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人陡然踏進了壹步,揚起掌勢,正待劈去,忽聽壹個柔弱低微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爹爹!”白發人收掌而退,橫裏閃開三步。
林寒青回首壹瞥,只見壹個全身白衣的少女,雙手搭扶在兩個青衣小婢的肩上,踏著蒼茫的暮色,行了過來。
白發人低沈的嘆息了壹聲,道:“孩子,夜晚山風,寒意甚濃,妳跑出來做什麽?”言詞之間,充滿了壹片親情。
在兩個青衣小婢的扶持下,她慢慢的走過了林寒青的停身之處,行向那白發人。
這是個動人借憐的姑娘,壹眼之下,就可以看出她為病魔折磨的衰弱,長長的秀發,披垂在後肩,中間用壹條白色帶子勒起,蒼白的臉色,失去神采的眼睛,和那微帶紫色的雙唇,行動間顯得是那樣有氣無力。
林寒青微微凜動,不自禁由心底泛升起壹縷憐憫之情,只覺這位姑娘的嬌弱,像壹盞燃油將盡的枯燈,任何壹些微小的力量,都會輕而易舉的煉去她生命的火花。
白發人緩緩伸出手去,輕柔的拂拭著那白衣女飄舞的長發,低沈的說道:“孩子,回到屋裏去吧!妳受不住山風的吹襲。”
他的手有些微微的顫動,雙目也不敢投註林寒青的臉上,似是內心中有著極深的畏懼。
要知此刻,林寒青和韓士公,隨便任何壹人出手,都可以把他弱不禁風的女兒,震死在掌下。
這情景使那白發人心神為之震顫,因為他心中很明白自己大背武林規戒的舉動,很可能招致別人蠻幹非為的報復。
只聽那白衣女緩緩的應道:“爹爹不用擔心,今日我覺著精神很好,想出來看山景……”
白發人輕輕嘆息壹聲,接道:“天黑了,暮色蒼茫,那裏還可見山色景物,快些回房中去吧!”
白衣女微微壹笑,但卻凝立不動。 白衣女笑道:“由來名俠之士,大都是憐香借玉的人,我改作惜香,就是要那討我的人,心有所惕,對我必得憐愛有加才行,他只要壹叫我的名字,就該想到謙謙君子,惜香憐玉,縱然是為我作牛作馬,扶待於我,也就不會心存介蒂了。”
林寒青道:“原來如此。”
白惜香道:“我這名字,除了提醒討我之人,要惜香憐玉之外,還別有壹番作用。”
在強敵環伺,形勢危惡的境遇之下,嬌弱不勝的白惜香,竟然大談起風月情事,依依而言,旁若無人,這份輕談生死的鎮靜,從容赴險的豪氣,激發起林寒青英雄情懷,不再分神分顧,朗朗壹笑道:“這倒得領教了,不知還有什麽作用?”
白惜香道:“妳再把我的名字低吟兩遍。”
林寒青道:“白惜香……白惜香……白惜香……”臉色微微壹變,忽然住口不言。
白惜香笑道:“妳明白了吧!誰要憐我、惜我,那就是白費壹番心機,白白惜香壹場.落得個壹場空幻。” 白惜香不待他開口說話,當先伸出右手,說道:“扶我到木榻上躺壹下,我的腿快要斷了。” 林寒青扶著她行近水榻,說是扶,倒不如說抱來得恰當壹些,白惜香不知真累的寸步難行,還是故意撒嬌,整個嬌軀偎依在林寒青的身上。
白惜香登上木榻,舉起衣袖,拂拭下頭上的汗水,笑道:“妳罵我了?”
林寒青奇道:“沒有啊!”
白惜香嬌聲笑道:“壹定罵了,要不然,我的耳朵怎麽會發熱呢?就是沒有罵出口!也定是罵在心裏,哼!女孩子氣度狹小,我無意摔她壹跤,就念念不忘,把我關入石牢,女人的心啊!真可怕。”
轉盼望去,只見白惜香滿臉淚珠,滾滾而下,似是在熟睡中,夢到了傷心之事,心中忽然警覺,暗道:我偷瞧她架上存書,她如醒來,責問於我,豈不是壹件大大尷尬的事?
