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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浩的人物生平

崔浩出身北方高門士族,和範陽高門盧玄是表兄弟。連姻皆士族。他的七世祖崔林,三國曹魏時官拜司空,封安陽鄉侯。曾祖崔悅,為後趙石虎的司徒右長史。祖父崔潛,為後燕黃門侍郎。其父崔宏,號稱冀州神童,北魏初累官至吏部尚書、大人,賜爵白馬公。而崔浩比他父親更有才華,少好文學,博覽經史,玄象陰陽,百家之言,無不涉及,精研經義,時人沒有趕得上他的。未成年就為直郎。

天興年間,任給事秘書,轉任著作郎。拓跋珪因他工於書法,讓他經常跟隨左右。拓跋珪晚年,威嚴頗峻,宮省左右官員多因小小過失而被治罪,大家無不逃避,以躲避眼下之災,崔浩獨自恭勤不怠,有時終日不歸。拓跋珪知道了,就叫人給他送去禦粥。崔浩的忠心耿耿,勤於職守,不為窮通改節,大多像這類情況。

公元409年(永興元年),拓跋珪被其子拓跋紹殺死,明元帝拓跋嗣初即位,拜崔浩為博士祭酒,賜爵武城子,常為明元帝講授經書。每當去郊外祭祀天地,崔氏父子都乘坐軒軺車,時人羨慕不已。

拓跋嗣好陰陽術數,公元414年(神瑞元年)時,聽了崔浩講《易經》、《洪範·五行傳》,非常贊詡。命崔浩占蔔吉兇,參考天文,解決疑惑問題。崔浩把天道與人事結合起來,加以綜合考察,舉其大要,用來占蔔各種災祥變異,多有應驗。這時,後宮有兔子出沒,查問門衛,兔子根本無法進來。拓跋嗣覺得很奇怪,命崔浩推測其是否是不祥征兆。崔浩認為當有鄰國進貢嬪妃,是好兆。第二年,姚興果然進獻女子。 公元415年(神瑞二年),魏國首都平城(今山西大同市)連年霜旱,秋谷歉收,發生糧荒。雲中、代郡很多百姓餓死。九月,太史令王亮、蘇坦對明元帝說:“平城連年霜旱,有人觀天象說,必有大難,我們不如把國都從平城遷至鄴城(今河北省臨漳縣)。”

拓跋嗣向群臣咨詢意見,崔浩和特進周淡對明元帝說:“以臣之見,國家遷都於鄴,雖可暫時解救今秋之饑,但並非長久之策。東州(太行山以東各州)之人,壹向認為魏國地大物博,人口、牲畜眾多。現在如果遷都,東部各州分配不了多少人,而且讓鮮卑人和漢人雜居各地,處於荒野山林之中,水土不服,疾病流行,會使人們意誌沮喪。四方人士知道了真實情況,也易產生蔑視和欺侮鮮卑族人的念頭。同時,北方的柔然等部族也會乘機而入。那時,雲中、平城就有淪為敵手之患,那時想回師援救,因中隔恒山代土,恐怕也來不及。如果暫不遷都,即使山東發生變亂,也可輕騎南出,耀武揚威,人們不知虛實,必然望塵畏服。這正是國家威制中原的長遠方略。再說,到明春牧草生發、乳酪充足,兼有蘋果,足以接濟來秋。如果再有壹個好的夏收,形勢就可變好了。“

拓跋嗣聽了這壹番高論,覺得很有道理,可又很不放心地問崔浩:“假如挨不到來秋,或者來秋莊稼不熟,將又如何是好?”崔浩獻計說:“陛下可以把那些最窮的民戶,下到各州去就食,如果來秋仍然莊稼歉收,就再想別的辦法。但切切不可遷都!”

