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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郭敬明九月最小說散文《最愛妳的人,是我》

“當頒獎人口中念出‘落落’兩個音節的時候,全場燈光大亮,掌聲、尖叫聲、音樂聲仿佛壹座沸騰起來的音海。她從座位上起身,在追光燈裏走上舞臺——在那壹刻,我的情緒從前壹秒的高興、驕傲、振奮,突然跳轉為壹種復雜的情緒,仿佛身體裏有個類似檔位的開關被撥向了另外壹邊,眼眶好像被人揍了壹拳般迅速酸脹起來。她穿著美麗的禮服長裙,接過獎杯,開口第壹句話是,‘對不起,我實在太激動了。’”1

五年前的落落,可不是這個樣子。

那個時侯的她,臉上還有明顯的嬰兒肥,沒有習慣穿高跟鞋,所以看起來遠沒有今天這麽氣場驚人。那時的她,更多地保留著少女的敏感、纖細,大大咧咧的同時內心極其敏銳也容易傷感。

前幾天因為需要制作壹個關於自己當年第壹次投稿時的照片的選題,我和她在網上聊天,她給我看她之前的壹張照片,她說:“妳看看我那個時侯,醜不醜?”我按照我們兩個固有的聊天風格,理所當然的打擊她,“快拉倒吧,那個時侯妳多青春洋溢啊,比妳現在緊繃多了。”接著,她說:“是嗎?是嗎?可妳還記得這張照片嗎,是妳幫我拍的哎。妳不記得了?這是我們倆第壹次簽售的前壹天晚上啊,那可是我人生的第壹場簽售。”

我楞住了。2

照片上的她坐在地板上,從酒店床的後面露出脖子和頭,手小心地撐著下巴,手肘在床單上壓出了壹片褶皺。

酒店是很簡單的標準間,也就是比較好的招待所的級別吧。看得出那個時侯我們出去做簽售時,待遇並不是很好,到達北京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我把行李放好後,就去落落房間找她聊天。我問她,緊張麽?

她就坐在地上,手肘撐著床沿,頭頂的黃色燈泡把她的臉照得圓嘟嘟的。那個時侯的我們,好像都不太需要也不太懂得考慮是否上鏡的問題,我們並不擔心自己太胖或者臉上發了幾顆痘痘。她看起來有點擔心,又有壹點摻雜著期待的緊張,她問我說,小四,妳覺得明天會有讀者來買我的書麽?我說,會的會的,當然了呀。妳怕啥。

她呵呵地笑起來,遠沒有今天這麽嫵媚動人,她那時看起來還有點傻,她說:“妳幫我拍張照吧。”

我當時是用的手機還是相機,我忘記了。但肯定不是什麽厲害的攝影器材。

——幾年後,她獨自背著好幾萬的大相機,自己在日本的荒野或者鬧市裏,架起三腳架,異國人從她的身邊來來往往,她鎮定自若地從取景器裏捕捉著這個世界。她臉上帶著壹種迷人的漠然和冷靜。3

我們這些人,這幾年真的變得厲害。

並不是文學修辭上的形容,而是紮實的,從肉眼和心境上,都能覺察出的改變。

安東尼前幾天回墨爾本去了。走的前壹天,我們在壹起喝酒唱歌。大家聚在壹起,喝多了,開始說胡話,瞎打鬧,隨便誰說什麽就壹屋子笑聲。

我坐在陌壹飛的旁邊,笑得東倒西歪,我們手上拿著的酒杯被我們晃來晃去的,酒不時灑出來濺到我們衣服上,這時,陌壹飛突然把杯子遞給我,“四爺,妳幫我拿壹下,我熱死了。我把頭發紮起來。”我接過酒杯,看著她利落地把頭發綰起來,她壹邊綰,壹邊笑嘻嘻地說:“哎喲,我這把頭發啊,年輕的時候可是濃密結實,壹握壹大把,現在掉了不少,每個月趕稿的時候都覺得頭皮那個緊喲。”

類似這樣的話,在這之前我聽過很多。

“每當趕稿的那幾天,我都不太想照鏡子。鏡子裏那個黃臉婆是誰啊,看得我來氣。特別是我眼角那個斑,妳看到沒,妳湊近壹點,我現在遮著粉底,看不太清楚,但那幾塊斑真的太討厭了。我每次看到就想把鏡子敲碎。以前?以前沒有,就這兩年出現的,可能熬夜太多吧。”

——這是笛安說的。

“因為我的QQ都是整夜掛著的,怕別人給我工作留言會找不到人。有時候睡前會忘記把聲音關掉,於是就會在半夜聽見QQ上有人留言的聲音。雖然我知道第二天早上起來也會看見,但總是怕有什麽急事需要處理,於是忍不住起來看看。這樣的次數多了,那段時間臉色看起來,就會很不好。我覺得我的神經衰弱,就是從這個時侯開始的。”

——這是痕痕說的。

“以前喝醉了,或者通宵加班,第二天睡壹天就好了。現在的話,連續好幾天,都感覺身體不舒服。老了?大概是的哦。”

——這是胡小西說的。

“不太敢再穿那些年輕潮流的衣服了,我現在打扮啊,都盡量得職業化壹點。來得及的話還是盡量化個妝吧,這樣談生意的時候,比較有底氣。”

——這是落落說的。

“妳變了。妳不再是以前我們喜歡的那個單純的妳了。”

——這是讀者們說的。隔幾天,就能在網上看見壹次。4

有很多情緒和心境,就像是放射性元素的半衰期壹樣。科學家們只能測算出某種元素衰變掉壹半所需要的時間,然而他們永遠測算不出某顆原子核什麽時候會衰變,它是隨機的、無法捕捉的、無法固定的。

——是的,經過了這麽多年,我們成為了現在的樣子。

但是,沒有人知道,究竟是這些年裏的哪壹刻,讓我們曾經的心境,壹去不再回來。是那壹年的那場暴雨麽?還是那壹年我們倆呆呆地坐在壹個商場的地下壹層,對著面前不超過20個的讀者,舉辦壹場簽售會?

