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詩人對愛情冷暖自知,從意象的選擇和意境的自覺營造也能說明問題。詩人所選擇的水和船並從中營造的意境很能說明詩人是有預見並且自知的。壹開始,詩人就說“三日”,已讓山前的“小水”變“春潮”了,詩人很明白自己的心情,愛情已經萌生並且蓬勃發展,他知道女主人公“揉揉眼睛看”就能看到。但看到了又能代表什麽呢?也許對方只是當壹個美麗風景欣賞壹下便罷了,因此詩人開始想比較直接的表達他的情思了。可是,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他是“矜持”的,反射到詩裏便是“百轉千回都不跟妳講”。但果真不願意講嗎?不願意講什麽呢?詩人馬上接下去說“水有愁,水自哀,水願意載妳”,是啊,水的自愁自哀自願,對方可曾了解?我們不知道女主人公是否了解,但我們很清楚詩人是自知的。卞之琳的詩象征手法的運用是很常見的,又往往寫得艱深晦澀,並非壹下子可以讀懂,而詩人在這裏用這樣淺白近乎直抒胸臆的方式表達其情感,是很難得的。這都緣於詩人對自身愛情的預見性和自知性。再接下去的這句就很值得玩味了:“妳的船呢?船呢?下樓去!”這裏的“妳”很令人糊塗。先看這裏的“妳”到底指的是誰,是詩人自己嗎?或者是女主人公?卞之琳詩歌的多重解讀在這句體現得淋漓盡致。我們可以有多種解讀,如果我們把“妳”當作詩人自己,這句話可能是詩人的自問,詩人知道自己願意載她,但憑借什麽載她呢?“船呢?”這裏的“船”可以理解為壹種情感相互交通的憑借或者說工具。我們仿佛看到詩人焦急苦悶的樣子,又仿佛覺得詩人自己也似乎認為自己好笑了。是啊,船呢?沒有船又如何載得了她?於是詩人馬上筆鋒壹轉:“下樓去!”或者那裏就有船了吧,可是詩人又不寫有船沒船,只是說“南村外壹夜裏開齊了杏花。”從表面上看,結果似乎是未知未定的,因並沒交代“船”到底有沒有,但從另壹個角度上講,我們可以做這樣的理解,詩人找不到船,而杏花倒是現實的,詩人極度苦悶,所以下樓去看杏花不過是他轉移話題的壹個幌子罷了。如果我們把“妳”當作詩人自己,還有另外的壹種解讀,這句話是對方的發問:妳不是說妳願意載我嗎?那妳的船呢?載我非要有船不可的呀。女人真是咄咄逼人。詩人回答不上來了,只好請對方下樓去看看那些美麗的杏花了。當然,“妳”還有第三種解讀,就是指的女主人公,詩人想載她,卻壹直找不到對方的船,就是說他不懂得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讓對方知道,盡管如此,他仍希望對方能下樓來,看看這滿滿的杏花,那可能寄托著詩人欲言又止的對愛情的美好向往,希望對方能懂得。
但我們看到,無論從哪種角度來解讀,詩人始終對愛情是有著預見且自知的,因為詩人很清楚他找不到交通兩人情感的“船”,在現實中也不過空有“南村外壹夜裏開齊了”的“杏花”罷了。不得不說,詩人或多或少對事物都存有預見性和自知性的,尤其對愛情,更是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