拓跋嗣聽從了崔浩的勸告,於是挑選了壹批最窮困的民戶,下到各州去就食,即山東定、相、冀三州,令漢民每戶出租米50石來養活這些窮戶。明元帝納其言,於是挑選部分貧困戶分赴定、相、冀三州就食,由當地開倉賑恤。第二年秋天,收成很好,百姓富足,人心安定,國家度過了難關。明元帝很高興,賜給二人各壹妾,禦衣壹套,絹五十匹、綿五十斤。 公元416年(泰常元年)八月,東晉太尉劉裕北伐後秦,水陸並進。晉軍勢如破竹,後秦連連敗退。

公元417年(泰常二年)三月,劉裕率水軍自淮、泗入清河,準備逆黃河西上,為順利進軍關中,劉裕派人假道於魏。拓跋嗣召集群臣商討對策,北魏滿朝公卿大臣群起反對,認為劉裕此舉必定圖魏,應該出兵阻止劉裕軍隊沿河西上。只有崔浩站出來反對說:“柔然不斷向我侵擾,國內缺糧,我們不宜出兵迎敵。如果向南出兵,則北寇進擊;如果出兵救北方,則東方又面臨危險。因此,不如借道劉裕,縱其入關,然後堵塞其歸路。這樣就像卞莊打虎,專等兩虎咬鬥之後再動手,就可以壹舉兩得。”

拓跋嗣還是擔心中了劉裕之計,最終沒有同意崔浩的建議,派司徒長孫嵩帶領步騎十萬人駐於黃河以北,並派出數千騎兵於黃河北岸跟隨與監視劉裕軍的西上。劉裕進軍受阻,遂於四月以車兵弓弩兵及長矛兵等組成“卻月陣”,魏軍以3萬騎進攻,大敗而歸,阿薄幹等被斬。拓跋嗣聞魏軍慘敗,後悔不叠,恨不能用崔浩之計。

等到劉裕兵臨潼關時,拓跋嗣又問計於崔浩,崔浩回復說:“過去姚興好虛名,而無實用。子姚泓又生病,眾叛親離。劉裕乘人之危,兵精將勇,以臣看來,勝利在握。”

拓跋嗣問:“劉裕軍事才能與慕容垂相比如何?”崔浩說:“劉裕更強。”太宗問:“妳說說怎麽個強法?”崔浩說:“慕容垂借父祖二世為君的資本,出生時便已尊貴,同類歸之,就如夜蛾赴火,稍加努力,便足立功。劉裕則從寒微叢中挺拔而出,沒有壹尺土地作為資本,沒有壹卒可供調用,他奮臂大呼而剿滅桓玄,北擒慕容超,南摧盧循等,篡奪晉權,遂執國政。劉裕如果平定姚泓回來,必定取代其主,這是必然的事情。秦地戎夷之人混雜並居,乃虎狼之國,劉裕也不能好好守住它。風俗不同,人情難變,想在三秦之地行荊揚教化,就如無翼而想飛,無足而欲走,是不可能的。如留兵守之,必然是給敵人幫忙。孔子說:善人治邦百年,可以勝殘去殺。現在秦人難制,壹、二年間哪能是劉裕做得到的呢?我們暫時可治戎束甲,息民守境,以待其歸,秦地終當為我國所有。我們盡可坐而待之。”

拓跋嗣說:“劉裕已經入關,不能進退,我派精銳騎兵南襲彭城、壽春,劉裕哪裏能自立?”崔浩說:“現在西北二寇未滅,陛下不可親自率領六軍出征。兵眾雖盛,而將領之中卻無韓信、白起。長孫嵩有治國之才,而沒有進取之能,不是劉裕的對手。臣認為待之不晚。”拓跋嗣笑著說:“妳思量的我已知道了。”