只聽白惜香哭聲愈來愈大,全身都開始輕微顫動起來,心中壹慌,急急叫道:“白姑娘!白姑娘!”
白惜香霍然坐了起來,嬌嚶壹聲,撲入林寒青的懷中,放聲哭了起來。
此刻她神誌清醒,哭聲婉轉哀傷,比那夢中嗚咽,更覺淒涼。
林寒青本想勸尉於她。但被她這哀哀壹哭,竟被鬧的不知如何開口。半晌講不出壹句話來。
白惜香在這壹哭之中,似盡漏胸中優悶,愈哭愈烈,九曲百轉,聽得人亦不禁黯然神傷。
林寒青鎮定壹下心神,說道:“白姑娘有什麽傷心之困,盡管說出,或可壹泄心中憂苦,妳身體虛弱,如何能受得這般折磨?”
白惜香道:“我這夢做的與眾不同。”
林寒青道:“有何不同的?”
白惜香道:“夢中情形就是我心中所思之事。”
林寒青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才是正常由很。”
白惜香嬌射翻轉,仰臥在林寒青的懷中,幽幽說道:“那夢中所見,也就是決定要走的路。”
林寒奇心中暗道:“妳白惜香強煞了,也是女孩子,今日我才知道,世間最厲害釣女人,也是膽小的很,被壹場惡夢嚇成了這個樣子。”
他忽然覺得目已堂堂男子,實比女孩子家堅強的多,不禁壹挺胸膛,道:
“姑娘可否把夢中所見,告訴在下壹遍。我或可代為解去妳心中的憂懼。”
白惜香眼角淚痕猶存,人卻忽然微微壹笑,左手握拳,重重在林寒青胸前捶了兩拳,道:
“妳很堅強。”
林寒青道:“男子漢大丈夫。縱然遇上了傷心悲苦之事,也不會放聲大哭。”
白惜香手上無力,她重重的在林寒青胸前打了兩拳,林寒青是若無所覺,白惜香卻覺著左手隱隱作痛起來。
她舉起右手,理壹利散亂的長發,說道:“我夢見西門玉霜披紅綾和妳交拜天地結作夫婦。可是,我卻奄奄壹息的躺在床上。”
林寒青道:“妳就是愛胡思亂想。”
白惜香道:“是真的,那西門玉霜喜上眉梢,連瞧也不瞧我壹眼,唉!我就死了,她還那樣對待我,我氣她不過,由病塌上掙紮而起,可憐我病勢沈重,站立不穩,由床上壹跤摔在實地上。”
林寒青道:“夢中之事,如何能認得真?”
白惜香道:“雖然這是夢境,但經過歷歷如繪,和我所處境有何不同,”
林寒青心中暗道:“這話倒是不錯,她的處境倒是和這夢境壹般模樣。”
只聽白惜香接道:“妳們喜氣洋溢,每人的臉上,都綻開著微微的笑容,但我卻孤若無依的躺在地上,滿室賀客,無人看我壹眼,連那素梅、香菊,也不肯管我,在張羅著給妳們辦喜事,唉!多年的主仆情意,也棄之不顧了。”
林寒青壹皺眉頭,道:“沒有的事,那素梅、香菊,對妳關懷得無微不至,如何能背叛於妳?”
白惜香道:“我現在還好好的活著,假如我真的死了話。妳們如何對待我,我也不知道了……”
突然壹整臉色,接道:“因此,我現在不想死了。” 林寒青本待出手,但見那灰衣人落掌之勢,竟是解穴手法,立時又停了下來,暗道:“且不要殺錯人,反正我在空中,決不讓他有什麽非禮舉動就是。”只見那灰衣人雙手不停推拿,良久之後,方聽那白衣少女長長籲壹口氣,手腳壹陣伸動。
灰衣人輕輕咳了壹聲,道:“女娃兒,不用害怕,只要妳肯聽我的話,我決不傷害妳。”
那白衣女陡然壹挺身子,坐了起來,驚聲叫道:“妳是誰?”
