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清愁像壹泓流泉,淡淡地漫過我的心間。我如故鄉飄落的壹枚樹葉,在這人聲鼎沸的地方悄然滋長著無盡的鄉愁。
離端午節還有好幾天,超市就已經在最顯著的位置上堆滿了各種口味的粽子。粽子制作典雅,精巧,如可人的女子壹般,給人壹種想擁有的沖動。
淡淡的音樂在超市裏飄蕩,透著壹絲頹廢和蒼涼,勾起人無盡的遐思。我站在冷藏櫃前,心遊離著,腳步踟躕著,眼睛卻在粽堆裏漫不經心地尋找著。
我在尋找什麽呢?是尋找 壹種似曾相似?還是尋找儲藏在時光暗河裏的那段記憶?抑或是,我只是想重溫壹段 過去?
尋覓了好久,最終還是失望地走開了。盡管面前的粽子玲瓏剔透,軟糯如玉,仿佛壹口咬下去就會甜膩到心裏,但卻少了壹份天然與溫情!
小時候,每年的端午節,母親都要包幾斤糯米粽子給我們解饞。糯米是自家種的,天然環保,入口潤滑,回味悠長;粽葉是在大姨家采摘的,新鮮的葉子,如二月初綻的新綠,捧到手裏就有了小小的喜悅。這份喜悅,是記憶裏永不雕謝的三月。即使花謝了,柳枝蕭條了,歲月溜走了,這喜悅依然還在。
端午節的前壹天,母親放下所有的農事,換上幹凈的衣服,將煮好的粽葉拿到天井裏,又將稱好的糯米用筲箕淘洗幹凈,然後瀝幹水分,調好食用堿,壹並拿到天井裏待用。早晨的霧靄還未散去,陽光淡淡地灑在母親的身上,柔和,清雅。母親熟練地做著這些,我像尾巴壹樣跟著她進進出出,如過年壹般,喜滋滋的心態不言而喻。
壹切就緒,母親終於坐下了。她先將粽葉三分之壹處折成漏鬥狀,將調制好的糯米用湯匙壹點壹點地放進‘漏鬥’裏,直到‘漏鬥’飽滿,輕輕壹壓就會溢出米來,再用筷子壹點壹點地紮緊。筷子紮的時候要輕巧,不然戳穿粽葉就前功盡棄了。紮好後,母親用剩余的粽葉壹層壹層地將其包裹起來,裹成錐形,然後用粽繩牢牢系緊。
整個程序精細,繁瑣。母親做來卻是那樣的專註!
我蹲在母親身邊,如癡如醉地看著。母親的嘴角往上輕輕揚著,淺淺的笑容在眉眼裏鋪展,流溢;她挺直的鼻梁上,已涔滿了細密的汗珠,遠遠看去,就像壹粒粒晶瑩剔透的珍珠。在淡淡的光暈裏,母親竟然是那樣的美麗,美得如壹尊素凈的畫,在我心裏不停地跳躍,無限地放大......
粽子的香味很快就在屋子裏沸騰了。來不及等到它冷卻,撿肥實的撈起壹個,剝去粽葉,輕輕咬壹口,便覺得芳香四溢,口舌生津,唇齒飄香。
這是我吃到的最好的粽子,它的清香永遠盤踞在記憶的最深處。母親溫情的姿勢也永遠定格在童年的夢裏,清晰如昨……
母親去世後,家裏再也沒有包過粽子,粽子也就成了壹種懷念。每到端陽節,我們也會在街上胡亂買壹點,算是應付了節日。街上的粽子口味繁多,香的,甜的,肉的,素的等等多如繁星,想吃什麽就有什麽。只是這些粽子披上了商業的外衣,就成了節日的妝點,多了些浮華與世俗。雖然壹樣的香糯,但遠沒有母親包的好吃。去年,偶爾聞到那久違了的香味,便尋香找去,見是壹個老媽媽推著車子在沿街賣粽子。老媽媽慈眉善目,溫和少言,像極了當年的母親。心裏那根柔軟的弦突然被輕輕觸動了,溫情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著漩漩。我忙掏錢買了幾斤。迫不及待地回家煮熟,迫不及待地咬上壹口。香還是香,糯還是糯,卻依然少了那壹股濃郁的味道。
這濃郁的味道,是記憶深處永不飄散的溫馨。它是粽子的味道,也是母親的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