崔浩說:“臣曾經私下評論近世人物,不敢不讓陛下知道。如像王猛治國,是苻堅的管仲;慕容玄恭輔佐少主,是慕容暐的霍光;劉裕平定逆亂,是司馬德宗的曹操。”拓跋嗣說:“妳認為先帝如何?”崔浩說:“小人管窺蠡測,怎能發現蒼天的廣大。即使如此,太祖任用漠北淳樸之人,南入中原,變風易俗,化披四海,自當與伏羲、神農齊列,為臣豈能仰其名節。”拓跋嗣說:“屈丐怎樣?”崔浩說:“屈丐家國夷滅,壹身孤寄,被姚氏封官任用。不思樹黨強鄰,報仇雪恥,於是結忿於蠕蠕,背德於姚興,豎逆小人,無大謀略,殘酷暴虐,終將為人所滅。”拓跋嗣大為高興,二人說到午夜,拓跋嗣賜給他禦縹酒十觚、水精戎鹽壹兩,說:“朕品味妳說的話,如這鹽酒,所以與妳同享。” 公元418年(泰常三年),彗星出天河口,進入太微,經過北鬥,中間通過紫微,侵犯天樞,前後八十多天,至漢而滅。拓跋嗣又召諸儒術士問道:“而今天下未統壹,四方對峙,災兆之應,將在哪個國家?朕很是害怕,大家盡量說來,不要隱瞞什麽。”眾人都推舉崔浩應對。崔浩說:“古人有言,大凡災異的產生,都是由人而起。人若沒有過失,妖異之象不會出現。所以人失於下,則災變見於上,天事恒象,百代不改。《漢書》記載王莽篡位之前,彗星出入,正與今天相同。國家之中主尊臣卑,上下有序,百民沒有異心。只有僭晉卑陋削小,主弱臣強,累世遭到欺淩,故而桓玄逼奪,劉裕握權。彗孛,為惡氣所生,是應僭晉將滅而劉裕篡權的征兆。”眾人無人能說出與崔浩不同的話來。拓跋嗣深信不疑。

公元420年(泰常五年),劉裕果然廢了司馬德文自立為帝。南邊邊鎮奉上劉裕改元赦書。當時拓跋嗣到東南舄鹵池射鳥,聽說這事後,馳馬召崔浩,對他說:“往年妳說彗星的蔔占應驗了,朕今天才信天道。”

當初,崔浩父親病重,崔浩剪指甲截發,晚上在庭院中仰祈北鬥,為父親請求壽命,請求以身代父,叩頭叩得流血。壹年多都不停息,家裏還幾乎沒人知道。等到父親逝世,守喪盡節盡禮,時人都很稱道他。崔浩襲爵白馬公。朝廷禮儀、優文策詔、軍國書記,全是崔浩負責。崔浩能為雜說議論,並不擅長寫文章,而只是留心於制度、科律以及經術的言辭。制作家祭辦法,排列五宗次序,制定蒸嘗之禮,豐儉之節,義理明白可觀。生性不好老、莊之書,每次讀不過數十行,就丟了,說:“這些矯飾誣妄的論述,不近人情,必定不是老子所寫的。老聃演習禮義,仲尼師從他,哪裏會著敗壞禮法之書,以亂先王之教呢。這就是袁生所謂家人筐篋裏的物品,不可在王庭中宣揚。” 拓跋嗣經常有小病纏身,怪異東西屢屢看見,於是他派宦官秘密地問崔浩說:“《春秋》說:星孛北鬥,七國的君主都將有災。今天日蝕於胃昂,盡光於趙、代之分野,朕已病了好幾年,醫療救治倒也無大損害,我擔心壹旦不行了,諸子都還年少,那該怎麽辦呢?妳為我作百年後的打算。”崔浩說:“陛下您春秋富盛,事業如日中天,以德除災,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況且天道玄渺高遠,或消或應。過去宋景見災修德,熒惑退居。臣願陛下排遣諸多憂慮,寧神保和,納禦嘉福,不以愚昧之說,致損聖恩。必不得已,請陳妄言。自皇朝聖化龍興,不設立儲君,所以永興年間開始,國家社稷幾近危難。今天應早建東宮,選用公卿中忠正賢良、陛下壹向信任的臣僚充當師傅,左右侍臣忠誠聖上的充當賓友,讓他入總萬機,出統軍隊政務,監國撫軍,六柄在手。如這樣,那陛下就可以優遊無為,頤神養壽,進禦醫藥。陛下百年之後,國有成主,民有所歸,那奸邪之人只有息望作罷,也沒有什麽空隙可鉆的了。這乃是萬世的令典,免禍的大略。而今皇長子燾,年紀將滿十二歲,聰慧敏睿溫良謙和,眾情所系,現在登上儲君的位置,那是天下的幸事。立子以長,禮儀所定。如必須等到他們都成人了然後再擇儲君,倒錯天倫,則會生出履霜踐冰之禍,自古以來,典籍所記,興衰存亡,很少不由此的。”

