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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壹詞在中國出現於何時?

究竟誰在中國最先使用了“科學”壹詞?

2014年09月16日 1624 來源:原載《自然辯證法通訊》2009年4期 作者:周程 紀秀芳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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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誰在中文文獻中率先使用了“科學”壹詞,學界先後提出了多種不同的看法。《漢語大詞典》“科學”詞條的作者認為“科學”的使用至少可以追溯到南宋的陳亮[1];袁翰青認為梁啟超最先使用“科學”[2];樊洪業認為康有為第壹個使用“科學”[3];汪暉則認為嚴復有可能是中國最早使用“科學”之人[4];前不久,朱發建又提出近代中國最早使用“科學”壹詞的人乃王國維之說[5]。究竟誰在中文文獻中最早使用“科學”壹詞?他又是在什麽意義上使用“科學”壹詞的?還有,嚴復、王國維等人果真是中國近代率先使用“科學”之人嗎?弄清這些問題,無疑有助於我們澄清壹些有關“科學”壹詞的似是而非的認識,並有助於人們加深對近代科學在中國的早期傳播的理解。以下,筆者擬以這些問題為中心對“科學”壹詞在中國歷史上的使用情況做些初步考察。

壹、有關使用“科學”第壹人之爭

正文達12卷、1993年出齊的《漢語大詞典》“科學”詞條開頭處寫道:“①科舉之學。宋陳亮《送叔祖主筠州高要薄序》:‘自科學之興,世之為士者往往困於壹日之程文,甚至於老死而或不遇。’”[1]陳亮(1143-1194),字同甫,人稱龍川先生。據傳其著述達四十卷,但流傳下來的各種版本都只有三十卷。因此,《四庫全書》中的《龍川集》和結集刊行的《龍川文集》、《陳亮集》都只有三十卷。其中,《送叔祖主筠州高要薄序》收錄於第十五卷。不過,文淵閣《四庫全書》所收《龍川集》中的對應文字是:“自科舉之興世之為士者往往困於壹日之程文甚至於老死而或不遇”[6]。顯然,陳亮的《序》文中並未出現“科學”壹詞,相應地方寫的是“科舉”,而非“科學”。對以清同治退補齋本為底本,參照明成化本等校勘而成的《陳亮集》查證的結果是,該處寫的也是“科舉”二字[7]。進壹步查閱北京圖書館收藏的其它多個繁體字版本的《龍川文集》、《陳亮集》之後發現,沒有壹本例外。據此,基本可以斷言,《漢語大詞典》“科學”詞條中的引文出現了失誤,該詞條作者似乎將《送叔祖主筠州高要薄序》中的繁體字“舉”字看成了“學”字,抑或受到了將“舉”字誤植為“學”字的簡體字版本的誤導。

袁翰青1985年在《北京晚報》上發表文章指出[2],梁啟超於1896年在《變法通議》中第壹次使用了“科學”壹詞。《飲冰室合集》所收《變法通議》中的《論變法不知本原之害》壹文中,的確印著“其稍進者曰:欲求新政,必興學校,可謂知本矣。然師學不講,教習乏人,能育才乎?科學不改,聰明之士,皆務習帖括,以取富貴,趨舍異路,能俯就乎?(標點系筆者所加)”[8]由於各種選編本大都依此版本排印,故該處排印的多為“科學”或“科學”二字。誠如樊洪業所指出,實際上,在袁文發表之前,日本學者鈴木修次已經發現了此壹令人費解的表述[3]。因為此處的“科學”變成了引發聰明之人埋頭“務習帖括,以取富貴”的重要原因。後來,李華興和吳嘉勛在編輯《梁啟超選集》時找到了當年刊載該文的《時務報》,發現《時務報》上印的是“科舉不改”,因而斷定《飲冰室合集》排印時誤將“舉”字當成了“學”字[9]。如此壹來,鈴木修次的疑惑就迎刃而解了;同時,梁啟超早在1896年就已開始使用“科學”之說也就不攻自破。