衣人連連搖手道:“小聲些,妳那兩個隨身的丫頭,都已被我點中穴道,別想她們來救妳了。”
那白衣女雖然坐了起來,但卻被那灰衣人身子擋住,林寒青仍是無法看得到那白衣女的面貌,那白衣女也無法看到林寒青。
只聽白衣女幽沈的說道:“妳要幹什麽?”
灰衣人道:“我只是請教壹點東西,姑娘如肯據實相告,在下決不傷害姑娘,如若姑娘不肯答應,那就不要怪在下心狠手辣了。”
林寒青聽得大是奇怪,暗道:“這少女穴道既被解開,仍是無反抗之能,分明是不會武功了,至低限度,自知不是敵手,不敢妄動,這次衣人卻有事請教於她,不知是什麽事情?”
那灰衣人拉起被子,蓋在那白衣女的身上,說道:“姑娘身體不好,不要凍著了。”
白衣女道:“妳要問我什麽?”
灰衣人笑道:“修羅三式,和天龍八劍。”
林寒青心中壹動,暗道:“奇怪呀!據那周大俠講“天龍八劍,只有他和南疆壹劍,各知壹半,這灰衣人怎的會問起這白衣女來。”
但聞那灰衣人接著說道:“姑娘不要妄輕歪念,欺騙於我,我如沒打聽的清清楚楚,也不會冒然出手,妳如妄圖巧言相騙,那可是自找苦吃,咱們兩個人,都無好處。”
那白衣女沈吟了壹陣,道:“那修羅三式、天龍八劍,並非人人可學之藝,妳如沒有絕佳天賦,逼我說出口訣,那也是無濟於事……”
灰衣人接道:“此事不勞姑娘費心,只要姑娘能把口訣竅要,告訴在下,那就夠了。”
白衣女長長嘆息壹聲,道:“我勸妳還是別學算了。”
灰衣人怒道:“為什麽?”
白衣女道:“因為我縱然傳了妳修羅三式和天龍八劍,我還是壹樣的不能保得性命,妳記熟了口訣,也就是殺我之時。”
灰衣人幹笑壹聲,道:“姑娘當真是聰明的很,在下心中的打算竟被妳壹言說中……”
他輕輕嘆息壹聲,接道:“其實姑娘貌美如花,我見猶憐,就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是下不得手,在下也是為勢所迫,不得不爾!”
白衣女接道:“妳不過是怕我傳妳修羅三式和天龍八劍之後,再傳別人。”
灰衣人接道:“不錯,如若人人都知此中竅決,那自是算不得武林絕學了。”
白衣女道:“可惜妳壹番心執白費了。”
灰衣人怒道:“妳若有壹字欺我,有得妳的苦受。”
白衣女接道:“妳雖然戴著面具,我無法看得妳真正面目,但我看妳身材骨胳,決不配練那修羅三式和天龍八劍。”
那灰衣人冷哼壹聲,欲待出言反擊,那白衣女子又搶先說道:“妳哼什麽?武功固然是人人可學,但要練成絕世之技,那非人人可練,師承固是重要,但稟賦卻首列第壹,看妳身材骨胳,雖非下駟,但也不過是中等之材,如想練得絕世武功,那就非妳所能了。”
她的聲音低弱,但侃侃言來,卻是毫無畏懼之心。
只聽她長長籲壹口氣,接道:“何況妳的年齡,也不小啦,若我的料斷不錯,總該在四十以上,練那修羅三式,實在晚了壹些了”
灰衣人似是被她說的心服,沈吟了良久,才道:“那我總可以習練那天龍八劍了?”
白衣女道:“不行……”說的斬釘截鐵,聽得那灰衣人為之壹怔。
灰衣人怒道:“如妳這麽說來,老夫豈不是壹無是處了?”
