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先說自己的糗事以示誠意。
努力在陌生的城市打拼,心中大多放不下家鄉的父母和親戚朋友,很多年前有首歌《父老鄉親》,唱的人熱淚盈眶,恨不得再努力十倍,也要幼羊跪乳,烏鴉反哺。年齡越來越大,成績越來越小,但也算有房有車,有妻有子,小小的日子背後有多少心酸和汗水只有自己知道。但是可能這樣的小日子在很多“父老鄉親”眼中已經是很了不起的“壯舉”,於是問題就來了。
去年,壹個遠房親戚給我打電話,說是兒子要來這邊“闖闖”,讓我幫忙“拉壹把”,電話裏的“殷殷囑托”讓我倍感世間父母的不易,於是誠懇地答應下來。小夥子來的時候,我開車去車站接,著實有點意外。在親戚的口中,他的兒子聰明能幹,從小懂事,特別是上了大學之後,為人處世,待人接物讓他這個當父親的都覺得比不上。結果卻是我看到壹個留著近似於“殺馬特”的瘦弱青年壹步三搖地向我走來,火車上打過電話,我特意還做了個牌子,也許這個牌子讓他覺得“不爽”吧,也許舟車勞頓讓他心情不好吧,反正過來之後就是叫了聲“哥”,然後就直接往前走,我拿個牌子趕緊跟過去,旁邊壹旅行社的哥們兒竟然還沖我會意地點頭致意。剛出車站,“啪”的壹聲,小夥子就把煙點上了,動作嫻熟,手裏的Zippo也是正品,這個作為壹個老煙民,我還是能認出來的,於是我只好訕訕地自己也點了壹根煙,很尷尬。
為了能夠讓那個遠房親戚放心,我先給小夥子租了壹個房子,而且先付了三個月房租,也托朋友給小夥子找了壹個工廠裏相對輕松的活兒。三個月中,請小夥子吃了兩頓飯,也算漸漸熟絡了,但也是不遠不近,就知道小夥子酒量很好而已。三個月中,遠房親戚給我打過兩個電話,第壹個電話是表示感謝,第二個電話是要我壹定多多“拉壹把”,老婆大人平時工作忙,也從來不太過問這些親戚往來,但有壹天貌似無意說了壹句“那幾千塊錢的房租雖然不算什麽,但畢竟得有個說法啊”,我只能苦笑裝傻。
第四個月,房東給我打電話說我欠下個季度的房租了,滿頭黑線地給小夥子打電話,對方沈默了幾秒鐘,然後說:哥,拉壹把,最近手頭有點緊,回頭再還錢。我想也許是我關心不夠吧,不會是小夥子生病了還是怎麽了,於是還想寒暄幾句,對方嗯嗯啊啊幾句就掛了,電話裏壹片網吧吵鬧的聲音……
第五個月,小夥子突然給我打電話,說在那個工廠幹得不開心,辭職了,要我“拉壹把”。我給當初的朋友打電話詢問是不是那孩子受了什麽委屈,結果朋友嘟囔半天最後說不是小夥子受了什麽委屈,而是實在太賴了,脾氣還不小,整天抽煙喝酒泡吧,就是不好好上班……我只好給朋友賠了半天不是。說實話,我脾氣也不小,雖然這些年著實改了不少,但當時還是火了,電話打過去,壹頓“電閃雷鳴”,小夥子有點兒怕了,但顯然很抵觸,嗯嗯啊啊幾分鐘直接就把電話掛了。
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沒過兩天,小夥子的父親打電話來“興師問罪”,說什麽我現在出息了,可也別忘本,“拉壹把”鄉裏鄉親能費妳什麽事兒,雲雲。又過了兩天,老爸打電話來“興師問罪”,說那個誰誰的兒子人生地不熟的,怎麽就不能“拉壹把”,雲雲。
我自己好好“反省”了壹下自己,這些年貌似已經不是“拉壹把”了,就快變成“拉粑粑”了,借錢的,找工作的,沒地方住的,但是,最後無壹例外,似乎總是不能“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也許那本身就是盤絲大仙的無底洞,壹路向西也許還是不夠西,就像《紅樓夢》那壹章《鴛鴦女誓絕鴛鴦偶》,那鴛鴦的哥哥嫂嫂好像永遠需要“拉壹把”,最後差點兒把鴛鴦拉到賈赦那老匹夫的床上……
2.