楊文衡1981年著文指出[10],康有為在編輯《日本書目誌》時,曾將兩本含有“科學”字樣的書籍,即日本普及舍譯《科學入門》和本村駿吉著《科學之原理》列入《日本書目誌》壹冊卷二理學門之中[11]。由於梁啟超在1897年11月15日的《時務報》上曾以《讀日本書目誌書後》為題對該書進行過介紹[12],故楊據此推斷康有為的《日本書目誌》應不晚於1897年[4]。實際上,康有為在《康南海自編年譜》中曾明確寫道:《日本書目誌》自1896年開始編寫,1897年7月脫稿,當年冬天由上海大同譯書局完成刻印[13]。問題是收錄於《康有為全集》的《日本書目誌》乃是依據1912年刻印的萬木草堂叢書本排印的。據張伯楨《萬木草堂叢書目錄》載:“《日本書目考》,丁酉印於上海,戊戌八月、庚子正月,兩奉偽旨毀版。”[14]由於當初的版本已被毀,我們不清楚康有為是否壹開始就在《日本書目誌》中收錄了那兩本帶有“科學”字樣的日文書名。而且,即使收錄了,那也只不過是將他人的書名抄錄於自己編寫的著作之中而已,因此很難就此將最早使用“科學”壹詞的功績歸於康有為。

不過,支持康有為最先使用“科學”之說的證據似乎不僅限於此。在康有為1898年4月進呈給光緒皇帝的《請廢八股試帖楷法試士改用策論折》之中,康曾三度使用了“科學”壹詞。現錄如下:“夫以總角至壯至老,實為最有用之年華,最可用之精力,假以從事科學,講求政議,則三百萬之人才,足以當荷蘭、瑞典、丹墨、瑞士之民數矣。”“從此內講中國文學,以研經義、國聞、掌故、名物,則為有用之才;外求各國科學,以研工藝、物理、政教、法律,則為通方之學。”“然後宏開校舍,教以科學,俟學校盡開,徐廢科舉。”[15]很明顯,康有為所使用的“科學”指的是西方的“science”。樊洪業據此認為“康有為不僅是最早引入‘科學’的人,也是最早使用‘科學’的人。”[3]席澤宗、馮天瑜也基本贊同此壹提法[16][17]。

康有為的上述奏折收錄於《戊戌奏稿》,1911年首次刊印面世。據臺灣學者黃彰健考證,《戊戌奏稿》中夾雜著很多偽稿。“《戊戌奏稿》所載奏折二十篇及進呈書序五篇,其中僅《進呈俄彼得變政記序》及《呈請代奏皇帝第七疏》,見於光緒二十四年三月上海大同譯書局石印本《南海先生七上書記》,系戊戌政變前公開印行,真實可信,其余二十三篇都是假的。”[18]也就是說康有為的上述奏折系偽稿,不足為憑。而且,即使康有為當年真的進呈過自作的《請廢八股試帖楷法試士改用策論折》,由於我們今天見到的《戊戌奏稿》系康有為之女康同薇及其女婿麥孟華事後搜集整理而成[19],並非原稿,故不能排除部分稿子被局部加工處理過的可能。因此,斷言康有為1898年使用了“科學”壹詞似乎有些性急。

楊文衡1981年還指出[4]:嚴復戊戌變法前後,在其早期譯著《國計學甲部》殘稿的按語中使用過“科學”壹詞。嚴復在該按語中寫到:“故即使治此學者,祈問之不靈,前言之不驗,亦不過見(此)學之(未)精,原因之未得,不可謂人事無因果,抑科學之無此門也。”[20]此外,在1897年開始翻譯、1900年脫稿、1902年全書出版的英國經濟學家亞當·斯密的名著《原富》(國富論)中,嚴復多次使用了“科學”壹詞。如“至於國學所教之專門科學,得雋者非歷所定年數不可。”[21]又如“故其(歐洲)中古所講求者,皆神道設教,天人交際之理,寡所謂科學者也。”[21]嚴復《國計學甲部》殘稿及其按語的完成時間不詳,壹般認為在《天演論》之前問世。這樣壹來,嚴復開始使用“科學”的時間肯定要早於康有為。故汪暉認為嚴復很可能是中國首用“科學”壹詞之人[4]。但是,嚴復在其1894-1896年間翻譯、1898年出版的《天演論》中卻又從未使用過“科學”壹詞。不僅如此,他1898年在北京同藝學堂演講《西學通門徑功用說》時,盡管通篇講的都是西學之事,但“科學”壹詞他也壹次都沒有使用過。當時,他在指稱西方科學時使用的仍是“格致”。故嚴復《國計學甲部》殘稿按語中的“科學”是否真的是1896年寫下的尚有待進壹步考證。