白衣女道:“那天龍八劍的精要之境,全在最後壹招,以氣馭劍,傷人於百步之內,昔年那林老前輩,創出這天龍八劍,但直到死去之後,也未能把八招盡都練成,以他之才,強妳何至百倍,那未能盡得天龍八劍的精華,難道我是小看妳了麽?”
那灰衣人聽那白衣女述說武林往事,似是聽得十分神往,只待那白衣女自動停了下來,才接道:“難道老夫連那上面七劍,也不能學麽?”
林寒青聽得暗暗嘆道:“原來那創出天龍八劍之人,還是我們姓林的壹個前輩。”
那白衣女沈吟了良久,道:“不行,妳連劍也不能學。”
那灰衣人大怒道:“有這等事,在下倒是有些不信,妳先說出壹招來聽聽。”
白衣女道:“好!妳不信那就試試吧!這天龍八劍起手式,名叫‘潛龍升天’,舉劍上撩,人隨劍走,明踏八卦,暗含九宮,這壹下最少要飛起壹丈多高,才能揮劍撲落,變作‘龍遊大海’,先問妳自己輕功,可否到此境界,手不借物,身不作勢,只憑那長劍壹振之力,人要隨劍升起,想想看,妳行是不行?”
那灰衣人始終擋在白衣女的前面,兩人對面而立,卻是互不能見,林寒青只可看見那白衣女的衣袂,那白衣女,卻是連林寒青的衣袂也看不見,聽那白衣女連續說出天龍八劍二招之名,壹點不錯,林寒青大為驚奇,暗道:“原來她不是信口開河。”
只聽那灰衣人道:“在下自忖輕功可以對付,妳說出那招術竅要來吧!”
白衣女道:“妳當真的要學?”
灰衣人道:“兩種絕世武學,任何壹種都足以使人灑熱血、拋頭顱,在所不惜,何況兩種齊頭並進呢?”
白衣女沈吟了壹陣,道:“妳既然料定我會傳妳武功,想是早已有了準備啦!”
灰衣人道:“姑娘有什麽吩咐?盡管請說!”
白衣女道:“妳帶了寶劍沒有?那天龍八劍奇奧、繁復,豈能是單憑聽聽就會?”
灰衣人道:“那要怎樣?”
白衣女道:“妳手執寶劍,站在空中,聽我說壹招,妳就練習壹招。”
那灰衣人探手入懷,摸出壹把尺余長短的匕首,說道:“在下未帶寶劍,用這個代替如何?”
白衣女道:“這個也勉強可以,妳站在室中,聽我說出口訣!”
那灰衣人忽然冷笑壹聲,說道:“在今夜子時之前,決不會有人到此,妳如想要出什麽花樣,那可是自找苦吃。”
白衣女道:“妳不信我的話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沒有抗拒之力,妳要殺我,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灰衣人忽然向後退開三步,舉起手中匕首,道:“第壹招可是叫‘潛龍升天’?”
他這陡然壹退,身軀錯開,林寒青想閃到門後時,已自無及,四目已相接觸。
林寒青心頭壹震,暗道:“這位姑娘,不是在連雲廬見過的那位姑娘麽?”怕她失聲而叫,立時暗中壹提真氣,準備出手。
那知白衣女竟是沈著無比,神色自若的說道:“不錯,那壹招叫“潛龍升天”,不過妳腳下的方位不對。”
灰衣人道:“我這子午樁,可適用天下所有武功的起手之式,那裏不對了?”
白衣女笑道:“妳要用心聽著,這是很難得的機會啊!”
林寒青聽的心中壹動,暗道:“聽她之言,倒像對我說的了。”
只聽那灰衣人說道:“哼!妳已落入了我的手中,不說還能行麽?”
白衣女道:“如若天下武功盡可和‘天龍八劍’相比,那也稱不得絕學了。”
灰衣人道:“好啊!妳快說我那裏錯了?”
白衣女道:“明踏八卦,暗含九宮,妳懂是不懂?”
灰衣人道:“那要怎樣壹個踏法?”
