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前，這個富裕的海灣小國和唯壹接壤的鄰國沙特關系不睦，並陷入與多國的“斷交危機”，這讓卡塔爾很清楚自己面臨的潛在威脅。近年來，卡塔爾靠自身韌性、外部協助和相互妥協化解危機，還在阿富汗問題等國際事務中扮演獨特角色。作為天然氣出口大國，卡塔爾又因俄烏沖突升級在國際上擁有重要的壹席之地。人們不禁要問：卡塔爾為什麽能在世界杯開幕前成功打了個“外交翻身仗”？這樣壹個面積小、人口少的國家為什麽能做到“小國大雄心”？
卡塔爾世界杯於20日正式拉開帷幕
“2030國家願景”在引領
世界杯期間，來卡塔爾的球迷不僅能欣賞精彩賽事，還會看到油輪在離球場不遠的港口排隊裝載液化天然氣的場景。這個位於海灣西南岸卡塔爾半島的富國，面積沒天津市大，比日本秋田縣稍小，約為俄羅斯莫斯科州的1/4。俄《商業咨詢日報》這樣寫道：11521平方公裏的卡塔爾是壹個阿拉伯小國，人口不足270萬，其中卡公民約占15%，外籍人口主要來自印度、巴基斯坦和東南亞國家。卡塔爾富有油氣資源，石油、天然氣產業不僅是該國的經濟支柱，其帶來的紅利也確保卡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多年來超過6萬美元。
西班牙“政治管理科學聯盟”網近日刊文稱，卡塔爾1916年成為英國的“保護地”，1971年9月3日才正式宣布獨立。哈馬德1995年6月出任埃米爾後，卡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現代化進程。2013年6月，哈馬德讓位於王儲塔米姆，這位1980年6月出生的埃米爾更是想把卡塔爾全力塑造成壹個現代、溫和的信奉伊斯蘭教的國家。文章說，四處贊助的卡塔爾航空公司正將卡塔爾的新形象帶到世界各地。“財大氣粗”的卡塔爾這些年還展開“足球外交”：收購或贊助巴黎聖日耳曼、巴塞羅那、拜仁慕尼黑等歐洲豪門球隊；通過打造卡聯賽吸引國際足壇名帥和球星；舉辦壹系列國際賽事展示自己的獨特角色——在不放棄其特殊性的情況下成為東西方之間的橋梁。
有卡塔爾半島電視臺網站專欄作家這樣表示：“對我們來說，舉辦世界杯是為了體現軟實力而不是為了賺錢，可以讓公民為國家感到驕傲，並能改善國家在國際舞臺上的形象。”而卡官員認為，舉辦世界杯完善了國家基礎設施建設，未來可以吸引更多外國投資和國際遊客，推動發展國家戰略——“2030國家願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計，2022年卡塔爾經濟將實現3.4%的增長率，並且未來幾年也會保持經濟活力。到2030年前後，卡每年將迎來約600萬國際遊客。路透社文章稱，能源豐富的卡塔爾試圖效仿海灣競爭對手沙特和阿聯酋的“戲劇性”轉型，自2010年贏得世界杯主辦權以來，該國在基礎設施建設上至少投入了2290億美元。
美國《國家利益》雜誌刊文稱，舉辦世界杯本身就是卡塔爾“2030國家願景”的壹部分。卡塔爾的目標是賽後將相關基礎設施改造成新的社區、學校和醫院，並提升該國在全球旅遊版圖上的地位。此外，卡塔爾有望成為壹個新的投資中心，該國最近在壹項“全球信心指數”排名中首次上榜，位居第24位。
土耳其烏魯達大學經濟學學者阿肯奇認為，卡塔爾不僅通過世界杯展現其高度發達的經濟和科技實力，而且正通過這場國際賽事加速轉變發展模式。為舉辦世界杯而興建的公***交通、飯店、博物館等各類基礎設施將在賽後繼續發揮作用，推動航空、文旅等多行業快速發展，從而促進卡塔爾從能源型國家向服務型國家的轉變。
卡塔爾地標之卡塔爾明珠