拓跋嗣接受了崔浩的意見,於是讓他奉策告示宗廟,命拓跋燾為國家副君,居正殿臨朝聽政。司徒長孫嵩、山陽公奚斤、北新公安同為左輔,坐東廂面西;崔浩與太尉穆觀、散騎常侍丘堆為右弼,坐西廂面東。百僚各司其職聽從調遣。拓跋嗣避居西宮,時隱而暗察之,聽其決斷朝政,大為高興,對左右侍臣說:“長孫嵩宿德舊臣,歷侍四朝,功存社稷;奚斤辯捷智謀,名聞遐邇;安同通曉俗情,明練政務;穆觀達於政要,識朕意圖;崔浩博聞強識,精於天人之會;丘堆雖無大用,然而在公事上專心嚴謹。有這六個人作為輔佐,我與妳們優遊四境,伐叛安民,可以意氣奮發於天下了。”群臣不時陳奏疑難問題,拓跋嗣說:“這不是我所知道的,應當由妳們的國主來決斷。” 公元422年(泰常七年),劉裕去世,拓跋嗣想攻取洛陽、虎牢、滑臺。崔浩說:“陛下不以劉裕篡位為懷,接受他的貢物和使者,劉裕也敬侍陛下。不幸他今天死了,我們乘喪討伐他們,即使得手也不光彩。《春秋》說:晉國士丐率軍侵犯齊國,聽說齊侯去世,便撤回軍隊。君子以不伐喪為大禮,認為恩足以感動孝子,義足以動諸侯。而今國家也不能壹舉而定江南,應該派人前去吊祭慰問,存其孤弱,憐其兇災,布義風於天下,令德好事指的就是這些。如此,則會教化披蓋荊、揚,南金象牙羽毛之類珍奇,可以不求而自至。劉裕剛死,黨羽未離,我們兵臨其境,他們必定齊心迎戰,這樣我們不壹定能夠得手,不如慢慢處置,等待敵方出現內訌。假如他們國中強臣爭權,變難壹定蜂起,然後我們命將揚威出征,就可不勞士卒,坐收淮北之地。”

拓跋嗣堅決要南伐,詰難崔浩說:“劉裕因姚興死而滅其國,劉裕死了我討伐他,怎麽不可以呢?”崔浩堅持說:“姚興死時,二子紛爭,劉裕才討伐他們。”拓跋嗣大怒,不聽崔浩的話,於是派奚斤南伐。群臣討論說:“先攻城呢?還是先搶地盤?”奚斤說:“請先攻城。”崔浩說:“南方人善於守城,苻堅攻打襄陽,經年不拔。今天以大國的力量攻其小城,如不及時攻克,挫損軍勢,敵人便能徐徐嚴整而來。我疲怠敵人精銳,這是危險的做法。不如分軍略地,到淮河為限,列置守宰官員,收聚租谷。滑臺、虎牢反而在我軍北面,南邊救援的希望斷絕,必定沿河東逃。如不這樣,就會成為我們的掌中之物。”公孫表請求先攻城池。奚斤等渡過黃河,先攻滑臺,經久不拔,上表請求援軍。拓跋嗣發怒,於是親自南巡。拜崔浩為相州刺史,加左光祿大夫,隨軍為謀主。