朱發建認為王國維才是中國近代最早、含義明確地使用“科學”壹詞之人[5]。其主要依據是,王國維1899年在為日本人著《東洋史要》中譯本作“序”時說過:“自近世歷史為壹科學,故事實之間,不可無系統。抑無論何學,茍無系統之知識者,不可謂之科學。中國之所謂歷史,殆無有系統者,不過集合社會上散見之事實,單可稱為史料而已,不得雲歷史。”[22],由於文中“科學”壹詞兩見,而且文未有王國維自署的日期:光緒二十五年十壹月,加上該書有1900年東文學社排印本,故朱發建認為王國維1899年使用過“科學”壹事不容置疑[5]。問題是單憑王國維1899年使用過“科學”壹事就能斷定王為中國近代最早使用“科學”之人嗎?縱使康有為、嚴復此前都沒有使用過“科學”壹詞,也不意味著其他人同樣沒有在1899年前使用過“科學”。

二、早期使用“科學”的新事證

漢語典籍中“科學”壹詞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出現的?人們當時又是在什麽意義上使用它的?

筆者近期對文淵閣《四庫全書》、《四部叢刊》等叢書進行了全面檢索,發現早在北宋李昉(925-996)等人編纂的《文苑英華》中就已出現了“科學”壹詞。《文苑英華》系宋太宗趙靈命李昉等二十余人***同編纂而成。宋真宗趙恒時曾進行過幾次修訂。宋孝宗趙時又命專人作了校訂,最後經多人復校,於嘉泰元年(1201)開始刻版,四年完工。這個宋刻本現在僅存殘本。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胡維新等根據傳抄本重新刻印。1966年中華書局用宋刻本壹百四十卷和明刻本八百六十卷配齊影印出版[23]。

《文苑英華》全書壹千卷,選錄作家兩千余人 作品近兩萬篇。其中,約十分之九是唐人作品,其余則是南北朝作品,多數是根據當時流傳不多的抄本詩文集收錄的。該書第九百四十六卷收錄了唐末羅袞的壹篇題為《倉部栢郎中墓誌銘》的作品。該墓誌銘中有壹段帶有“科學”字樣的文字,現依據文淵閣《四庫全書》的記載抄錄如下:“近代科學之家有栢氏倉部,府君諱宗回字幾,聖祖士良忠州司馬,父暠毛詩博士贈國子司業,君踵父學開元禮。鹹通中,考官第之尚書落之,不勝壓屈,因罷,取家蔭出身選為州縣官。”(引文標點系作者所加,下同)[24]經與明朝刻印的同名單行本[25]以及中華書局1966年的影印本[26]比照,確認文淵閣《四庫全書》的該處抄錄無誤。

羅袞,字子制,今四川邛崍縣人。其生卒年均不詳,約唐昭宗光化末前後在世。大順年間文學優贍科登第。官左拾遺,直言敢諫。唐哀帝時,官起居郎。朱晃滅唐稱帝,羅袞仕梁官至禮部員外郎。羅袞能詩善文,《全唐詩》錄其詩三首,《全唐文》錄其文二十二篇。羅袞《倉部栢郎中墓誌銘》中的“科學”顯然是獨立詞匯,似可解作“科舉之學”。它或許稱得上是“科學”這個詞匯在中國的最早用例。

從文淵閣《四庫全書》中筆者還發現了宋元時期的幾個擬似“科學”的用例。

如金履祥(1232-1303)在《仁山文集》第四卷《魯齋先生文集目後題》壹文中寫道:“初公之大父煥章公,與朱、張、呂三先生為友,父仙都公早從麗澤,又以通家子登滄洲之門。公天資超卓,未及接聞淵源之論而早孤,年長以壯,謂科學之學不足為也,而更為文章偶儷之文,又以偶儷之文不足為也,而從學於古文詩律之學,工力所到,隨習輒精,今存於長嘯。”[27]金履祥,字吉父,學者稱“仁山先生”,今浙江蘭溪人。金乃王柏弟子,並曾受學於朱熹二傅弟子何基。金在此處使用的“科學之學”非常難解,頗似“科學之學”之誤。經與明抄本《仁山金先生文集》核對後[28],確認文淵閣《四庫全書》中的該處抄錄有誤,即《四庫全書》的抄錄者們將原文中的“舉”字看成了“學”字。