阿肯奇還表示，卡塔爾通過舉辦世界杯，還將改變世人對海灣國家的壹些負面印象。如本屆世界杯首次起用女裁判，這將有效改變國際社會認為海灣國家婦女社會地位較低的認知。再如由中國企業承建的盧賽爾體育場在全球可持續發展評估系統中獲最高評級，也改變了對海灣國家能源浪費嚴重的舊有印象。
靠韌性和妥協化解“斷交危機”
俄羅斯《生意人報》去年6月曾刊文稱，“對渴望積極參與地區國家政治事務的卡塔爾來說，舉辦世界杯是對未來的壹筆巨大投資”。在此之前，卡塔爾通過國內的慈善機構在阿富汗、也門、敘利亞、黎巴嫩和巴勒斯坦等70多個國家和地區開展項目。卡塔爾多次否認對其支持壹些國家和地區極端主義組織的指控，強調所有援助項目都與聯合國協調。美國《華盛頓郵報》15日刊文稱，中東地區的長期動蕩並沒有影響卡塔爾登上“世界杯之巔”，主辦這場賽事標誌著“其在中東擺脫更大鄰國陰影的努力也達到了頂峰”。中東地區明顯緊張的局勢有所緩解，但卡塔爾仍將努力平衡與各國的關系，以防範未來國家面臨的任何危險。文章還援引美國喬治敦大學卡塔爾分校國際關系學者格爾德·諾內曼的話說：“卡知道這些潛在的威脅，也知道自己非常脆弱。只要能建立壹個國際網絡，即使成員並不全是盟友也可以，他們就會去努力。”
2017年6月，沙特、埃及、阿聯酋、巴林4國以“支持恐怖主義、幹涉內政”為由，宣布同卡斷交，並中止同卡的人員、交通往來。2021年1月，海灣阿拉伯國家合作委員會峰會在沙特歐拉舉行，海合會6國與埃及***同簽署《歐拉宣言》。沙方表示，宣言見證了各國強烈的政治意願和誠意，沙特等4國與卡恢復全面外交關系，翻開了促進地區安全與穩定的“新篇章”。
清華大學國際與地區研究院學者、現在卡塔爾大學海灣研究中心擔任客座教授的王霆懿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卡塔爾化解“斷交危機”並不容易，其中包含自身韌性、外部協助和各方妥協等多個因素。首先，卡塔爾在危機初期頂住了巨大壓力，表現出強有力的經濟和社會韌性。其次，伊朗、土耳其等多個國家向卡提供了及時、必要的支持，美國駐卡軍事基地也確保了其國家安全。最後，卡塔爾和沙特等國相互達成壹定妥協。他認為，危機的成功化解，既為卡塔爾拓展外交空間奠定了基礎，也刺激卡進壹步提升自身國際影響力。
卡塔爾不僅在改善和沙特等海灣國家的關系上獲得突破，打了個“翻身仗”，而且在阿富汗問題上扮演了特殊角色。埃及《金字塔報》評論說，2013年6月，卡塔爾允許阿富汗塔利班在其首都多哈建立政治代表處，這等於是為後者搭建了壹個“涉外窗口”。《華盛頓郵報》文章稱，卡塔爾壹直為促成美國與阿富汗塔利班談判而努力，並協助美國從阿富汗撤軍。俄烏沖突升級又促使歐洲國家領導人到訪多哈，以獲得更多的天然氣。文章還援引美國萊斯大學高級研究員烏裏希森的話說，“卡塔爾再次成為人們關註的焦點，也讓其有了壹席之地”。
俄烏沖突升級後，卡塔爾向歐洲提供了大量液化天然氣。據俄塔社報道，俄羅斯總統普京與卡塔爾埃米爾塔米姆11月18日通電話時，除了談“迫切的經貿合作和在全球天然氣市場確保必要平衡與穩定目標”外，還預祝卡塔爾世界杯圓滿成功、卡塔爾國家隊取得好成績。塔米姆對俄方積極與卡塔爾分享舉辦足球世界杯的經驗表示感謝。《俄羅斯報》稱，壹些歐洲國家正試圖抵制卡塔爾世界杯，而俄羅斯在“抵制”的條件下組織大型國際比賽方面有著豐富的經驗。目前，西方國家對世界杯組織者卡塔爾政府的批評都是陳詞濫調，無非是“極權主義政權”“支持極端主義”和“侵犯人權”。卡塔爾政府官員回應說，西方對卡塔爾的批評是“傲慢”的。
卡塔爾和土耳其、伊朗等區域大國也保持著密切聯系。土耳其媒體評論說，土卡在世界杯中的深入合作凸顯兩國戰略互補的特殊關系。土耳其不僅派遣3000名安保人員赴卡塔爾協助安保工作，總統埃爾多安還提出出席開幕式，足見土對卡的全力支持。