等到拓跋嗣車駕歸來,崔浩跟隨其出巡西河、太原。崔浩登高坡之上,下臨黃河滾滾河水,旁覽山川,感興大發,於是與同僚討論五等郡縣的是與非,考查秦始皇、漢武帝的得失。對他的好古識治,大家深為折服。天師寇謙之每與崔浩談話,聽其論古代治亂之跡,常常自夜達旦,神情嚴肅,從不懈倦。隨既而贊嘆說:“妳的話很好,都可實行,妳也可以稱得上是當今的臯繇了。但是世人因為貴遠賤近,不能深刻理解妳的話。”因此對崔浩說:“我行道隱居,不營世務,突然聽到神中訣語,要我應兼修儒教,輔助泰平真君,繼千年斷絕的皇統緒脈。而我學不稽古,臨事暗昧,卿就為我撰列王治典,並論述其大要吧。”崔浩於是著文二十多篇,上推太初,下盡秦漢變弊之跡,大意先以復五等郡縣為本。 公元423(泰常八年 )十壹月,拓跋燾即位,是為北魏太武帝。左右官員忌恨崔浩正直,壹起排擠毀謗他。拓跋燾雖然知道他的才能,但不能不接受眾議,故罷黜崔浩,讓他以公爵的身份歸家閑居。碰到有什麽疑難,便召來請教。崔浩皮膚纖細潔白,就如美貌的婦人。而性情敏達,長於計謀,經常自比張良,說自己通古方面還勝過他。既然休閑在家,因此打算修煉服食養性之術,而寇謙之有《神中錄圖新經》,崔浩便拜他為師。

始光年間,晉升崔浩東郡公的爵位,拜他為太常卿。當時正議論討伐赫連昌的事。群臣都認為這是件難事,只有崔浩說:“往年以來,熒惑星再次守住羽林星,並都形成鉤己之狀,這就預蔔了秦的滅亡。而且今年五星壹齊出於東方,這是有利於西伐的征兆,天應人和,時機到齊了,不可失去這個機會啊。”拓跋燾於是命令奚斤等人出擊蒲板壹帶,自己親率輕騎奇襲赫連昌的都城,大勝而歸。後來拓跋燾又要再次征討赫連昌,到了統萬城城下,收集兵馬假裝撤退。赫連昌鼓噪而來,沖突前進,將陣營舒展鋪開為兩翼,時值風雨從東南而來,沙塵暴虐,天地昏暗,宦官趙倪向拓跋燾進言說:“現在風雨從敵軍後面而來,我軍正向著風沙而敵人則背著風沙,天不助我,況且將士又十分饑渴。希望陛下領著隊伍躲避他們,待日後再圖大舉。”崔浩叱責他說:“這是什麽話!千裏之外前來制勝,壹日之中怎麽能有變化呢?賊軍現前行不能停止,和後方遠離斷絕,更適宜我軍分隊隱蔽出擊,乘他們不註意而攻打他們。對付風的辦法在於人的謀劃,有什麽規律可循呢!”於是拓跋燾重新部署,全力反攻,夏軍終於撐不住,全軍崩潰。赫連昌來不及跑進城,於是便逃奔上邦。 破統萬城之後,拓跋燾為擺脫北面柔然與南朝宋腹背受敵的威脅,決意集中力量打擊柔然。公卿大臣們擔心宋軍乘機北進,竭力勸阻,只有太常崔浩極力贊成,他很有把握地說:‘劉宋自劉裕去世後,元氣壹直未恢復,對我構不成直接威脅。我們統壹北方的大業,首先應對北方的強國夏國、蠕蠕(柔然)下手。夏國已被我打敗,大傷元氣,氣數已盡,滅亡夏國已是時間問題了。蠕蠕氣焰囂張,不可壹世,常口吐狂言,我還未真正重創它,所以必須調集精兵,趁蠕蠕驕橫輕敵的時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長驅直入蠕蠕境內,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到時壹定能獲全勝!”

