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我已經先後三次作答,但是因為個人電腦原因,和世界之窗瀏覽器的崩潰,都讓我還未提交的回答“付諸壹炬”,所以我借來以下來自火車怪客ESKARE?博客的內容 對妳的問題進行回復。
因為我比較認同筆者的觀點,他很全面的分析和介紹了竇唯的過往,請各位看官圍觀來吧……
日誌 音樂誰是竇唯?!
——簡談竇唯音樂的發展階段及成就
火車怪客ESKARE?
發布於: 2015-05-05 08:31
前段時間上課的時候我不經意提到了竇唯,學生的眼中都露出迷惘的神色:“竇唯是誰?”,我不得不介紹他曾是搖滾歌手,王菲的“前前夫”,沒想到幾天後這個詞就在網上因為幾張照片流傳開來了(這當然只能表述為“英雄”所見略同)。
如果現在的年輕樂迷問“誰是崔健?”我還會以為他可能在故作姿態,但“誰是竇唯”這樣的疑問提出真是再自然不過的,因為這正是竇唯目前所要的狀態,他現在就是壹個活在當下,長在凡塵的音樂隱士。
曾經,20年前不是這樣,那時如果壹個中國大陸搖滾樂迷不知道竇唯的名字那就非常out了:流行搖滾樂隊“黑豹”主唱;“新音樂的春天”;“魔巖三傑”之壹;王菲音樂的幕後支持者兼丈夫……,但是這之後,他在幹什麽?是吃老本泯然眾人矣還是和音樂獨自前行?他的音樂到底達到了壹個什麽樣的高度?很多人其實是不甚了了的。因此筆者就打算通過本文回答這些問題。
1.作為“黑豹”主音歌手和靈魂人物的竇唯?
每壹支搖滾樂隊都有靈魂人物,“唐朝”是丁武,“黑豹”曾經是竇唯。
在“黑豹”之前,竇唯還在其他樂隊待過,1990年代初期北京搖滾樂隊樂手相互串場的情況是很多的。隨著竇唯的加入,“黑豹”的陣容穩定下來,並且成為壹支成熟的“流行/硬搖滾”(Pop /HardRock)樂隊,這壹切主要是因為竇唯。
樂隊的首張專輯《黑豹樂隊》(又稱為《無地自容》),是竇唯參與的唯壹樂隊唱片,也是公認樂隊最成功的專輯。
上圖從左至右分別是“黑豹”首張唱片香港、臺灣(大陸CD版)和大陸版(磁帶)的封面,最喜歡的是港版,2手CD在某寶已炒到2000元以上。這個封面也是盜版最常用的封面,那是壹只桀驁不馴的黑豹,竇唯的形象還是很“搖滾”的,皮夾克,長發的“硬搖標配”——誰叫那個時候硬搖滾/重金屬流行呢?
關於這張專輯的分量和在中國搖滾史的影響,我不再贅述,只是有這樣壹個數據:這張唱片在盜版銷量超過150萬的情況下,正版唱片的銷量仍然接近50萬。這張唱片不但是當時大陸 “流行/硬搖滾”音樂的翹楚,就是在今天,放眼整個華語樂壇,她也是這種風格音樂的標桿。而這張專輯最走紅的歌曲正是竇唯詞曲的Don’t Break My Heart,最大亮點也是竇唯的演唱。
其實“黑豹”的主音吉他手李彤的水平也是非常不錯的,但是當時整個大陸搖滾樂壇的狀況是吉他好手多,貝斯好手少,好鼓手少,好歌手還是少(而這種狀況至今似乎沒有得到根本改善);而竇唯,恰恰是那個最好的搖滾主音。
華人演唱搖滾樂,總覺得少了壹些歐美歌手的韻味,有些歌手的演唱技法太過正統,不夠自由,比如劉歡唱《好風長吟》;有些則是過分粗糙,誤以為大吼大叫、能飆高音就是搖滾,比如騰格爾的某些演唱。而竇唯在這兩者中找到了壹個比較好的平衡點。在《別來糾纏我》這首歌中體現比較明顯。