白衣女道:“妳這樣笨,那要見時才能教得會妳?”
灰衣人冷冷的說道:“妳忙什麽?壹月不成二月,二月不成就用半年。”
白衣女道:“只怕妳活不過半年,豈不是可借了麽?”
灰衣人怒道:“妳究竟傳是不傳?”
白衣女道:“說就說吧!左腳踏乾位,右腳站中宮。”
灰衣人依言站好,道:“對了麽?”
白衣女微微壹笑,道:“對啦!聽我口述,移動腳下方位。”當下緩緩的說了壹遍,八卦九宮配合的步法。
那灰衣人前幾步,走的倒是有聲有色,壹點不錯,但到了後來,卻是難於控制,方位漸亂、心中焦急,出了壹頭大汗。
他停下腳步,舉手拂拭壹下頭上汗水,氣還未喘壹口,白衣女已大聲叫道:“妳怎麽站著不動啊?”
灰衣人道:“我腳步還未站穩,那裏是不動了。”
林寒青心中暗暗忖道:“妳這般的呼叫下去,豈不要露出馬腳了。”
只聽那白衣女道:“好啦!現在要正式習劍,那運劍第壹要訣是意正心誠,抱元守壹。”
灰衣人果然手捧匕首,微閉雙目,氣沈丹田,端然而立。
他雖然戴著人皮面具,無法看出他臉上種情,但從他那端然而立的姿態之中,可看出他用心很誠。”
白衣女接道:“左手領動劍訣,右手中的寶劍,劍身斜向上指四十五度。”
林寒青聽得心中暗驚道:“不錯!這果然是那天龍八劍起手變化,不知此女如何知得?”
白衣女說完了壹招劍式,人已累得滿身大殲,嬌喘不停。
那灰衣人雖然照著那白衣女口述施為,但腳下大亂,始終配合不好,演來全無是處。
要知那天龍八劍,乃是奇奧繁雜的絕世之學,變化多端,以那神判周簧之才,費了數年苦功,都無法參悟出劍勢變化,如非天縱之才,豈能在短期之內學會。
那灰衣人似是自知無法從她口述之中記下要決,縱然記下,也非短期內能夠習練成功,收了匕首,說道:“在下原想三月的時間,習會天龍八劍,再以四天時間,學會修羅三式,也好在這次徐州大會之上露上壹手,但此刻看來,恐非五七日的工夫了。”
白衣女道:“那只怪妳太笨了。”
黑衣人道:“妳想看看我麽?”
林寒青道:“不錯……”
黑衣人接道:“容易得很,用火烙在妳臉上,烙下了梅花烙印,妳就可以看看我的真面目了,那時,妳雖然已經是我的屬下,但妳不會後悔的。”
白惜香附在林寒青耳際邊道:“妳看出他的腿麽?”
林寒青接道:“他的腿好像有些僵硬,行動不便。”
白惜香道:“不錯,他的腿有些僵硬,如是他兩條腿不是有些僵硬,妳早就被烙上那梅花標識了。”
林寒青輕輕嘆息壹聲,道:“咱們雖然打他不過,也不能就這般束手待斃,難道真讓他在臉上烙下梅花標識不成?”
白惜香道:“讓我去試試吧!”
林寒青呆了壹呆,道:“姑娘不是不會武功嗎?”
白惜香緩緩伸出手去,道:“把妳短劍給我,我也許有勝他的機會!”
林寒青只覺她浩翰如海,莫可預測,倒握劍尖,遞上了參商劍,道:“姑娘多多珍重。”
白惜香接過短劍,展顏壹笑,道:“妳在我身邊替我掠陣。”輕移蓮步,走上前去。
林寒青親眼看到她幾度暈厥,知她身體虛弱,手無縛雞之能,此刻,竟然要仗劍出陣,和壹個身負絕世武功之人相搏,心中這份驚愕,難以形容!
只見她行到那火爐旁側,緩緩舉起手中的短劍,笑道:“妳要在我們臉上,落下梅花標識,那是沒有殺我們的存心了?”
