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許地山
我們屋後有半畝隙地。母親說:“讓它荒蕪著怪可惜,既然妳們那麽愛吃花生,就辟來做花生園吧。”我們幾姊弟和幾個小丫頭都很喜歡——買種的買種,動土的動土,灌園的灌園;過不了幾個月,居然收獲了!
媽媽說:“今晚我們可以做壹個收獲節,也請妳們爹爹來嘗嘗我們的新花生,如何?”我們都答應了。母親把花生做成好幾樣的食品,還吩咐這節期要在園裏的茅亭舉行。
那晚上的天色不大好,可是爹爹也到來,實在很難得!爹爹說:“妳們愛吃花生麽?”
我們都爭著答應:“愛!”
“誰能把花生的好處說出來?”
姊姊說:“花生的氣味很美。”
哥哥說:“花生可以制油。”
我說:“無論何等人都可以用賤價買它來吃;都喜歡吃它。這就是它的好處。”
爹爹說:“花生的用處固然很多;但有壹樣是很可貴的。這小小的豆不像那好看的蘋果、桃子、石榴,把它們的果實懸在枝上,鮮紅嫩綠的顏色,令人壹望而發生羨慕的心。它只把果子埋在地底,等到成熟,才容人把它挖出來。妳們偶然看見壹棵花生瑟縮地長在地上,不能立刻辨出它有沒有果實,非得等到妳接觸它才能知道。”
我們都說:“是的。”母親也點點頭。爹爹接下去說:“所以妳們要像花生,因為它是有用的,不是偉大、好看的東西。”我說:“那麽,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偉大、體面的人了。”爹爹說:“這是我對於妳們的希望。”
我們談到夜闌才散,所有花生食品雖然沒有了,然而父親的話現在還印在我的心版上。
儋臺鏡明 | 2010-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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