更為可貴的是,竇唯的演唱既松弛又奔放,激情四溢,沒有任何生澀之感。他尤其善於利用頭部和胸腔的***鳴,這使他的歌聲高亢嘹亮,但又不是那麽尖利(不像“輪回”樂隊的主音歌手趙衛那樣聽著讓人緊張);需要沈下去的時候又能很低,那種歐美搖滾人聲所獨有的“磁性金屬”感當時只有竇唯能完美的演繹,比如《別去糟蹋》。
可惜的是竇唯和黑豹緣盡於此,失去了竇唯的黑豹,原有的激情和靈性幾乎消失殆盡,淪為壹支較為普通的樂隊。
我常想,如果竇唯當時能繼續留在黑豹樂隊中,再合作壹至兩張專輯,不但黑豹的命運會不壹樣,整個中國搖滾樂發展的面貌也許都會大為改觀。因為黑豹的所秉持的“流行/硬搖滾”風格是最能吸引大眾樂迷的,對於當時的中國搖滾樂而言,最需要的是壹支Beyond式的樂隊,而不是“唐朝”;竇唯正是“黑豹”的黃家駒,況且整個黑豹要比Beyond更為硬朗,更符合大陸樂迷的口味。
可是竇唯的音樂趣味不可避免的發生了變化,他開始偏愛後朋克/新浪潮(PostPunk/New Wave)音樂,不再想當壹個大眾偶像。這種歌手自身而言當然是壹種成長,但對喜愛他的傳統歌迷而言則是壹種“自毀”。
竇唯這樣的音樂人並非是不能寫出容易傳唱的作品,黑豹的第壹張專輯中不少作品都是出自他的手筆,除了Don’t Break My Heart,還有Take Care,《怕妳為自己流淚》等旋律優美流暢的歌曲,但是他不願這麽做。正如崔健在《新長征路上的搖滾》之後,雖然流行的作品不多,這並非意味著他喪失寫作旋律動聽的歌曲(如《花房姑娘》)的能力壹樣。
但那個曾經憤怒而青澀的“小鮮肉”竇唯終究離我們遠去了。
2.作為“魔巖三傑”之壹的竇唯
1994年春夏之交的華語樂壇最火的話題是“魔巖三傑”和“中國新音樂的春天”。所謂“新音樂的春天”,這個由中國搖滾樂的最重要推動者之壹,魔巖唱片(滾石唱片的子公司,原名“魔巖文化”)所創造的概念在現在看來更多的是壹種炒作,因為直到現在這個春天都沒有真正來臨。
而且就音樂風格而言,“魔巖三傑”當中只有竇唯真正有所突破——張楚的音樂最為成熟,但他本質上是個詩人,音樂只是包裹這些詩作的外殼,風格並未逃脫倫納德·科恩(Leonard Cohen),或是鮑勃·迪倫(Bob Dylan)的民謠風格的影響,演唱上則和李宗盛式的“說唱”風格壹致(想起那同樣風格更加曇花壹現的“外地口音”胡嗎個,如今安好嗎?);而何勇,根本沒有形成自己的風格。
竇唯在這壹時期,音樂上做出了許多可貴的嘗試,逐漸形成了自己以後朋克/新浪潮為基礎,植根於傳統中國民樂的音樂風格。
這壹改變首先是1993年合集唱片《搖滾北京》中,竇唯以“做夢樂隊”名義推出的單曲《希望之光》,這首歌顯示出竇唯音樂風格的轉向,以陰柔的midi合成器和“兇狠”吉他為主要伴奏樂器,竇唯的演唱仍如“黑豹“時期壹樣奔放,但旋律上比較婉轉,某些樂句不停重復的的“竇式”曲風已初露端倪,雖然編曲制作仍顯粗糙,但那種略帶殺氣,寒意森森的黑色感覺仍然撲面而來。
隨著就是竇唯首張以個人名義推出的專輯《黑夢》,其中大部分作品在“做夢”樂隊時期就已完成。這張唱片的氣質和黑豹完全不同,比較內斂,雖然仍然有《高級動物》、《感覺時刻》這樣比較奔放甚至近乎於發泄的歌曲,但整張唱片的那種悲觀自省的情緒還是非常明顯的。