黑衣人冷冷說道:“我壹向做事,言出必踐,既然想在妳們臉上烙下梅花標識,就是要殺妳們,也要等到烙下了梅花標記再殺。”
白惜香道:“如若是我們不肯答允呢?”
黑衣人道:“那還能由得妳們作主?”
白惜香回顧了那火爐壹眼,道:“如是取不到爐中烙鐵,那就烙不成了?”
黑衣人怒道:“那裏有此等事情?”
白惜香笑道:“萬壹妳取不到呢?”
黑衣人冷笑壹聲,道:“我就以款待貴賓之禮,迎送妳們。”
白惜香笑道:“我還有壹個不清之求,不知是否得蒙答允?”
黑衣人道:“妳如真的能擋住我,取不到爐中烙鐵,不論妳說什麽我都答應。”
白惜香道:“我的條件很苛刻,還是先說出來給妳想想,如若是不願答應,妳可以早些拒絕。”
黑衣人道:“這世間沒有人能趕來救助妳們脫險,用不著拖延時間,還是快些說罷!”
白惜香道:“如若妳取不到爐中烙鐵,以迎待貴賓之禮,送我們平安離此,我們自是太吃虧了。”
黑衣人冷冷道:“那我要怎麽樣?”
白惜香道:“妳脫下身被黑紗,解下面罩,讓我們瞧瞧妳的真正面目。”
黑衣人沈吟半晌,道:“如是我取到那爐中烙鐵呢?”
白惜香道:“我們自烙梅花標記、終身受妳譴使。”
那黑衣人似是被白惜香托大的口氣所震撼,兩道冷電壹般的眼睛,凝註在白惜香臉上,瞧了良久,道:“好吧!咱們就此壹言為定。”
白惜香道:“那妳就準備出手吧。”緩緩舉起手中短劍,擋在烙鐵前,左手二指斜斜伸出,右手短劍平及小腹,手臂半屈半伸,腳下不丁不八。
林寒青心中暗暗發愁,擔心白惜香難擋那黑衣人隨手壹擊,她既然答應了落敗之後,要自烙梅花標識,終身受命那黑衣人,屆時,自己實難不認這筆帳。
凝目望去,只見白惜香擺的架式,驟看上去,似是“白鶴展翼”,但仔細壹看,卻又不是,再看似“金雞獨立,但這念頭壹閃而過,立刻又自己否認了這個觀念。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起手之式,看上去平平凡凡,毫不起眼。
林寒青只看的心中優急更甚,暗暗忖道:“難道這壹招起手式,能夠擋得那黑衣人麽?唉……看來,我非出手助她壹臂了。”當即提聚丹田真氣,全身的功力,都凝聚在兩掌之上,壹發覺白惜香難以招架,即將以畢生的功力,作全力的壹擊,以挽救白惜香的危難。
他自知,縱然是全力出手,也難是那黑衣人的對手,但他卻不忍眼看著嬌弱不勝的白惜香葬送在那黑衣人的掌下。
這是個寧為玉碎的打算,縱然是今天都難脫劫難,他也應該死在白惜香之前。”
回頭望去,只見那黑衣人呆呆的望著白惜香,凝立不動。
他全身都在壹層黑紗中掩蔽著,只有兩只眼睛,暴露在外,但從他那凝註的目光中,可以遼出他內心中的緊張,猶疑,似是白惜香那平平凡凡的橫劍壹站,已然使那黑衣人大感困惑。
林寒青心中奇怪,忍不住仔細看去。
這仔細壹看之下,林寒青不禁為之大吃壹驚。
只覺白惜香那壹招橫劍而立的形勢下,任何壹個角度,都潛蘊著迅快的反擊之能,防守的謹嚴,武功中再難找出壹招壹式,可與相比!
