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從年輕力壯來到這裏時起,就自己砍樹子,割茅草,搭了壹間草房,壹家人孤單單地住著。他在屋前屋後種上了壹百棵黃果樹,許多年來,這些樹子已經長大成林,團團圍繞著他那間矮小的草房。老漢沒事時就坐在房門口抽葉子煙,他的門正好對著前面飛瀉而下的大瀑布。
這瀑布原來沒有什麽名稱。它有十來丈寬,從三四十丈高的懸巖上直往下沖,轟隆隆的聲音無日無夜地震響著,水沫象牛毛細雨壹樣,飛到幾裏路外。早晨,當太陽照著瀑布時,便現出五顏六色的彩虹。晚上,當月亮照著瀑布下面的深潭時,潭裏又會射出閃閃的霞光。老漢就是這樣每天早晚觀賞著瀑布的奇景。除了種莊稼,便看看黃果樹,度著他的歲月。
有壹年,老漢種的壹百棵黃果樹不知怎的竟和往年大不相同。這壹年,每壹棵黃果樹開的花都比往年繁多,而且又大朵,香風在幾裏路以外都聞得到。老漢夫妻倆非常高興,他計算著今年的黃果壹定比往年的收成多。當然羅!賣得的錢也要多得多。老漢每想到收入會增多,總笑得咧開銜著葉子煙桿的嘴,對他的妻子重復著已不知說過好多遍的話:“老伴,等黃果賣得錢時,妳那爛襟襟的衣服也該換壹件新的了。”他的妻子也跟著重復那句說了不上壹次的話:“妳也可以到場上去買幾斤肉來打個牙祭了。”
黃果花謝了以後,日子壹天天過去,老漢每天這棵樹看看,那棵樹看看,看來看去看了十多天,總不見有棵樹結個黃果米米。這時老漢又是難過,又是失望,他話也不想說,飯也吃不下,只是壹袋又壹袋地抽著葉子煙。但是,有壹天下午,當他象打瞌睡壹樣地在家悶坐時,他的妻子忽然在門外驚喜地叫起來:“快來看啊,黃果!”老漢象被針錐著屁股,壹蹦跳起來,揉著眼睛就朝門外跑。這時他的妻子抱著壹捆剛撿來的柴,正仰頭向壹棵黃果樹上看。
“妳看,好大壹個黃果!”他的妻子指著樹上說。
“咦,稀奇,我怎麽從沒看見?”老漢看準了在樹葉叢中真的結著壹個黃果,奇怪地說:“這個黃果有點怪,花謝才十幾天,它就長得比熟透了的還大。”
“再找找看還有沒有。”他的妻子放下手中的柴說。
於是,兩人壹棵樹又壹棵樹地找起來,壹百棵樹都被他們仔細找過了,但是除了這個黃果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黃果來。
“不要找了。”老漢對還想找壹遍的妻子說:“窮人的命總是苦的,再找也找不出。”
幾天以後,老漢家來了壹個稀有的客人,他是聽見關於黃果的傳說以後特地從幾百裏以外趕來的。這客人不過三十來歲,瘦長的個子活象個癆病鬼,但他的兩只眼睛卻閃著奇異的光。有認識他的人,都叫他識寶的陜老,而老漢卻是從來不認識他的。陜老壹到老漢家,開口第壹句話就是:“老人家,妳的黃果賣不賣?”
“黃果往年倒多,妳買幾百斤都有,只是今年年成不好,總***只結了壹個。”
“我就是要買這個。”陜老說。
“這是做種的,我還不賣呢。”老漢隨口答道。
“賣吧,我有的是錢嘛。”陜老用誘惑的眼光看著老漢說。
“有的是錢?妳能出多少?”老漢懷疑地問。
“二百兩銀子怎樣?”
“二百兩?”老漢的心“咚”的壹跳,他雖然曾看過壹些散碎的銀子,但二百兩究竟是多少,他還不大清楚,想來壹定是多上加多的銀子吧!他壹想到這個“多”字,以為陜老是在和他說著玩,但看陜老的臉色卻又壹本正經,並不象在欺騙。
“二百兩妳是不是嫌少了?”陜老說,“那就這樣吧,我給妳壹千兩,這就是定錢。”陜老從隨身攜帶的口袋裏拿出壹個五十兩的銀錠遞給老漢。
“不,不。”老漢看著白生生的那麽大壹錠銀子,不知怎麽說才好。
“壹千兩不少了,妳收下吧。”陜老把銀錠硬塞到老漢的手中,老漢這時真是有點糊裏糊塗了。他的妻子象想起了什麽似的急忙說:“賣就賣吧,等我去摘來。”
“不要忙,不要忙。”陜老連忙阻止說,“這個黃果現在不要,我的銀子也不夠。”
“那麽妳什麽時候才要呢?”老漢問。
陜老先走到樹下看壹會,又扳起指頭算了壹番,然後說道:“再過壹百天,足足的壹百天,我來取黃果。但是妳們要記住,在這壹百天內,不管白天晚上,妳們都要守著這個黃果,不準人來摸,也不能給鳥獸吃……。”
“放心!”老漢插嘴說,“我這裏壹年半載也難得有壹個人來。怕鳥獸吃,只要編個籠子罩住就行了。”
“不,不能罩住,要隨它長。”陜老說,“妳們必須日日夜夜守著,壹點也疏忽不得,不然,到時候我就買不成妳們的黃果了。”
“為什麽呢?”老漢問。
“妳答應不給別人說,我就講。”
“我和我的老伴敢賭咒,就是三歲小娃兒也不給他講。”老漢拍著胸口,老實地說。
“這——個——黃——果——是——個——寶!”陜老壓低聲音,對著老漢的耳朵輕輕地說。其實,他就大喊幾聲也沒人聽見,因為門對面瀑布的聲音很大,老漢的家又是孤零零地住在山坡上,壹個左鄰右舍都沒有。
“它有什麽用處呢?”老漢追問壹句。
“唔,這個……”以後再說吧!”陜老不願多講壹個字,老漢也不好再問,他點著頭聽完陜老的囑咐後,就看著他走了。
從此以後,老漢夫妻倆每天輪流著守在這棵黃果樹下,就是在晚上,他們的眼睛也不敢閉壹閉。在老漢的懷裏,那錠沈甸甸的五十兩的大元寶,使他忘記了疲勞;當他壹想起“壹千兩”這個難以想象的大數目的,他總是取出那個元寶來撫摸壹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