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穿插壹句表白:我最敬佩壹種人——有情懷、有才華、有文化、有智慧,我認為李健就是壹個這樣的人——同意就點贊!
言歸正傳。逐條分析。
壹、編曲、配器上的“巧”
歌曲開頭,用了Gymnopaedia 1.,我超愛的壹首曲子。這是對李健有著特殊意義的曲子,放在這裏,肯定是有壹些私心,可以算作是他對那段年輕歲月的緬懷吧。這首曲子旋律舒緩柔美,也是壹首極佳的氛圍音樂,用在這也是恰到好處。然而,這原本是壹首鋼琴曲,李健為什麽改用弦樂來演繹呢?而且,間奏部分已經用到了這首曲子,為什麽開頭也要來壹遍呢?
以壹段弦樂作為開頭,而不是豎琴吉他直接進入歌曲,這就是編曲的壹個高明之處。這首歌的原作編曲比較“平”,是壹首平鋪直敘、漸入佳境型的歌曲,這也和原作是出現在《中國好歌曲》的緣故有關,這個節目的訴求就使它不會有太華麗的編曲。在《歌手》這樣壹個競爭激烈的比賽場合下,想通過歌聲將聽眾慢慢帶入情緒顯然是不夠的,它畢竟不像《中國好歌曲》,要打動的只是四個專業的評委,《歌手》要打動的是壹大群觀眾,而且大都是是非專業的“素人”,他們更講究的不是從專業角度冷靜地分析歌曲,他們聽的更多是壹種“情緒”、“情感”。平平淡淡地唱完,情緒不到,相對於後面那些卯足了勁等著發力的歌手來說,就沒有記憶點。 而以弦樂開頭,在這樣的場合能夠“短、平、快”地直接將聽者從開頭就拉進壹種情緒當中,而在這種情緒下再開始娓娓道來,就能夠讓聽者更容易被歌曲所感染。
而豎琴吉他的使用,就更不用說了,最能夠直觀地讓妳感受到,它的音色沒有吉他那麽“生硬”,有沒有豎琴那麽高冷。柔和溫潤,很適合搭配這首歌曲,和李健的音色。
間奏中,再次演奏了那段Gymnopaedia 1.,把整首歌推向了壹個高潮。這裏沒有再用小提琴,而是換做口風琴。風琴音色的“悠遠感”,使它成為了壹種能帶給人回憶感的樂器,很多用以營造懷舊風格的音樂裏,都會不約而同地運用用到風琴, 這裏用到口風琴再次演繹前奏中的那段旋律,很容易把聽者拉回到自己往昔的回憶中, 過往雲煙,隨琴聲飄散,不知不覺已潸然淚下。
二、選材的“巧”
提到選材和創作,必然離不開這首歌的原作,因為選材和創作原本從原作階段就已經開始了。
原作者劉錦澤是我曾經采訪過的唱作人,采訪的過程中,我絲毫沒有感到這個圈子裏的浮躁或虛榮,相反的,我感受到他是壹個謙和、質樸、內斂、有思想的音樂人。這和他的生活經歷不無關系,他經歷過十幾年的漂泊生活,生活給了他太多的磨礪,造就了他如今的性格和生活感悟。而他把生活帶給他的性格和感悟也投射到了自己的創作中去,他的選材和他的個性壹樣,他選擇了地鐵,這個接地氣的、樸素的、生活化的意象。在采訪中,他說道:
在大城市裏,幾乎所有奮鬥在最底層的上班族每天都會去擠地鐵,地鐵裏匯聚了形形色色的人們,可以算是壹種最常見的交通工具了。
“地鐵”可以說是壹個漂泊打拼的人的象征,每個曾經經歷過它的人,都會對它既有親切感,又有厭惡感。很多人都會說,看到地鐵,想起了過去的時光,有各種各樣說不盡的故事,例如我,我在北京上班的時候,每天擠壹號線,有時能被擠倒雙腳離地,哭笑不得,那時苦澀的經歷,現在也已經成為了壹段笑談。類似這樣的經歷,即便是沒有地鐵的城市,公交車也能產生類似的感受。
因此, 地鐵,可以說是壹個最容易引起***鳴,最適合講述漂泊故事的地方 。
所以說, 劉錦澤的“地鐵”選材,很“巧”,而正是它的“巧”,導致它能擊中李健這樣也曾經有過這樣壹段漂泊經歷的人 ,使他能夠領會到這份“巧勁所在”,會選用這首歌來作為自己的比賽作品。這也可以算作是冥冥註定的緣分吧。
而這首歌的創作也具有巧思。“地鐵”是壹個平易近人的意象,所以不太適合用恢弘大氣的表達方式,因此,這首歌用的是平鋪直敘、娓娓道來的表現方式, 就好像壹首小品詩,好像壹個老朋友在靜靜地向妳講述壹段經歷 。在采訪中,我了解到,這首歌是先有於歌的詞,再由劉錦澤譜的曲,因此,旋律上配合著歌詞, 使人感到這首歌就像平常人在說話壹樣,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就好像好朋友在談心,很平靜,但平靜中,又帶著波瀾。