最使人驚異的是,隱隱可見她那反擊之勢中,潛蘊著無可拒敵的力量,只要白惜香發動反擊,不論用出何種武功,都無法抗拒她的反擊之勢。
林寒青迅快的把自己所學過的武功,想了壹遍,只覺無壹招能夠攻入白惜香那防守壹式中,無壹招能夠抗拒白惜香反擊之勢。
他想到了天龍八劍,這劍術中至強至高之學,充滿著無與倫比的威力,但如用來和白惜香這壹招相抗,竟無壹招能用得上。
只見那黑衣人緩緩移動身軀,轉了壹個方向。
白惜香身軀緩移,也隨著那黑衣人轉了過去,壹直保持著和他對面而立。
但見那黑衣人愈轉愈快,片刻間只見壹條黑影,繞著那熊熊的爐火飛轉。
白惜香也隨著那黑衣人急轉之勢,開始了急快的旋轉。
林寒青只看的大為擔心,暗暗忖道:“白惜香身軀嬌弱,這般轉動不停,只怕是難以支持好久。”
那黑衣人武功雖高,但他兩腿好像是不太靈活,轉動之間,不能運用自如。
林寒青暗作估計,如是那黑衣人兩條腿再靈活壹些,他身子轉動的速度,較此刻至少可增快壹倍,那就非白惜香嬌弱的身體,所可應付的了。”
這黑衣人遠離在白惜香四五尺外,每轉壹周,直徑總要有二三丈左右,坦白惜香背爐轉身,壹周直徑也不過數尺。
那黑衣人環繞著白惜香轉動了壹盞熱茶工夫之久,突然停了下來,緩緩退回原位,道:“妳勝了。”
林寒青道:“梅花主人的手下,個個武功高強,生擒他們,決非易事。”
白惜香微微壹笑,道:“妳會打暗器麽?”
林寒青道:“暗器雖然會打,但卻沒有壹擊便暈倒的把握,那豈不是自露形藏。”
白惜香道:“我教妳壹種暗器手法。”
林寒青已然知她之能,心中毫無懷疑,當下問道:“什麽樣的手法?”
白惜香道:“金針釘穴之法……”探手入懷,摸出幾只金針出來,就自身幾處穴道上比了壹比,道:“妳打出的金針,如能擊中這幾處穴道,中針之人,就立刻暈了過去,金針壹除,人就立刻復生,生擒他們就不費吹灰之力了。”
林寒青道:“這個,只怕在下的手法,難以如此準確。”
白惜香道:“那咱們現在就先試試吧!”伸手遞過金針。
林寒青接過金針,道:“如何壹個試法呢?”
白惜香壹閉眼睛,道:“在我身上試吧!”
韓士公接道:“姑娘體質虛弱,如何還能以身相試,不如由老朽承擔。”
林寒青壹皺眉頭,道:“只怕在下手法不太準確,傷了老前輩,如何是好?”
韓士公笑道:“不妨事,老朽自信還可承受壹針。”
白惜香微微壹笑,道:“快些出手啦,咱們沒有很多時間……”立時傳了林寒青用勁出針的手法。
林寒青道:“韓兄小心了。”
韓士公道:“不妨……”突然壹翻身,倒摔在地上。
白惜香笑道:“妳手法很準,足可以對付敵人了。”
林寒青拔出韓士公身上金針,說道:“這點距離,加上韓兄站著未動……”
白惜香接道:“妳既是沒有把握,那就不要太過稱能,暗中發針,打中敵人就行。” 白衣女道:“不用了,我們送這位.皇甫兄出陣之後,就立刻回來!”雙手壹場,兩枚金針盡刺入穴道之中。金針入穴,白衣女那蒼白的臉色上,立時泛現出壹片艷紅之色,星目中也暴射出奕奕神采。
只見她輕啟紅氈壹角,緩緩取出壹個玉盒,說道:“咱們走吧!”當先舉步向陣外行去。
皇甫嵐低聲對林寒青道:“兄弟聽家母說過,世間有壹種深奧針穴之法,可激發壹個人生命中的潛力,但此術失傳已久,這位姑娘的手法,頗似那失傳的針穴之術?”
林寒青道:“她手無縛雞之力,但那豪勇之氣,卻是大的驚人!”