這張唱片的音樂風格比較多樣化,硬搖滾,瘋克(Funk),哥特搖滾(GothRock),新浪潮(New Wave),民謠(Folk)等不壹而足,而這壹切都被統壹在不疾不徐近乎不變的節奏型和典型的“竇式尾音”旋律當中,幾乎連為壹體,成為壹張比較完整的概念性唱片。這是很多人最喜歡的竇唯唱片。
1995年的專輯《艷陽天》是竇唯這壹時期筆者最為欣賞的唱片,整張專輯的格調比《黑夢》要明朗壹些,沒有那麽多的寒意,卻多了幾分亮色。但這種亮色仍然是節制而內斂的,甚至是矛盾的,壹如唱片封面中那朵冰封的向日葵花。
《艷陽天》的最大貢獻是竇唯在音樂形式上的創新,我認為他的“民族”音樂風格最終確立正是基於此張唱片,如果說《黑夢》中民樂的影響還不夠明顯,那麽《艷陽天》中的本土化色彩就比較突出了,他為搖滾樂中國化提供了壹條不同於崔健、王勇的新思路。戲曲、民謠在這張唱片的音樂中不再僅僅是點綴和作料,她就是音樂本身。這才是真正的“新音樂”的可能。
比如標題歌曲《艷陽天》中體現的就尤為明顯。壹聲“喲黑”式漢族山歌的喊調在midi的伴奏下顯得異常迷離夢幻,竇唯的人聲演繹則有著從爆發-呢喃-再爆發的變化,人聲和音樂完美融合在壹起,不再像《黑夢》時期某些歌曲那樣顯得有些許脫節。聽完此曲,有壹種對人生大徹大悟的蒼涼感覺,人生雖苦,但仍能自得其樂,正像我非常喜歡的唱片文案宣傳“陰晴圓缺在窗外,心中壹片艷陽天”。
而且這張專輯的概念也比《黑夢》更加完整,從開始的《引子》、《出發》逐漸發散的情緒,到《艷陽天》的高潮爆發,再到末尾《未知》的重新歸於平靜,整張唱片就如壹部歌劇,聽完讓人久久不能釋懷。
1998年的專輯《山河水》是竇唯個人在魔巖的最後壹張唱片。這張唱片裏竇唯風格變得更加自我,已經擺脫了搖滾樂的藩籬,成為了壹種新的範式。那是壹種寄情於山水之間的傳統中國文人式的雅致和陶醉,它不像竇唯的前兩張專輯那樣不需要任何音樂基礎就可以順利聆聽,顯得有些“悶”,這張唱片是需要慢慢咀嚼消化的。
擷取壹段樂評人李皖老師對於《山河水》的評價:
在開口唱出歌詞的專輯中,竇唯最滿意的,是《山河水》。
《山河水》也是竇唯最後壹次清楚用文字唱出的專輯。但它給人的感覺,比沒文字還要恍惚。那種恍惚到了視真若夢、是夢還真的程度。其夢境環環相續,連連綿綿,左右縈回,似永無盡頭。聽起來是夢,實際上是壹段段真實的場景。
很可能,《山河水》是透露竇唯最多秘密的專輯。歌詞的寫法壹如寫日記,是自傳性的;而音樂的造境,近似民謠的寫實。只是因為竇唯疏離的人格,這寫實變成壹片片沈浮在現實中的夢,難以辨真。但竇唯始終在場,始終在其間活動,人影幢幢,浮起許多面影;流水悠悠,有故事、有對話、有歡笑、有沈醉、有眼淚、有擔憂。
愛情的嬉遊。如果給《山河水》壹個主題,這主題就是,愛情的嬉遊。竇唯這壹段時光,最多時間是與愛人壹起度過,最快樂的經歷是二人世界的遊樂——在郊野,在鄉間,在北京城,在路上,在日常家居生活裏。只是,這愛情中點點滴滴的歡樂,身處其中時竟也恍如隔世。山水、情愛、心事、食色、光影,生活中的瑣瑣細細,遇之變色,醉生夢死……
《山河水》寫意式中國山水的封面設計明確的反映了竇唯的音樂轉向
1999年後,竇唯逐漸淡出了大眾的視野,因為他和王菲那段轟轟烈烈的愛情終於畫上了句號,再也不會因為是“天後”背後的那個男人被人關註了。
番外篇:作為天後丈夫的竇唯