於是群臣推舉太史令張淵、徐辯出面勸阻。張淵年輕的時候,由於曾經勸阻過苻堅,不可以南伐,苻堅不肯接受,結果大敗而名噪壹時。拓跋燾命令當庭辯論。張淵的理由是:“當年是已己年,屬於‘三陰之歲’,‘太白在西方’,故不能舉兵,否則必定失敗。”崔浩針鋒相對,說:“陽是恩德,陰是刑殺,所以出現日食時,君主要積德,出現月食的時候,要註意刑罰。帝王使用刑法,對犯罪的人則綁縛肆市處決,對於犯大罪的敵國,就應該使用甲兵消滅它們。今天出兵討伐有罪之國,正是加強刑罰。我觀察天象,近年以來月亮運行遮蓋昴星,到現在仍然如此。這表明,三年之內天子將大破旄頭星之國。柔然、高車都是旄頭星的部眾,希望陛下不要猶豫。”張淵等人羞愧難言,辯解說:“柔然,是遠荒外不確定的東西。我們得到他們的土地,也不能耕種收獲糧食,得到他們的百姓也不能當做臣民驅使。而且他們疾速往來,行動沒有規律,很難攻取並徹底制服,有什麽事如此急迫,要動員大隊人馬去討伐他們?”

崔浩說:“張淵、徐辯如果談論天文,還是他們的本職,至於說到人間的事情和當前的形勢,恐怕不是他們能確切了解的。這是漢朝以來的老生常談,用在今天,完全不切實際。為什麽呢?柔然本來是我們國家北方的藩屬,後來背叛而去。今天我們要謀殺叛賊元兇,收回善良的百姓,使他們能夠為我國效力,不是毫無用處的。世上的人都信服張淵、徐辯深通天文,預知成功或失敗。那麽,我倒想問問他們,在統萬城沒有攻破之前有沒有潰敗的征兆?如果不知道,是沒有能力;如果知道了卻不說,是對陛下不忠。”當時前夏主赫連昌在座,張淵等人自以無先言,慚不能對。拓跋燾非常高興,對大臣們說:“我已決定了。亡國之臣不可以同之相謀劃,確實是可信的呀。”

為了打消拓跋燾最後的疑慮,崔浩又進言:“劉義隆今日君臣,非劉裕時可比,他們如果敢來,譬如小馬小牛鬥虎狼,有何畏懼?’如今夏季,柔然的習慣分散放牧,秋天牲畜肥壯,方才集中,天寒時南下擄奪,出其不意,大舉襲擊,必定成功,只怕諸將不肯深入,不能全勝’。”崔浩口若懸河,舌戰群臣,終於令拓跋燾徹底打消了疑慮,決計大舉討伐柔然。這次遠征,根據崔浩的“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的謀略,果然取得了關鍵性的勝利,柔然主力潰敗,提出和親。從此不再是北魏的主要威脅。也正如崔浩的擔心,當魏軍進到琢琊山,諸將怕有伏兵,勸佛貍停止進軍,七月,魏軍班師。後來得到情報,再前進兩天,就可以把殘部消滅光。拓跋燾後悔不已。 公元432年(延和元年)拓跋燾又滅了北燕,在統壹北方的道路上,只剩下西北角的北涼茍延殘喘。

公元439年(太延五年),拓跋燾討論伐諒之事,群臣反對,尤其是李順反對得最厲害,李順作為拓跋燾的特使出使北涼12次,對北涼的情況了如指掌。也曾在拓跋燾面前預言北涼沮渠氏離敗亡不遠了。但是此人貪財,逐漸被北涼的沮渠氏用重金收買。拓跋燾以前數次想動手收拾北諒,都被李順勸阻。這次他看到拓跋燾決心很大,只好編造謊言說:“從溫圉水以西直到姑臧,遍地都是枯石,絕對沒有水草。當地人說‘姑臧城南的天梯山上,冬天有積雪,深達幾丈,春季和夏季的時候,積雪融化,從山上流下來,形成河流,當地居民就是引雪水入渠,灌溉農田。如果涼州人聽說我們大軍開到,壹定會斷絕渠口,讓水流盡,我軍的人馬就無水可用。姑臧方圓百裏之內,土地因無水寸草不生,我軍人馬難以久留。”