又如王惲(1228-1304)在《秋澗集》第五十二卷《絳州重修夫子廟碑》壹文末尾處寫道:“厥初生民,秉彛昭融,物欲外遷,良心蔽蒙。於鑠元聖,乃大有覺,何效何則,而先乎學。於嗟叔世,降及漢唐,道統湮微,絺文繪章,士鶩空言,吏昧厥治。朝夕孜孜,匪不磨勵,科學異端。簿書期會,愚者不及,淪於自棄。聖不世出,發越道源,粃糠虛文。浩浩其天,廟宮之建,序庠是宣,穆穆睿思,意茲在焉。而吏而士,尚克勉旃,盤盤閟宮,完故益新,馬公之功。本既立矣,道由生矣,視為餼羊,乃予之恥。”[29]《四部叢刊》景明弘治本《王秋澗先生文集》中也有這段模仿《詩經》寫成的詩文[30]。王惲,字仲謀,號秋澗,今河南汲縣人。這篇詩文中的“科學”二字似應獨立地解作“科”與“學”,王在這裏強調的應該是科罪與學理的疏離。換言之,此處的“科學”不應看作壹個獨立的詞匯。

盡管“科學”壹詞在宋元時期的漢語典籍中很少出現,但從明清時期的文獻中找到它並非難事。

如明朝唐順之(1507-60)編纂的《稗編》中收錄了題為《廣科學以弭盜》壹文,該文除標題中含有“科學”字樣外,正文中也使用了“科學”壹語。現録如下:“唐末進士不第,如王仙芝鋎唱亂;而敬翔李振之徒,皆進士之不得誌者也。蓋四海九州之廣,而歲上第者僅壹、二十人。茍非才學超出倫比,必有絕意於功名之塗,無復顧藉。故聖朝廣開科學之門,俾人人皆有覬覦之心,不忍自棄於賊盜奸宄。”[31]唐順之,字應德,壹字義修,號荊川,今江蘇常州人。嘉靖八年(1529)會試第壹,官翰林編修,後調兵部主事。《廣科學以弭盜》這篇文章中“科學”壹詞兩度出現,沒有理由懷疑它們都是“科舉”之誤。不難看出,此處的“科學”也是指“科舉之學”。

又如明朝俞汝楫等人1620年輯成的《禮部誌稿》中有關官員職責的規定:“尚書、侍郎:掌禮樂、儀章、郊廟、祭祀、朝貢、會同賓客、宴享、學校、科學之政及天下祀典。”[32]此處的“科學”很明顯乃“科舉之學”之意。

清朝黃石麟撰《半蕪園集》中收錄了《壽封翁黃年伯敘》壹文,該文中也出現了“科學”字樣。黃在該文中寫道:“某又進而言曰:君子所欲行其道者,入必執政相天下,出必蒞學政以謂欲治其民者。吾欲以之豫治民之事,然則蒞學政非獨以其審於文也,蓋以審其誌行以知其性情功效之所際。而時之浮於科學之累者,言不能畢詢其事,事不能畢按其言,則文之敝也。”[33]黃石麟,字雲胎,今江西臨川縣人。其生卒年均不詳。所著《半蕪園集》因被江西巡撫郝碩奏繳,而於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遭禁毀。依據康熙六十壹年(1722年)刻本摘錄的上文中的“科學”顯然是壹個獨立詞匯,並應解作“科舉之學”。

此外,文淵閣《四庫全書》中還出現了壹個非常有意思的“科學”用例。乾隆五十五(1790)年奉敕編纂的《欽定千叟宴詩》第二十五卷中有壹段關於欽天監西洋人那永福的記述:“歐邏巴州西天西意逹裏亞(歐洲西邊的意大利),臣所棲六城環以地中海,高墉架海橫天梯,人有醫、治、教、道四科學,物有金剛、珊瑚、哆羅珠、象犀。康熙九年入覲貢,自後歲奉金牒、航狻猊,懐仁、若望始守職跪奉。”[34]這篇文章中的“四科學”似既可解作“四門科學”,又可解作“四科之學”。因此,將這裏的“科學”解作“分科之學(discipline)”應無不當,即使說它已帶有“近代科學(Science)”之意也並非毫無道理。

綜上所述,近代以前,“科學”壹詞已在漢語典籍中偶有出現。如果《文苑英華》中的相關記載以及文淵閣《四庫全書》中的抄錄沒有出錯,那麽最早使用“科學”壹詞之人似可溯及到唐末的羅袞。不過,那時候的“科學”大多指科舉之學,也即儒生參加朝廷開設的分科考試所需掌握的學問。