筆者不會在這裏探討竇唯和王菲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有人說,和竇唯在壹起的王菲是最好的王菲,離開了竇唯,王菲就回歸於壹個普通歌手了。這話我只能部分同意,因為這麽說不但是對王菲本人的不公平,也是對王菲幕後那班出色音樂人的無視,如香港的C.Y.KONG,Alex San,劉以達;臺灣的楊明煌、黃國倫……公正地說,這壹時期的王菲在竇唯及其壹幫北京哥們(比如張亞東)的影響下,表現出音樂口味的多樣化和另類化,為王菲的音樂增添了很多別樣的色彩。但沒有竇唯的王菲仍然是王菲,我個人認為甚至王菲最好的粵語唱片《十萬個為什麽》和最好的國語唱片《天空》,以及很多人喜歡的《寓言》、《玩具》恰恰竇唯參與得很少,這至少說明王菲離開竇唯並非是玩不轉的。
而那壹時期打著“王菲作曲”標記的音樂,在我看來只不過是竇式風格的王菲演繹版罷了,比如《浮躁》專輯中的大部分歌曲,尤其標題曲《浮躁》從詞到曲活脫脫就是《艷陽天》的女聲版。
3.作為音樂隱士和開拓者的“玩家”竇唯(1999-)
離開了大眾視野的竇唯並未就此消沈,他的音樂作品反而更加豐富(這壹時期,他個人或者以樂隊名義發行的唱片超過40張,可謂“著作等身”了)。娛記們不再關註他,這其實是好事,因為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做音樂,並且借此開心的“玩音樂”,攀上新的高峰。
這壹時期的竇唯常常和不同的樂隊合作如“譯”(《幻聽》、《雨籲》);“不壹定”(《壹舉兩得》、《三國四記》等數字命名系列專輯……);“暮良文王”(《暮良文王》、《相相生》),FM3(《鏡花緣記》、《後觀音》)……也與別的歌手合作:如因《中國好歌曲》而名聲大噪的莫西子詩***同推出了唱片(《天宮圖》)。並為多部電影配樂(《我們倆》、《李米的猜想》,《我最中意的雪天》……),當然也有不少單獨推出的作品如《八段錦》,《佐羅在中國》,《殃金咒》……他的音樂風格也因此變得有些繁雜:新民樂/氛圍/爵士融合/即興/死亡金屬……等等,也難以壹言蔽之。他不再開口演唱完整的歌詞,開口也幾乎只把人聲當作壹種樂器使用,他更願意操弄他所諳熟的笛子和鼓(後來還有古箏),以及他那越來越出神入化的midi。總之,這壹時期竇唯的音樂充滿了想象力與實驗色彩,也越來越自我,而竇唯也不再是壹個音樂個體,他成了壹種音樂現象,壹個真正的藝術家。
還是從他被人廣泛稱頌的新民樂開始,這些年來“新民樂”之這個概念在中國已經爛俗,須知,“新民樂”或“民族化”的流行音樂並非是簡單的把民族樂器和西洋樂器結合起來進行編配,再加上幾個穿旗袍的美女演奏;也不僅僅是Hip-hop或Disco節奏加上所謂“民族唱法”,再來兩句“藥藥切克鬧”就可以的。我所認同的“新民樂”是那些較少甚至沒有商業包裝,更具探索性和個性色彩的民族/流行/西方古典融合為壹體的音樂。
這方面音樂的代表學院派出身的代表如何訓田(《黃孩子》、《阿姐鼓》)、劉星(《壹意孤行》、《無所事事》);海外的劉索拉(《藍調在東方》、《中國拼貼》)、譚盾(《西北組曲》、《天·地·人》)等等,這些經過嚴格科班訓練的音樂家在實踐他們“新民樂”的時候往往是化繁為簡,在音樂的編配、曲式上都盡可能的簡約(劉索拉和劉星、何訓田不太壹樣,她更偏重於現場即興音樂,比較爵士化,這倒是和竇唯+“不壹定”樂隊比較像,譚盾更多的是把民樂作出西洋交響曲的感覺)。而非學院派的竇唯等人喜歡反其道而行之,編配和演奏上都如巴洛克般紛繁復雜,這倒是個值得分析的現象(就像受過良好教育,成員全部擁有大學學位的Rolling Stones樂隊經常穿著破爛,喜歡扮小混混;而在利物浦小巷長大的的The Beatles樂隊卻總是顯得彬彬有禮,像紳士)。