崔浩反駁說:“《漢書·地理誌》中講道:涼州的畜產,天下最為富饒。如果那裏沒有水草,牲畜怎麽繁殖?另外,漢朝絕不會在沒有水草的土地上興築城郭,設置郡縣。況且,高山冰雪融化以後,只能浸濕地皮,收斂塵土,怎麽能夠挖通渠道,灌溉農田呢!這種話實在是荒謬不可信。”李順惱羞成怒地說“耳聞不如眼見。我曾經親眼看到,妳有什麽資格和我辯論?”崔浩壹針見血地說:“妳接受了金錢賄賂,就想要替人家說話,妳以為我沒有親眼看到就能被妳蒙蔽嗎?”

後來拓跋燾決意親率大軍討伐,當看到姑臧城外水草茂盛,便十分痛恨李順,對崔浩說:“妳當年說過的話,今天果然應驗了。”崔浩回答說:“我不敢不講實話,壹向如此。”而李順不知悔改,三年後奉旨賞賜群臣時又接受賄賂,拓跋燾大為震怒,兩罪俱發,處死了李順。 除了以上事件中以外,崔浩在平息薛永宗,蓋吳暴亂,征討吐沒骨部落,吐谷渾以及南征劉宋等戰爭中屢獻奇謀,屢建奇功。

拓跋燾曾對崔浩說:‘妳才智淵博,歷事我的祖父與我父親,盡忠三世,因此我對妳特別看重。希望妳凡有所思,直言相告,助我治世。我有時脾氣不好,也許不能采納妳的建議,但過後靜思,卻總覺得妳說得很有道理’ 他還曾指著崔浩,對新歸降的高車酋長們說:’妳們別看此人纖弱不堪,手無縛雞之力,但他胸中所懷,卻遠遠勝過甲兵。但我征戰前猶豫不決之時,都是他使我下定決心,而且總是大獲全勝。這都是他的功勞!”他曾召集眾尚書,下令道:“日後凡屬軍國大計,妳們不能決定的,都應先征詢崔浩的意見,然後再可實施’。”拓跋燾對崔浩不僅是信任,而且很親近。他有時到崔浩家中向他請教,崔浩接待皇帝倉促之間,來不及制作精美的食品,就搬出家常菜肴,拓跋燾總是高高興興拿起來就吃。崔浩進宮見駕,地點也不限於朝堂,可以出入臥室。 在拓跋燾鎮壓蓋吳起義的過程中,崔浩曾親見寺僧藏匿武器,崔浩篤通道教,主張廢佛。拓跋燾由此下令關閉長安沙門,焚燒寺院,搗毀佛像,史稱“三武之禍”。寇謙之以殺僧過多,曾苦求崔浩,阻止滅佛行動,崔浩不但沒有聽從,反而極力勸告拓跋燾要加大打擊佛教的力度。當時「壹境之內,無復沙門」,朝野間怨聲載道。崔浩掌權後,企圖按照漢族的世家大族的傳統思想,整理、分別和規定氏族的高下。

在公元431年(神麚三年)九月時,崔浩便“欲大整流品,明辨姓族”,表弟盧玄勸阻他說:“創制立事,各有其時;樂意做這件事的人,能有幾人!請妳要三思。” 但崔浩不從,從而得罪了眾多的鮮卑貴族。