三、洋務運動時期的“科學”用例

筆者前不久對清朝末期的中文文獻進行重點排查之後發現,徐潤(1838-1911)撰《徐愚齋自敘年譜》中的《光緒十八年壬辰五十五歲》條目裏含有“科學”壹詞。現摘錄如下:

“光緒十八年唐景星君卒於天津之開平局後,在局中公事房檢出光緒四年譯西應壹千八百七十八年六月上海遠東報。讀其文,想其為人,景公誠人傑乎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之心,竊向往焉。謹録其報章如下:

壹千八百七十八年六月上海遠東月報:清國之最卓萃,而聲望極隆,追隨北清商務之君子,其名如下所述,其玉照已發於本報第壹百二十四頁。金達君特為本報所攝得者也。伊所經營之事業略節於下:唐景星君以壹千八百三十二年道光十二年生於廣東省香山縣地方。其早年教育自壹千八百四十二年道光二十二年至壹千八百四十八年道光二十八年得受之於香港馬禮遜教科學,繼進英國教會學堂……”(35)

徐潤轉錄的這篇唐景星(1832-1892)譯稿中的“科學”壹詞顯然不是“科舉之學”之意。

徐潤,字潤立,號雨之,別號愚齋,廣東香山人。14歲到上海,最初在其伯父任買辦的寶順洋行當學徒。1859年,與人合開紹祥字號,包辦各洋行絲、茶、棉花生意;其後,又與人合股開設敦茂錢莊。1861年任寶順洋行副買辦。1868年脫離寶順洋行,自設寶源祥茶棧,在浙江、江西、湖北、湖南等地遍設茶號,成為饒有資產的獨立商人。1873年,接受李鴻章(1823-1901)的委派,擔任上海輪船招商總局會辦,協助其同鄉、總辦唐廷樞,也即唐景星改組瀕臨破產的輪船招商總局,其後創辦仁和水險、濟和水火險公司。1883年,中法戰爭爆發。次年,徐因投資失敗,挪用招商局款而被革職。後北上專任開平礦務局會辦。1889年與唐廷樞接辦廣東香山天華銀礦。1892年,會辦熱河建平地金礦等。1902年在上海創辦景綸衫襪廠。1903~1906年,由袁世凱(1859-1916)委任重返招商局,為代理總辦。上海商務總會成立後,任第壹任協理。1911年3月9日卒於上海。(36)《徐愚齋自述年譜》主要是由徐潤本人晚年動筆整理而成的,1927年由其家族自費刊印。該年譜采用豎排,且無標點。其中有很多關於唐廷樞的描寫。

唐廷樞,號景星、亦作鏡心,廣東香山人。1842年入讀香港馬禮遜(Robert Morrison,1782-1834)學堂。1846年其同學容閎(1828-1912)等三人獲得香港商界及英文報業資助赴美留學,遂成為我國第壹批留美學生。在馬禮遜學堂就讀六年後,唐進而轉入另壹所教會學校繼續學習。接受多年西式教育之後,唐廷樞不僅習得了壹口流利的英語,而且還掌握了不少西方科學知識。1851年,唐廷樞開始在香港擔任英語翻譯;接著又於1858年轉到上海繼續擔任翻譯。1861年,經香山同鄉、英商怡和洋行買辦林欽推薦,唐廷樞開始“代理該行長江壹帶生意”,1863年正式轉到怡和洋行當買辦。自此,唐廷樞開始了10年的買辦生涯。1873年,他接受李鴻章之邀,離開怡和洋行,到輪船招商總局擔任總辦。此後,這位昔日的大買辦以中國近代第壹個官督商辦企業掌舵人的身份,與徐潤等人聯手遊走於官場與商海之中。1885年,唐廷樞離開招商局,北上專辦開平礦務局。1892年10月,唐廷樞病逝於天津,終年61歲。[37][38]

唐廷樞從小在教會學校學習,工作後又長期與外國人打交道,因此其英語表達如同母語壹樣自如,以致在洋行任職的買辦們常常會找上門來向其請教英語。為了方便人們學習英語,更好地與外國人打交道,唐廷樞決心編寫壹本實用英語會話手冊。這就是後來的《英語集全》。《英語集全》***六卷,於同治二年(1862)在廣州緯經堂出版發行。該書采用廣州話對英語單詞和句子進行對比翻譯和註音,被公認為中國人學習英語的第壹部教科書。我們今日所使用的“英語”壹詞就出自於該書的書名,當時人們稱“English”為“鬼話”或“英話”,而不是“英語”。[39]

