,有的走在前面,組成壹個整體的音樂隊。這裏邊的笙、簫、管、笛、琴、瑟、琶、箏,應有盡有,合奏起來,聲調悠揚,使人聽了,真有余音繞梁,三日不絕之感。這些都充分體現了勞動人民的藝術天才和創造能力。
歷經千年風雨的東嶽廟是人們歌功頌德、懲惡揚善的壹個活動場所。如今不僅是淮安道教信徒的宗教活動場所,而且是淮安市文物保護單位,更是淮安市淮安區的壹個著名的旅遊景點。多年來在江蘇壹帶壹直流傳著這樣壹句贊語,說:東嶽廟之在淮安猶如城隍廟之在上海,夫子廟之在南京。這是對東嶽廟之靈氣、之影響的最好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