如何與卡塔爾相處，西方國家陷入兩難
約旦《憲章報》資深編輯法裏德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卡塔爾正在壹邊打“足球牌”，壹邊撬動地緣政治關系。他認為，壹向十分重視“軟實力”的卡塔爾借主辦世界杯之機巧妙和充分地展示了國家經濟富裕、政局穩定、外交左右逢源的形象，壹定程度上改變了人們對這個“海灣小國”的傳統定位和認識。盡管有人說卡塔爾過於“炫富”，但整體上，世界杯讓其得分遠高於失分。在其他阿拉伯國家民眾看來，卡塔爾是個稍顯“另類”的國家，特別是富起來之後，想在政治、外交、輿論等方面發揮強大作用。雖然埃及、沙特等國恢復了同卡塔爾的外交關系，但被貼上“大膽而尖銳”標簽的卡塔爾半島電視臺的節目至今仍在埃及、阿聯酋等國無法收看。由此看來，不少阿拉伯國家眼下依然對卡塔爾有所忌諱和戒備。
不過，由於來自西方的壓力，卡塔爾在壹定程度上又獲得阿拉伯國家民眾的“同情”。德國《時代》雜誌近日刊文，先是總結卡塔爾的成功得益於同歐洲國家的合作，如德國在疫情之前是卡第三大貿易夥伴，德企也參與了當地的交通項目和數字化建設。接著，文章又提到，盡管包括德國在內的壹些歐洲國家對卡人權狀況的批評聲不絕於耳，但從實際層面看，這些聲音不僅沒有影響卡塔爾順利舉辦世界杯，也沒有影響卡與西方國家的關系。西方國家“圍攻”卡塔爾的效果有時適得其反，中東國家民眾認為這種批評是“歐洲中心”思想在作祟，缺乏對阿拉伯世界的尊重。由於卡塔爾世界杯是在中東地區首次舉辦的世界杯，因此，很多阿拉伯國家也將其視為“自己的世界杯”。社交媒體上就有很多人表示，“我是阿拉伯人，我支持卡塔爾”，可見西方國家的批評反而將阿拉伯國家團結在了卡塔爾周圍。開賽之前，曾在沙特被禁的卡塔爾轉播公司BeINMediaGroup與沙特同行簽署了合作協議。《華爾街日報》評論說，“這表明，在該地區首次世界杯之前，中東的地緣政治已發生變化”。
不難看出，如何處理與卡塔爾這樣價值觀不同，但又十分重要的能源供給國之間的關系，正讓西方國家陷入兩難。有輿論分析認為，西方國家應在世界杯後重新審視與卡塔爾合作的風險和挑戰，包括討論與該國合作的“紅線”是什麽，在哪些領域可以成為重要夥伴。因為除了能源貿易，西方國家與卡塔爾在移民管理、綠色經濟、醫療健康等方面也有合作空間。此外，卡塔爾處在變革之中，雙方應積極開展雙邊對話與交流，而不是自說自話般相互批評。
對於國際輿論關註的為什麽卡塔爾能努力實現“小國大業”，王霆懿認為離不開三個因素：卡有豐富的能源資源和巨大的財力支持；政治較為穩定；對外政策較為柔和，善於平衡各方利益。在他看來，卡塔爾與美國和中國均保持良好關系，就體現了其高超的外交技巧。卡在開展“足球外交”的同時，還實現了中卡兩國的“熊貓外交”，這種柔性外交充分提升了卡自身聲譽和國際知名度。
“卡塔爾處於現代化與傳統之間。”俄《生意人報》以此為題報道稱，卡塔爾成為第壹個主辦世界杯的阿拉伯國家和信奉伊斯蘭教的國家，擔負雙重責任，不僅對卡塔爾人來說，而且對約占世界1/4人口、總數約20億的穆斯林來說同樣如此。文章還說，卡塔爾還沒有像“伊斯蘭聖地守護者”沙特那樣廣為人知，也沒有像阿聯酋那樣成為該地區的商業和旅遊中心，因此，對很多國家的公眾來說，卡塔爾仍是壹個謎。但無論如何，卡塔爾通過舉辦世界杯，抓住了展示自我，以及展示伊斯蘭和阿拉伯世界的良機。
環球時報駐埃及、土耳其、墨西哥、奧地利特派特約記者黃培昭彭敏沈鈞夏雪柳玉鵬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