除編寫《英語集全》外,唐廷樞還積極參與了中國近代第壹所中外合辦、以學習自然科學為主的學校——格致書院的創建。1873年英國駐上海領事麥華陀(Sir Walter Henry Medhurst, 1823-1885)倡議在上海設立壹所專供中國人講求科學技術的學校。唐廷樞與麥華陀都有香港、上海的經歷,且互學對方的語言文字,加上工作關系,彼此之間頗有交情。因此,唐廷樞積極呼應麥華陀的建議,在創建格致書院壹事上既出錢又出力。格致書院實行董事會管理,第壹屆董事會由4名董事組成,其中僅有的1名華人董事就是唐廷樞。書院創立不久便開始從西方購置了壹批科學儀器設備,並公開展覽,免費供人觀賞。1877年,書院開始舉辦科學講座;1879年開始招收學生。徐壽(1818-1884)、王韜(1828-1897)等著名學者曾先後擔任該書院負責人。[40]無疑,格致書院的創立對增進唐廷樞對西方科學技術的理解或多或少地產生了壹些影響。

由上可知,徐潤和唐廷樞二人不僅是同鄉,而且還是同事。在上海招商局時代,壹個任會辦,壹個任總辦,兩人合作***事達十年之久。1885年,唐廷樞北上總辦開平礦務局業務後,徐潤又來到開平礦務局任會辦,協助唐廷樞主持局務。因此,當唐廷樞1892年卒於天津的開平礦務局時,作為摯友、副手的徐潤能夠獲得從唐廷樞辦公室找到的譯自於上海《遠東月報》1878年6月號的文稿不難理解。再者,徐潤完全沒有必要在年譜中造假,杜撰光緒四年上海《遠東月報》譯稿這壹史實。簡言之,徐潤年譜中有關光緒四年上海《遠東月報》譯稿的記載是可信的。

毋庸置疑,上海《遠東月報》1878年6月號上的那篇介紹唐廷樞的文章譯稿出自唐廷樞本人之手,因為對英語猶如母語的唐廷樞來講,沒有必要拜托他人翻譯壹篇關於自己的英文短稿。不過,盡管唐廷樞在這篇譯稿中使用了“科學”壹詞,但它不像是“science”的對譯。如果唐廷樞那時就已形成了“science”應該翻譯成“科學”的看法,以他當時在格致書院以及整個上海灘的地位,恐怕將“science”譯作“格致”的做法就不可能風行到甲午戰爭爆發。

總之,即使是在中國近代,第壹個使用“科學”之人的頭銜也很難授給康有為,或者嚴復、王國維。就目前所掌握的證據而言,好像唐廷樞才是中國近代第壹個使用“科學”之人。盡管唐廷樞所使用的“科學”並非傳統意義上的“科學”,但也不像是現代意義上的“科學”。而甲午戰爭失敗後,康有為、嚴復、王國維等人使用的“科學”則明顯是指西方的“science”。

 四、結論

對“科學”壹詞在漢語典籍中的使用情況進行壹番考察之後,筆者確認:1、康有為、嚴復、王國維、梁啟超均非在中國最早使用“科學”之人,也不是中國近代最早使用“科學”之人。2、如果文淵閣《四庫全書》等文獻中的相關抄錄沒有出錯,最早使用“科學”壹詞之人似可溯及到唐末的羅袞。3、近代以前,“科學”壹詞雖在漢語典籍中偶有出現,但大多指科舉之學。除在“分科之學”這壹點上與今日的“科學”有些相似之外,其它則毫無***通之處。4、就目前所掌握的資料而言,似乎英語翻譯出身的晚清著名企業家唐廷樞才是中國近代第壹個使用“科學”之人。

(謝辭:中國自然辯證法研究會科學技術方法論專業委員會主任委員韓增祿教授曾將其積累的古文獻查閱經驗無私地傳授給了筆者,為本文的順利完成發揮了積極作用,謹此致謝!)

周程(1964-)男,安徽樅陽人,東京大學交叉科學系博士,北京大學科學與社會研究中心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科學社會史。

參考文獻

略,因為不夠放下所有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