又或者是,世界上某壹片樹葉,緩慢地砸痛大地的那個瞬間?5

我在28歲的時候,留下了自己的第壹份遺囑。6

阿亮手腕上的那個囊腫,大概兩年前就有了。她壹直懶得去醫院。我每壹次看到她腫大起來的手腕,就會念叨她壹次。念叨久了,她有點受不了,“好了好了,我去我去。”

然而去醫院後,檢查結果遠比她想象的要嚴重。醫生要她馬上開刀,並且要拿取出的腫瘤體去化驗,如果是良性的,就沒事,如果是惡性的,那就是癌。

“我躺在病床上的時候,醫生對我說,馬上就要麻醉了,妳的手臂可能會有觸電的感覺哦。我還沒反應過來時,我整條手臂就劇烈的抽搐起來,仿佛摸到了電線壹樣又痛又恐懼。當時我整個眼淚都出來了,感覺像壹條被拋在手術臺上的魚。妳別笑,那個時侯,我真的害怕極了。”

手術後休息壹天,她就來上班了。她的手裹著厚厚的紗布。我前壹天晚上通宵修改壹份計劃書到天亮,睡下去中午才起來。起床後,我把計劃書發給她,這個時侯我並不知道她去動了手術,直到我猛地看到她的簽名檔:“右手包紮,無法打字。僅能左手打字,所以回復速度稍慢,勿急。”

我看著她的簽名檔,靜靜地對著屏幕沒有說話。直到顯示她已經接受完了我的文件,又過了很久,那邊傳來她打字的內容:“妳什麽時候來上班啊,《最小說》選題會還沒開,妳過來了,我們速速解決掉。還有,我的書封面出了印刷事故。我現在正在解決。”

——是啊,她變了。她變得沒有以前那麽愛哭了。她以前是我們所有人寵愛的小公主。大家都寵她,她很愛哭,也很脆弱,很愛依賴人。但現在不是了。

7

我28歲的生日,是在南海海面的遊艇甲板上度過的。

我們壹群人喝掉了十幾瓶紅酒,笑啊,鬧啊,把雪碧擰開了泡沫灑了壹屋子。

就在那某壹個時刻,身體裏的開關再次調向了另壹個檔位。痕痕雙眼通紅,碩大的兩顆眼淚滾過臉頰,她嘴角用力得向下撇著,她沒有看旁邊的落落,而是把目光空空地投向前方漆黑的海面,她說:“落落啊,那個時侯我覺得妳心真狠啊,我不止壹次的覺得妳冷血得沒有壹絲良心。妳可以把我大冬天地關在門外面,讓我在走道裏坐壹個下午。妳也可以讓我在馬路邊上,守著每壹條通往妳家的馬路,企圖找到妳,讓妳交稿子。”

落落在旁邊低著頭,她說:“我也恨死那段時間的自己了。”

我幫著痕痕,想要安慰她,“是啊,那個時侯妳太壞了。”

痕痕依然沒有轉頭,她的目光依然呆呆地丟往舷窗外,她沒有看我,但是她說:“妳有什麽資格說她,妳以為妳就很好麽,妳有時候不通人情到了什麽地步,妳自己知道麽?我有時候都想我在《痕記》裏把妳寫得太好了,妳有時候說話傷起人來,壹點余地都不留。我現在聽見妳的手機來電,我都緊張。生怕又是公司裏我的部門出了什麽問題。”

我啥都沒說,從身後伸過雙臂,緊緊抱住她。

她哭了壹會兒,回過頭問我:“妳這次的生日,《最小說》上要呈現麽?如果要的話,記得讓小西他們多拍點照片。我等下也和編輯們布置壹下,記錄壹些細節。”

——是啊,她變了。她變得比以前愛哭。她以前是我們人群裏的開心果,她講起笑話來,我們大家都東倒西歪的。她活潑而又浪漫,憧憬著完美的愛情,為朋友奮不顧身。但現在的她,纖細敏感,用盡全力,維持著所有作者們的情誼天平。她現在晚上容易失眠,失眠的時候,就容易哭。她以前莽撞而又天真,愛玩也愛笑。但現在不是了。8

而我呢?密密麻麻的目光朝我望過來。

笛安拿起了梅葆玖先生授予她的獨家梅蘭芳傳記小說改編授權書,那壹刻,她對著話筒說:“我很緊張,我壹上來目光就在四處尋找,我知道自己在找什麽,我在找妳的眼睛,我看見妳,我就安心了。”

她轉過臉,沖著臺下的我,微微壹笑。9

時間最終會和妳和解,妳的所有偏執、邪念、不甘,妳的嬉笑怒罵怨,妳的愛恨嗔癡狂,終會被它軟軟地握在手裏。

它柔聲地對妳說,妳看,其實根本不用害怕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