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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姥姥家長大的,壹直到五歲我爸從部隊轉業回家,我才被接回家生活。
但每次假期或者我媽顧不上照顧我的時候,我還是會去姥姥家。姥姥家的房前面,是大姥姥家,究竟為何這樣稱呼,我也不清楚。只記得小時候去她家玩,她總是能從墻邊的大紅櫃裏面找出糖果給我吃。
在街上和小夥伴壹起玩,每次大姥姥出來看到我,總是喜歡問我,“如果我去妳家了,妳會不會留我吃飯啊?”,真的是每次都會問,然後我都耐心回答說當然會,請妳在我家吃餃子。那個時候總覺得,餃子需要經過復雜工序,對我來說,復雜的,就是最好的。
後來長大了,大姥姥也壹直沒有去過我家。九歲搬家到城裏,又過了幾年,大姥姥身體壹年不如壹年,有壹年在城裏的街上碰到她和她兒子來看病,身體已經明顯不如從前。我爸說,家搬來了還沒去過,這次碰見了,就去家裏坐坐吧。
從醫院到我家大概是十五分鐘的車程。大姥姥看了看我,表示很想去。她兒子說不去了吧,來看病,再去家裏太麻煩,怕給我們添亂。那時候看著大姥姥的眼神,好像壹個小孩子,想要去,卻沒有能力自己決定。
突然就想起小時候她總是問我如果去我家,是否會請她吃飯的畫面。於是就堅決拉著大姥姥和他兒子上了車,這才去了我家。因為他們還要匆忙回家,於是家裏並沒有像我小時候承諾的那樣做餃子給大姥姥,而是煮了壹碗面給她。
但是現在都還記得她吃的開心的樣子,甚至把湯也喝得壹點不剩。之後再在街上遇到,她再也沒問過我如果去我家,是否會請她吃飯這個問題。
也許是我長大了?也許是,她吃過我家的飯了,雖然是陽春面,但是也滿足了?又過了幾年,大姥姥去世。現在對她印象最深的三個畫面便是,給我找糖果,問我是否請她吃飯,在我家吃陽春面。
2
2011年的秋天我拖著行李去陌生的天津找實習工作。
第壹天住在河西區的陽光公寓。那是壹個求職公寓,裏面有六個床位。當時我住的是下鋪。下午吃完飯就在宿舍壹邊準備簡歷壹邊練習面試可能遇到的問題。
後來又住進來壹個人,之後得知她是壹位離婚的少婦,家是天津塘沽的。初中文化,那時候沒工作,又因為離婚回了娘家,娘家要她出來找工作自己養活自己。
她進來的時候拿的行李極少,微胖,看了看這房間裏唯壹剩下的上鋪,又看了看我,我說“妳是覺得上鋪上去很困難吧?我跟妳換換吧”。於是她眼睛瞇成壹條縫的走了過來,跟我換了鋪。
晚上她問我,妳知道超市在哪裏嗎?我想去超市買瓶水。面試準備的差不多,於是索性跟她壹起去了。她用濃重的天津口音跟我說著話,說自己離婚了,在娘家如何的難過,出來找工作如何的不容易,然後就聽到她肚子響。
我問,妳沒吃飯嗎?她說,我出來帶的錢不多,晚上買瓶水喝就好了。我驚訝的看著她,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說出門的時候,娘家人沒給多少錢,自己又沒工作。聲音小的我幾乎快要聽不到。
我問她,妳想吃什麽?今天我請妳吃飯。她說這怎麽好?我說沒事,出門在外的,誰沒個難處了。她聽完特別開心的拉著我就走,說,我只想吃碗面。然後我就帶著她去了壹家面館。我吃過飯了,於是就坐在她對面看她吃。
可能是真的餓了吧,她呼嚕嚕壹會就吃完了,依然是壹點湯不剩。然後擡起頭滿足的對我笑說,妳真好。等我找到工作了,我請妳吃飯。
我說,好,那妳要努力找工作,別讓我等太久哦~第二天我們便各奔東西,我不知道多年以後她是否會記得我,只是希望,在日子可能比當初還要辛苦的未來,難熬難過的時候,可以記得,這個世界,其實也很溫柔,要相信美好,相信生活會好起來,畢竟還曾有個陌生人,請她吃過壹碗陽春面。
3
夏天來了人真的是越來越懶,下午午休起來哪裏都不想去,什麽都不想做。就在家裏窩著胡亂的翻看著電影和綜藝節目。
天黑下來,男朋友扭頭看我,問道,今天是不是又不打算給我做飯了?壹副受了委屈的表情,讓人不忍心不為他做些什麽。我說妳想吃什麽?煮面怎麽樣?他說好啊好啊。不由心裏笑他,瞧,壹碗面就打發了,真像個孩子。
然後帶上圍裙,煮面去了。幾分鐘之後,面就好了,我問,妳要過水嗎?他把目光從電腦上移到廚房,壹副滿心歡喜的表情跟我說,都可以啊!用壹個大碗盛水,把面撈到涼水裏,過了壹遍,盛出兩碗,放鹵,上桌。他呼嚕嚕的吃,不時的擡頭看我,露出滿足而又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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