中國民樂少有筆者聽不懂的,但面對竇唯的新民樂我曾經很有壹種無力感,因為筆者無法準確把握其中的涵義,雖然能感受到其中的情緒,但樂曲的表達卻難以形容,不知道其妙在何處,正如我面對勃拉姆斯、或是斯特拉文斯基這樣的西洋古典音樂。因為在這些唱片裏,我們很難聽到那熟悉的“竇式旋律”,這些音樂並不是我們平常聽到的那些旋律為主的音樂,帶有很強的實驗色彩。
他和樂手王曉芳和文斌合作的《暮良文王》(2003)及其續集《相相生》(2004)在這方面體現的比較明顯。在音樂形式上,竇唯以midi泛音的Ambient(氛圍音樂)為基礎背景,各種民族樂器輪番上陣,為民樂帶來全新的感覺,
後期的《笛音夏扇》、《簫樂冬爐》(2012)等專輯,Ambient和民族樂器(這壹時期竇唯的民樂器主角是古箏)則有機的融為壹體,再無妳我之分,也許可以稱之為“民族氛圍音樂”。
從音樂所傳達的意趣來看,竇唯的這些新民樂和劉星的《壹意孤行》和《無所事事》近似,都是植根於中國傳統文化的“隱士”音樂,是那種“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和“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琴聲和現代midi音樂、吉他、鼓(包括采樣)拼貼起來,達成壹種近乎完美的和諧。
如果說早期竇唯和張亞東早期的midi音樂還有壹些稚嫩的話,到了後期竇唯的midi已經完全成熟了。在他2003年以個人名義發行的專輯《八段錦》當中表現的比較明顯,彌散和飄逸的midi泛音顯得非常的放松而又嚴整,那幾首標明是1995年所作的樂曲旋律雖然依然動聽,但整體感覺明顯不如其他後期創作的幾首樂曲,就像是兒歌壹般(也有說這幾首曲子是竇唯和張亞東在《艷陽天》和《山河水》棄用的邊角料,故而如此)。
竇唯和“不壹定”樂隊推出的壹系列以含數字的“雙唱片”專輯,更接近於爵士和民樂融合的所謂Fusion音樂,竇唯(鼓手)和文智湧(小號手)、劉效松(打擊樂)、龍隆、陳小虎(吉他手)這些樂手的演奏合奏即興感很強,在這些專輯裏,音樂幾乎模糊了主副旋律之分,甚至故意追求不甚和諧的和聲,但這樣的音樂聽來卻並無任何別扭的感覺,這是筆者聆聽Miles Davis或是ECM的某些爵士樂,如Keith Jarrett才有的感覺。
當然筆者並無意拔高“不壹定”的音樂成就和竇唯在樂隊中的地位,在竇唯加入之前,“不壹定”樂隊就壹直是崔健推崇的所謂“Free Style(自由風格,註重現場即興發揮的音樂,比如Jazz,比如R&B,比如電音舞曲)”忠實實踐者,這樣的玩兒法在中國極少,但在歐美,這樣的組合是很多的,熟悉後期爵士樂(特別是Cool Jazz)的樂迷對此絕不會陌生。但是在竇唯的加入後,“不壹定”樂隊有了新的玩法,樂隊在合成器、以及鼓的方面受到了竇唯的較大影響,特別是鼓的節奏。甚至可以說,“不壹定”很多樂曲的整體走向都是由竇唯鼓聲所創造的節奏所決定的,這些看似散漫實則規律的節奏,超脫了旋律成為樂曲最重要的組成部分,這是竇唯對於“不壹定”和Free Style的貢獻,這對於聽慣中式流行音樂的樂迷可能較難理解,“節奏是音樂的骨髓”,Peter Gabriel(著名搖滾樂隊Genesis的靈魂,世界音樂家)早就這麽說了。有興趣的大家可以聽聽《五鵲六雁》(2004)以及《八和九生》(2005)這些唱片感受感受。