而李健在創作上改編依然是帶著巧勁的。作為壹首比賽歌曲,“平淡講述”肯定不夠力,因此, 他把歌曲從壹段“講述”變成了壹次走心的“演講” 。剛開始,和原曲壹樣,淡淡地描述著地鐵裏的所見所聞,然後逐層進行情感的推進和意義的升華,漸漸從畫面的描繪的“實”轉移到了情感抒發的和對生活感嘆的“虛”,這種情緒的堆砌和意義的升華,隨著演唱和配樂的疊加不斷上升。到了高潮部分,“余下的路還有好長——”,提高並拉長尾音後驟然而止,留下壹段空白,就好像在動情傾訴過後的壹聲嘆息,壹段沈思,余味無窮。
三、歌詞上的“巧”
這首歌的原歌詞本身就很“巧”。 試問什麽樣的文字最能打動人?具象的細節最能打動人。 縱觀古今中外的詩歌散文,往往都是那些具象的、細微的事物最能觸動人心,什麽壹顆朱砂痣啊,壹抹蚊子血啊,什麽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啊,因為它們能夠使受眾產生畫面感、產生聯想和***鳴,有感同身受的感覺,從而領悟到其中的寓意。
而這首歌的主歌部分, 沒有用抽象的、宏觀的方式來敘述車廂裏“疲憊的人們”,而是將視角落到了壹個個具體的“人”身上,每壹段描寫,都是壹幅很具象的“白描”,壹個個疲憊的形象躍然於腦海中。 這些出現的人物形象都很常見,胖姑娘、阿姨、大叔……常常就出現在我們身邊,甚至就是妳本人,親切而真實,而通過他們所要表達的情感,自然就很容易讓人領會,也很容易聯想到自己的經歷,回想起往昔的時光,勾起人們的會心壹笑。
而在歌詞上,李健做了壹些改動。
第壹個是把
替換成了
“溫柔”換成了“溫熱”,把三個“輕輕地”換成了“終於”、“輕輕地”、“靜靜地”,實在是很巧妙。“溫熱”體現出了白天忙碌焦灼的生活狀態,在夜晚還未消散盡的“余溫”,仿佛隱約還能感受到白日裏車廂裏躁動擁擠的人群。“終於”立刻就使人感受到了熬了壹天之後,如釋重負的感覺。而“輕輕地”、“靜靜地”,從動作和聲音的兩個角度,壹同烘托出了此刻車廂裏的寂靜和沈默,畫面感瞬間又升高了壹個level。
第二段,李健又加上了壹段主歌:
如果說原作主要在表達人們在忙碌了壹天後,卸下包袱的疲憊,那在李健加上這段歌詞後,這首歌所要表達的含義就更加豐富了。因為在這裏,李健所要描繪的就不僅僅是“疲憊”,而是壹個車廂裏的“人間百態”;是所有在外奔波勞碌的人們,除了“疲憊”之外,更深層的生存狀態,比如“沒什麽可依偎的阿姨”旳孤老無依,比如“流淚的妹妹”的為情所傷——他們肩負的不僅僅是疲憊,更多的是來自生活中的種種酸甜苦辣。這段歌詞將整首歌的境界擡到了壹個更高的高度,也顯露出了李健深刻的“人文關懷”。
最後,在“余下的路好長……風吹在我臉上”的地方達到全曲高潮,又緊接著用
收尾,把原作結尾的“胖胖的姑娘靠著我睡……”的那段刪掉了。這個處理就好像文學裏常說的“結尾留白”壹樣,在用
這樣的歌詞傾訴過後,又用
這樣的歌詞無奈地感嘆了城市的冷漠和距離感之後,他又把畫面拉回了地鐵車廂裏。但他沒有再把眼光投向靠在身邊的這個胖姑娘,而是通過地鐵的“風”,把畫面轉向了整個地鐵車廂,這可以算是壹種意味深長的留白,讓聽眾通過這個畫面,產生更多自己的聯想和和感想。
而這種感想,李健想表達的壹定不是“疲憊”這麽簡單,而是更多地想表達壹些積極地意味。他把對風的形容詞,從“溫熱”又換回了原作裏的“溫柔”,還用了兩遍重復的“輕輕地吹”來強調風的輕柔,說明他最終想帶給人們的依然是壹種美好的憧憬,即便生活有多麽的不盡人意,但仍然會有對妳溫柔以待的地方。
以上就是我對李健在《歌手》中演唱的《十點半的地鐵》的評價。總結起來,李健真是壹個壹直都很會用“巧勁”的人。他不會像其他某些歌手那麽外露,拼命炫技,嘶吼、高音、轉音,他總是用壹些巧妙的編曲、巧妙的表達、巧妙的唱法打動聽眾,就好像壹幅印象派的油畫壹樣,幹凈、舒服、討巧。也因此,他即便拿不到第壹名,但他的歌曲總是會具有話題性,足以讓很多人感動,讓很多人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