很多“拉壹把”打著親情友情甚至愛情的旗號,其實沒有必要太較真,人生在世,有幾個真能做到“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所以“拉壹把”也就沒啥好矯情的,吃點虧受點苦才是闖蕩江湖第壹課,反正也不是“外人”,呵呵。但另外更多的“拉壹把”著實充滿了別樣的喜感。
有個新人可能問妳壹個小問題,其實現在百度挺好的,很多問題都能找到答案,但對方壹副很“誠懇”的樣子,讓妳小小“拉壹把”,這點小忙其實不浪費多少時間,於是妳欣然“拉壹把”。然後,妳會發現那位新人的問題越來越多,直到差不多把妳當成了拐杖甚至槍手,原本可以發展為半師半友的和諧關系,最後慘淡收場。
妳是很熱心的老大哥或者老大姐,看到小夥子或者小姑娘單著,頓覺於心不忍,想起很多小夥子或小姑娘的好,於是積極撮合,充當紅娘和月老。然後,突然有壹天,妳悲催地發現,自己的角色逐漸出現了變化,妳成了救濟中心主任,小兩口吵架找妳,被甩了,被騙了,更要找妳,小情侶倒是沒有白頭偕老,妳卻因為無數次的“拉壹把”,而不得不對雙方都要“負責到底”。
這個社會上還有很多“能人”,交友廣闊,最擅長給人辦事兒,當妳發現自己經過“九九八十壹難”終於成了也能辦些小事兒的所謂“能人”。驀然回首,卻發現果然是“能人背後有人弄”,妳壹下子成了全知、全能、全信的那個“神”,上到批地拿項目這樣“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下到找關系弄張不入流的車展門票這樣“很可能完成的任務”,林林總總,焦頭爛額,總之,不怕人弄人,就怕人靠人。
社會是不是浮躁了,這個命題太宏觀太深刻,我們也許沒有什麽太多資格去評價,但人心越來越乖張,卻是我們深有感觸的無奈。周圍賦予我們的壹切都被當成理所當然,無論是友人的幫助,還是別人的服務,甚至自然的賦予也當成是壹種必然。而對於我們自己,卻總是壹種近乎醜陋的堂而皇之的反轉,很多我們應該甚至必須去做的事情,會被我們以任何無厘頭的理由輕松推脫,壹點兒沒有絲毫不適感。簡而言之壹句話,部分人已經有意無意地將別人的善意和幫助當成壹種“理所當然”,而自己的責任和擔當則自動屏蔽。
“拉壹把”輕輕松松的三個字,反映的卻是壹種貌似自私,實則無知的社會現實。
“拉壹把”輕輕松松的三個字,反映的卻是人性在軟弱和惰性之間的零和博弈。
“拉壹把”輕輕松松的三個字,反映的卻是人情社會規則和契約社會理想之間的無解。
3.
如果妳把此文的主旨當成是勸說大家別做被人無底線“利用”的“老好人”,可能就理解偏了,看過壹些說這種事兒的文,雖然解氣,但卻和如今這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社會現實有著不小的差距。比如壹些文裏說作者從此走上了“革命道路”,讓壹切不上道的親戚和所謂朋友見鬼去吧,罵他們個狗血噴頭,然後老死不相往來,想來壹定意氣風發吧,大有“借我三千城管,從此南海波平”的架勢。其實我們心裏也知道,即使再多的人對這樣的說法點贊,激揚文字易,闖蕩江湖難,解決南海問題,三千城管好像不太夠,而面對總是“拉壹把”的囧境,僅僅痛快痛快嘴,壹副小鋼炮的架勢似乎有點兒簡單和偏激了。
在老老實實寫字,在江湖踏踏實實幹活,不提出解決辦法的社會文,就是永遠解決不了南海問題的菲律賓,落入最下乘。這裏列出幾個具體的解決辦法,大多是這幾年從身邊的人和事得到的壹些啟發,權做拋磚引玉:
① 得有點兒法律意識。 大概3年前,在飯局上聽壹哥們兒說他同學的悲慘經歷,大致好像是幫同學擔保了什麽東西,然後就被害慘了,也是從“拉壹把”開始的,最後就是把自己“拉下水”了。我們在社會上混,沒必要具備十分專業的相關知識,但是法律知識還是要儲備壹些的,可準備諸如《法律百事通》、《不可不知的1234個生活法律常識》這樣名字很俗氣,但確實很管用的類工具書,沒事兒就看看,沒準兒什麽時候就用上了。“拉壹把”可以,但要在自己法理安全的範圍內去做,這在逐漸商業化的社會顯得更加重要。
② 要敢於坦陳那個真實的自己。 很多年前,郭冬臨在央視春節聯歡晚會上與李文啟、買紅妹合演小品《有事您說話》,扮演在領導、同事、朋友面前吹牛的郭子,為了彰顯自己的“能力”,展示自己的“面子”,謊說自己車站有熟人,能搞到票,最後只能裹著棉被去車站徹夜排號給別人買票……我們在對此壹笑置之後,其實也可以審視壹下自己,是不是很多別人的“拉壹把”已經在我們能力範圍之外了?我用過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坦言自己混的不是對方想的那麽好,這個事情我辦不了,也找不到人,也許對方可能不信,覺得妳這是推脫,但至少妳不會在以後的日子裏難受,更重要的是,妳心裏會踏實而坦然。
③ 眼光有時候需要放的長遠。 如果需要給全文做壹個最想要的補充,我覺得就是本條目了,全文都在說面對別人總是讓我們“拉壹把”,我們如何不去“拉”這壹把。但是,很多時候我們卻是在“可辦可不辦”中間選擇了“不辦”,在“可拉可不拉”中間選擇了“不拉”,比起那些苦逼的被人“粘”到身上,這也許才是如今社會真實的世態炎涼。“凡人畏果,菩薩畏因”,哪怕是從“因果”這樣比較出世的角度跳出來,用最“功利”的生存法則來看,如果在能力範圍之內的話,還是要多“拉”周圍的人壹把,尤其是年輕的朋友。這個世界更多的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開口求助的老百姓,萬萬別因為個別人的“不上道”,阻礙了妳廣結善緣的“道”,要知道沒有人會知道自己將來是不是也需要別人“拉壹把”。
附:上有好兄弟說我在評論區的口頭禪是“都在路上”,我認真翻了之前的評論,確實“證據確鑿”。枉長幾歲,充其量只能論證多吃了幾年幹飯,其余什麽都說明不了,所以希望大家在看本文的時候多提自己的想法和意見,咱們都在路上,壹起加油,至少在上,是完全可以“拉壹把”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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