竇唯和“譯”樂隊合作的幾張專輯風格最難把握,變化特別大,從《幻聽》(1999)以真實樂器為主,融合竇唯早中期曲風的硬式搖滾風格,到接近《艷陽天》,以合成器midi與真實樂器參半的《雨籲》(2000年制作,2006年發行)(這兩張專輯的可聽性都很強),再到2011年全盤電子化的《口音》,跨度之大,令人嘆為觀止。但有壹點是壹致的,竇唯都在這些唱片裏發聲演唱了,還是“主音”(當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樂隊主音,前面說過,竇唯的嗓音更多的是被當做壹件樂器使用),《口音》的音樂是彌散的,主旋律幾乎不可聞,而是由壹個個“音塊”構成,而每個midi音符也似乎被無限延長,極似德國老牌電子組合Tangerine Dream(“橙夢”)和氛圍音樂鼻祖Brian Eno的音樂,實驗性極強。
這期間,竇唯還創作了不少電影音樂。雖然電影音樂的表達因為要跟隨劇情,往往在表達上會受到很多限制,但電影音樂所追求的畫面感也恰恰使竇唯所擅長的Ambient大有用武之地,從《我最中意的雪天》(1999)到《我們倆》(2006),再到《李米的猜想》(2007),Ambient壹直彌漫其中,極有感覺。
但是我不得不指出,這些電影音樂在風格上有著太多Brian Eno的影子,竇唯的音樂實驗在這方面也並未逃脫Brian Eno所創造的範式,並未有突破。
當然,作為電影音樂,這些音樂無疑是合格的,甚至是優秀的,尤其是《李米的猜想》,加入了雲南民族音樂色彩的音樂尤其動聽,讓人百聽不厭。
《武俠》的配樂《迷走江湖》(2011)在這些電影音樂中顯得比較另類,更接近於竇唯的中期風格,鼓聲和吉他有點《幻聽》的味道,聽起來讓人血脈賁張。當然合成器仍然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竇唯最新的壹些唱片如《殃金咒》(2013)和《天宮圖》(2014)似乎在形式上走的更遠,《殃金咒》從風格看,應該創作於和《迷走江湖》同期,但卻是壹氣呵成的45分鐘音樂,由狂暴的吉他Riff貫穿樂曲首尾,帶有濃厚的死亡金屬(Death Metal)以及硬核(Hard Core)地下音樂(Underground)色彩,歌詞則是含混的佛教的經文和咒語,聽之讓人目瞪口呆。
《天宮圖》在形式上延續了《殃金咒》壹曲到底的做法,52分鐘的音樂沒有停頓,基本是壹曲長篇“太空氛圍民樂”,更接近Tangerine Dream的風格,比如專輯Zeit(1972)。
前段時間,我在朋友圈評價竇唯說“他的成就,沒有幾人能達到”,這個話放在整個華語音樂圈應該也不為過,雖然他的音樂風格還沒有取得完全的突破,還欠缺壹些野心和徹底的解放。但他這種勇於開拓、敢於寂寞的音樂精神,放眼華語樂壇,似乎真的無人能敵,我相信他還能走的更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