崔浩之弟崔恬嫁女兒給王慧龍,王氏是太原大族,世代遺傳齇鼻,在江東被稱為“齇王”。崔浩見王慧龍時,壹看到他的齇鼻,就說:“的確是王家男兒,真是貴種!”又多次對朝中的鮮卑諸公稱贊他長得俊美。司徒長孫嵩聽了大不高興,就向太武帝告狀,說王慧龍是從南方歸降的,崔浩嘆服南人,是“有訕鄙國化之意”。

拓跋燾大怒,把崔浩傳來訓斥,崔浩脫帽叩頭,自責了壹番才得到寬恕。 太子拓跋晃監國時,崔浩自恃才略及拓跋燾所寵任,專制朝權。壹次曾推薦冀、定、相、幽、並五州人士數十人,皆起家為郡守。拓跋晃對崔浩說:“早先征聘的人才,也是被作為州郡官入選的,他們擔任這壹職務已經很久了,辛勤勞苦卻壹直沒得到過朝廷的報答,應該首先補充他們作郡縣守令,讓新征聘的人代替他們做郎吏。而且太守、縣令管理百姓,應該由經歷過世面有經驗的人來擔當。”崔浩固執己見,最終把他推薦的人派出去任職。當時,中書侍郎、領著作郎高允知道後,對東宮博士管恬說:“恐怕免不了壹場災禍。為了順遂自己未必正確的私心而同朝廷有權勢的人對抗爭勝,他將用什麽來保全自己呢!”

但給崔浩帶來殺身之禍的直接原因,是《國書》事件。

在公元439年(太延五年)十二月時,拓跋燾命崔浩以司徒監秘書事,中書侍郎高允、散騎侍郎張偉參著作事,續修國史。拓跋燾叮囑他們,寫國史壹定要根據實錄。崔浩他們按照這個要求,采集了魏國上代的資料,編寫了壹本魏國的國史。當時,拓跋燾要編國史的目的,本來只是留給皇室後代看的。但是《國記》修畢後,參與其事的著作令史閔湛、郗標建議把《國記》刊刻在石上,以彰直筆,同時刊刻崔浩所註的《五經》。閔湛、郗標巧言令色,平時以諂事崔浩而獲得崔浩的歡心。他們的建議被崔浩采納,拓跋晃也表示贊賞。於是,在天壇東三裏處,營造了壹個《國書》和《五經註》的碑林,方圓壹百三十步,用工三百萬才告完成。 由於《國記》秉筆直書,盡述拓跋氏的歷史,詳備而無所避諱,其中直書了拓跋氏壹些不願人知的早期歷史。而石碑樹立在通衢大路旁,引起往來行人議論。鮮卑貴族看到後,無不憤怒,先後到拓跋燾前告狀,指控崔浩有意暴揚國惡。拓跋燾命令收捕崔浩及秘書郎吏,審查罪狀。崔浩被捕後,承認自己曾經接受過賄賂。其實他對自己所犯何罪,也不明白。拓跋燾親自審訊他時,他惶惑不能應對。

公元450年7月5日(太平真君十壹年六月己亥),太武帝誅殺崔浩。在送往城南行刑時,“衛士數十人溲(撒尿)其上,呼聲嗷嗷,聞於行路。自宰司之被戮,未有如浩者”。同時,秘書郎吏以下也都被殺,而清河崔氏同族無論遠近,姻親範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都被連坐滅族。史稱“國史之獄”

北方士族在“國史之獄”遭到了沈重打擊。宋人劉攽等說:“拓跋氏乘後燕之衰,蠶食並、冀,暴師喋血三十余年,而中國略定。其始也,公卿方鎮皆故部落酋大,雖參用趙魏舊族,往往以猜忌夷滅”。他們指出鮮卑貴族與趙魏大族的矛盾,是頗有見地的,而崔浩正是這種矛盾的犧牲品,“國史之獄”只不過是壹個借口罷了。

不久,太武帝北巡陰山,後悔誅殺崔浩。時北部尚書宣城公李孝伯病世,拓跋燾說:“李宣城可惜!”既而又說:“朕失言,崔司徒可惜,李宣城可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