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大全網 - 成語用法 - 妳好,異鄉人!

妳好,異鄉人!

文 | 廟詩仙

那些年的村莊,懷抱永遠是敞開的,每壹個季節似乎都在熱情等待和迎接著壹個個、壹群群陌生人、異鄉人。他們或肩挑著擔,或駕著驢車,從遙遠的村莊悠悠趕來。擺壹個攤,支壹個篷,那壹片區域便成了村裏人最熱鬧的趕集地。壹支笛聲沿著村口的土路,悠悠揚揚,引來了壹群婦女和孩子。那玻璃罩內的針、線、發夾、花頭繩,成了每家每戶簡單而又搶手的生活必需品。有的婦女零錢沒帶夠,壹臉古銅色的擔貨郎總微笑著說:“大姐沒事,先拿著,下次我來時,再給也不遲啊。”小俠們鬧著要泥人糖,他總是細心耐心地挑選,時不時輕捏著俠們圓乎乎的臉蛋:“這個孫悟空,送妳啦,我倆有緣,誰叫妳特像我的小乖孫呢!”有人曾問:“妳跑那麽遠的路,不掙幾個錢,值當嗎?”他總赧然壹笑:“雖然掙不了幾個錢,但能為村裏老百姓添些方便,也值了。”陽光下,那前往下個村口的佝僂背影,是如此的偉岸挺拔.......伴隨著嗒嗒聲,村裏各家翻拾出的破鞋堆了壹地,只見壹個頭戴藏藍色帽子的中年人手搖縫紉機,壹臉專註,時不時從木箱裏拿出他的寶貝,或用錘子釘厚厚的鞋底,或用長針戳進鞋幫縫縫補補,使之密不透風。有來取鞋的,心滿意足地笑了。不僅因為修補質量好,還經常三只鞋只收兩只鞋的錢,少要那麽四五毛。

貨郎——

——擔貨郎

縫紉鞋——

漸漸地,遞給的香煙在他兩只耳朵上也夾滿了,因為活忙,沒空抽。臨午飯時,有人家邀他吃頓便飯,那滿臉褶皺的中年人,擺擺手說:“謝了!大姐,飯不吃了,壹杯熱水就好,活還很多,其它村還等著呢!”榆蔭下,那壹個人的低頭是如此的溫柔,溫柔了靜謐的鄉村歲月。悠揚的笛聲,密集的嗒嗒聲就像異鄉親戚的串門聲,送別了它們,又壹波熱鬧的串門聲應邀而至。繆氏家族修族譜,請來了戲班子,在村裏搭臺壹連唱了好幾天。那幾天就跟趕集似的,鎮上、鄰村的人黑壓壓地趕來,聚在三叔家旁的空地上,而我家裏的板凳都被借光了。有幸近距離接觸那被稱為戲子的異鄉人,是因為家族裏每戶都要輪流分攤他們的吃住。印象最深的是壹家三口,男人瘦高膚黑,女人白皙清秀,而帶來的女兒活潑愛唱好似百靈。吃飯時,男人顯得很害羞,夾菜的次數很少,壹個勁地扒著飯。說來也奇怪,壹家三口都只吃壹碗,不浪費壹粒。母親見狀,說:“大兄弟,盡管吃,飯管夠,不吃飽下午哪有力氣唱戲啊!”而母親那些天的忙裏忙外,似乎他們都記在了心裏。壹曲《貍貓換太子》讓臺下的老太太們眼角濕紅,勤拭手帕,又壹曲《包公怒鍘陳世美》,掌聲雷鳴,從坐席間霎時霹靂到樹杈和草垛上的人群中。很多村婦不約而同地站起來,豎起大拇指嘖嘖稱贊:“今年繆氏家族請的戲班子不僅唱功好,而且很賣力,那壹嗓子‘鍘’震得自個兒的膽兒都嚇破了!”

—《 貍貓換太子》

戲班子——

後來聽母親說,因為本家對戲班子的起居生活照顧很周到,結賬時,戲班子過意不去又少要了幾十元。臨別前,那白皙的女人也贈給了母親壹個親繡的平安香包。那個年代,人與人之間哪怕空間的距離再遠,但處在壹塊,瞬間都能感受到心是貼近的、熱乎的。這些異鄉人:擔貨郎如此,修鞋匠如此,唱戲人亦如此.....那群曾為生活奔波的身影已淹沒在時代的洪流中,不知何時起,如今空巢村莊的空氣裏多了壹絲緊張和不安,令人不勝唏噓!“聽說,村裏老王頭家的狗昨夜被毒死了,真造孽啊!”“附近村的留守人家小孩開門時被迷香給迷倒了,家裏被偷了,好嚇人的!”“新聞上說,哪個村來了壹輛面包車,趁小孩壹個人時擄走了,父母哭的呦......唉!” 放眼望去,不只是我的村莊,整個中國土地上的村莊似乎都變成了壹只警覺性特別高,甚至帶有點神經質的狗。壹些詭異的身影隨著時代的洪流滾滾而來,異鄉人似乎都異化了,不知不覺中,我們每個人都成了別人眼中的“異鄉人”,帶著壹絲危險的味道。那月色下的狗,似乎在狂吠著壹句時代的箴言:“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妳好,異鄉人”這句親切的話語,漸已成了那死去的墓誌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